心塵之末 第十六章 假戲假作

    四月,湛藍的天空被各種鮮嫩的花香所包圍,陽光透過天空懶洋洋地灑在地面上,這在多雲籠罩的成都卻是極少見的。天氣愉悅了我的心情,所以我早早地來到了公司,以為可以賺個第一,可沒想到程之初卻比我更早一步,她正坐在我的辦公椅上,翻看着我的一些工作資料。

    「偷看什麼呢?」我悄悄來到她身後,試圖嚇唬嚇唬她。

    「沒——沒什麼,就看看你的工作材料。」我的突然出現,令程之初驚慌失措。

    「這些程序,都是你寫的?」她接着問我道,充滿懷疑的語氣。

    「對啊,怎麼了?」

    「真是你寫的?」

    「廢話,難道還會是抄襲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對於程序,我還是有一定了解的,只是覺得這麼好的東西,為什麼不發上去?」

    「發上去?發哪兒?給那些踩着別人肩膀才能向上攀爬的人作嫁衣?」回想起曾經的經歷,我有些惱怒。

    「噢,我明白了。」程之初果然聰明,她已讀懂我內心的苦惱與無奈。

    我坐回自己的椅子,仰着頭,嘆氣道:「我——我喜歡編程,甚至將它作為生活的一部分,我也曾試圖期望通過它來實現我個人的人生價值,曾經天真的以為只要自己努力了、付出了,就會得到別人的肯定與認可,但事實卻並非如此,再多的努力在別人眼裏也只不過是一團泡影,他們不願意看到你到底為此付出了多少,而只追求這個結果能給他帶來的利益究竟是多少,甚至不惜踐踏他人的努力與汗水,用卑鄙而醜陋的手段贏得自己那一份卑微的榮譽,總之,他們要的只是結果,而並非這個結果到底是由誰來完成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積累起如此多的牢騷,竟一咕嚕全吐了出來。

    程之初很安靜地聽着我的抱怨,並不出聲,直到我徹底發泄完畢。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大家都不畏懼失敗,只怕失敗的另一邊仍舊是失敗,其實再多的失敗都無所謂啦,最可怕的是因此而屈服、墮落,甚至一蹶不振,找上成千上萬個理由說服自己是弱者,沒有得到上天的恩寵,以此來報復命運,到頭來卻發現被報復的人是自己。失敗並非一無是處,只有失敗過,才能懂得成功的來之不易,才能更加享受成功後的喜悅,至少得到過與失敗抗爭的過程,這也能給自己一絲欣慰。我的意思,你能懂嗎?」程之初所講的這一番話,我不確定到底是對我的安慰,還是順便借着我的情緒對命運所生出的感悟,因為她的言語中既包含對失敗的寬慰與鼓勵,也有對命運的無助與屈服。

    「我能懂你的意思,其實我只是希望自己的付出沒有白費,不需要太多成功,僅一次就夠了。」我說道。

    「那要看你所謂的失敗處於哪一角度,如果是心靈上的失敗,則會給你的人生布下揮之不去的陰霾。」

    「心靈方面的?」我搖着頭,對程之初的話表示不解。

    「心理上的傷害要遠比身體上的傷害可怕得多,你沒有經歷過,自然無法理解。」

    「難道你經歷過?」一個終日裏以燦爛笑容示人的程之初,怎麼可能會存在心理上的殘缺,所以,我帶着調侃的語氣問道。

    可沒想到的是,我話音剛落,她那帶着陽光笑容的臉卻突然陰沉下來。我對此種突發狀況不得其解,難道是我的玩笑太過生硬傷害到她了?應該不會呀,程之初並不是那種小氣的人。

    「你——怎麼了?是——我說錯什麼話了嗎?」我吞吐地問道。

    「沒有。」她帶着陰沉的面容回答道。

    「真的?你——」

    沒等我說完,兩道淚痕如滑翔機墜落一般划過程之初的臉龐。

    「你——怎麼哭啦?」我甚至不敢確信那透明的液體是否就是程之初的眼淚。

    「沒有,不好意思。」她突然起身,抽了兩張紙巾就朝洗手間奔去。面對這種情況,我顯然是不方便多問的,只是明顯感覺到某些東西觸碰到她內心那根弦,才使得她如此反常。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我突然發現程之初並非表面上所呈現的那麼簡單,總感覺在她身後潛藏着另外一個複雜的、令人捉摸不透的身影。就如同劉羽凡一樣,他也有自己的秘密,不願講給任何人聽,即便是我這個忠實的老朋友。

    第二天是周末,起床後,我仍舊吞咽着小曉用熱情烹煮的麵條,仍舊一副很享受的樣子,仍舊對她的手藝讚不絕口,小曉仍舊很有成就感的樣子「監視」着我將最後一根麵條送進嘴裏。

    用過早餐以後,我呆坐在沙發上,企圖找點有趣的事情來打發掉這個無聊的周末。

    這時,小曉笑嘻嘻地坐到我身旁,輕聲說道:「你——今天不出去?」

    「不出去。」我隨口應答道。

    「那,你那些朋友們呢,他們不約你出去?」

    「暫時沒什麼安排。」

    「噢。」

    「誒,你怎麼突然問這個了?」我驚奇地轉過頭,望着她問道。

    「沒——沒什麼。」小曉吞吞吐吐,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哎,就別裝了,到底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前陣子我不是跟你提起過嘛,我有個妹妹。」

    「對啊,我記得你說過啊,在四川外語學校念高中,怎麼啦?」

    「今天是周末,她放假了,所以我想——。」

    小曉如此說,對於不是太笨的人,這個意思大概都能猜個十之八九,無非就是想讓妹妹過來陪自己度過周末,看來這小姐妹的感情還挺深。


    「你的意思是?希望她能過來?」

    「嗯,可——可以嗎?」她一副乞求的眼神望着我。

    「當然可以,這又不是什麼難事。」

    「真的?」

    「嗯,讓她過來吃個飯吧,我也早就想認識認識她了,你們姐妹倆也好長時間沒見過面了吧?也是時候團聚團聚了。」

    「嗯嗯,有好長一段時間了,一直都怪想她的。」

    「那你打電話給她,晚上我們一起出去吃,你問問她喜歡吃些什麼。」

    「不,出去吃太浪費了,我去買菜,就在家裏吃,一切我來安排,嘿嘿。」

    小曉興奮得手舞足蹈,這樣的情緒我能理解,畢竟即將見到至親至愛的人了。突然之間發現,其實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與家人一起吃個便飯,如此而已。

    「走,陪我去超市買菜!」興奮之餘,她突然從沙發上彈了起來,拽着我的手朝門外拉去,邊拖還邊絮叨道:「買些什麼呢?牛肉?排骨?對了,茄子,她最喜歡吃茄子……。」

    「喂喂!小姐,等我換件衣服可以嗎?」被拉到門口時我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還穿着睡衣、棉拖。

    她從上到下掃視了我一遍,然後嬉皮笑臉地說道:「哈哈,就是就是,我太興奮了,不能讓你就這副打扮出門,快去快去,把衣服換了。」

    因為是周末,所以我胡亂換了套休閒的衣服,然後跟在小曉屁股後面,作她的貼心隨從。來到超市,我推着載物車扮起了車夫,任小曉將各種食品、調料一件件地往裏丟,她幾乎有一種想將整座超市包下的衝動。沒過多久,我們便已購置了滿滿一大筐材料,有魚、有雞、有豬蹄、各種蔬菜、各種調料,豐富得簡直可以開一家小型餐館了。或許是因為天氣轉暖的原因,今天超市裏的人特別地多,收銀台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排了好一會兒,才輪到我們。當收銀員告訴價格的時候,我正準備掏錢,沒想到小曉卻已將錢遞出。

    「我來,我來,怎麼能讓你付錢。」我將小曉的錢拽回。

    「我說了,一切聽我安排。」小曉用右手再次將錢遞出,左手竭力阻擋我掏出錢包,她的性格就是如此,決定了的事,無法更改,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這是她對自己妹妹的愛,或許我並不應該將金錢參與進來。

    「喲!小兩口這是剛搬新家吧?買這麼多東西。」收銀員是個將近五十的大媽,笑呵呵地看着我們。

    「這——我——」我想解釋,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對,剛搬進去,什麼東西都得自己買,對吧,老公?」小曉突然轉過頭,向我使了一個眼色,然後用雙手牢牢地拽着我的胳膊,身體緊緊地貼着我,做出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而我則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愣了半響,我才突然明白她的意思,心情大好之時,總不忘作弄作弄別人,演一場讓別人信以為真的假戲,他們越是相信,由此而獲得的滿足感就越是強烈。

    自然是要陪她參與到這場表演中來,所以我回答道:「對——對,老婆,這些家當夠咱用一陣子了,哎!撐起這個家可真不容易。」

    小曉就是這麼一個人,時而如林黛玉般憂傷,時而又如卓別林般喜劇,此時的她,正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丫頭,那瘋勁兒興起之時,絕不亞於羽凡和墩子。

    「看你們這幸福的樣子,剛結婚不久吧?」這收銀大媽接着問道。

    「哪裏!我們結婚都快七年了,兒子都快滿五歲了。」小曉搶着回答道,她不光調侃着我,還調侃着那老大媽。

    「啊?真的假的?還真沒看出來,那姑娘你今年多大啦?」那大媽感嘆道。

    「今年剛滿三十一。」果然是學音樂專業的,小曉如是說謊,竟然一點也不笑場。

    「三十一?」那大媽放下手中的激光掃碼槍,兩隻眼睛直鼓鼓地盯着小曉,仿似發現了狐狸精一般。也難怪,小曉本才二十多歲的學生,怎麼可能會有三十多歲的面容。

    「嗯,三十一了,我老公比我要大些,他今年都快三十八了。」

    「三——三——三八?」我指着自己怒視着小曉,心裏暗自不滿道:你這個小妮子,把自己說成是不老的妖精也便罷了,偏偏還要把我也牽扯進來,而且竟然還是——還是三十八這個特殊的數字。

    那大媽先是非常震驚地看着我,然後疑惑地問道:「難道你不是三十八?」,畢竟是自己媳婦的闡述,我本不該露出驚訝的表情。

    為了不穿幫,我趕緊解釋道:「我是三八!我是三八!」。沒想到這句話竟逗得排隊的人群一陣鬨笑,包括那捂着嘴的小曉。

    「我是說我三十八歲。」雖作了進一步解釋,但這語言仍顯得那麼蒼白無力,無法平抑住大家的笑聲。

    那大媽揮舞着手中的掃碼槍說道:「不管多大歲數,這過日子啊,都得學會省,該買的才買,不該買的堅決不要買,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一定要懂得計劃生活,別像我家那老小子一樣,都二十七八的人了,還沒找對象,急得我啊是整天上竄下跳,他要是有你們這思想覺悟,我還愁抱不上孫子?哎!我就羨慕你們吶,你說像你們這年紀,不談對象幹嘛啊?」大嬸似乎越說越過癮、越說越起勁兒。

    「該來的始終會來,大媽,您不要太着急。」小曉安慰道。

    「我這都多大年齡了,還能不急?」

    那後面排隊等候的人顯得有些不耐煩了,男婚女嫁的事情本就不顯見,或許大多人都經歷過父母的催促,我們與那大媽後面的對話自然也不再新鮮。

    為不耽誤後面排隊的人,我們並未對這位大媽的話再作任何評價,只是打包好東西,捂着嘴嘻嘻哈哈地離開了。其實像她這種更年期的女人並不鮮見,因為我媽就是這麼一個人,農村婦女,性格直爽,每次回家時都呼天搶地央求我趕快找一個對象。一方面,她們害怕自己得個什麼病一命嗚呼,連自己媳婦兒長啥樣都不知道,豈不死不瞑目?另一方面,看着村裏的大爺大媽早就抱上孫子了,她自個兒面子上也過不去,畢竟農村人特講究這個,所以每次回家時她都會逼着我作出各種承諾,不過我的對策嘛,則是能拖則拖。

    回家後,發現肚子已咕嚕咕嚕叫個不停,我和小曉將購置的東西塞進了冰箱,然後出去隨便吃了點東西。午飯後,她並未立馬休息,而是一個人在廚房裏轉悠,並不允許我插手。

    大概下午五點左右,小曉接到了妹妹的電話,她趕緊卸下圍裙,蹦蹦跳跳地跑去樓下的公交站台接她,我則幻想着這位即將出現的女孩的模樣,應該如同鄰家女孩般羞澀,樸素的校服,乖巧的髮型,一張稚嫩的笑臉,時刻躲在姐姐身後,膽怯得不敢跟我說話,就像小時候動畫片中的花仙子一樣,善良、美麗、恬靜。

    屋外傳來吵雜的對話聲,想必她們已經到了,我急切打開屋門,門外出現兩個人,一個是小曉,這個不用多說,而她身旁出現的那另外一個女人,我卻不敢妄加斷定,因為她與我先前在腦子裏勾勒出的形象相差甚遠。只見這個女人上身着一件紫色低胸外套,半塊胸部露出,絲毫不忌諱他人的目光,下身是一雙黑色絲襪,淨身高在165cm以上,通過接近10公分高跟鞋的幫助,完全超越了小曉的高度。一張濃妝艷抹的臉格外顯眼,特別是那細長的假睫毛,一眨一眨地望着我,竟令我有些心寒。這眼前的一切徹底粉碎了我內心所構建好的單純形象,這——這就是小曉的妹妹?這真的就是那高中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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