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出征
衛鶴鳴又是一宿都沒休息好。
次日清晨,眾監生送楚鳳歌出征,衛鶴鳴頂着青色的眼圈和蒼白的臉色,仿佛遊魂一般飄到了城門口,目光閃閃爍爍,神色飄忽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
賀嵐見不得他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倚着城門輕笑:「你若是重病未愈,便回去好生休息,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像什麼?」
衛鶴鳴無力地笑了笑,沒有辯駁:「小王爺出征,總是要來送送的。」
賀嵐挑了挑眉:「你怎麼也跟着喊小王爺了?」
衛鶴鳴一愣,繼而想起昨晚自己楚鳳歌打懵,繼而被那人一個吻嚇得七暈八素,幾次喊着「殿下」,卻又讓那人用唇堵了回去——他便尷尬地想鑽進地縫裏去,又怎麼喊得出那聲「殿下>
他就不該從城門口走出來,從城樓上跳下來他現在還會好受些,也不至於被自己的窘迫感逼的無處可逃。
衛鶴鳴原本覺得,自己重來一回,只要避開上一世的錯誤,好好活着就是了。
豈料今生他竟將楚鳳歌給變成了這副模樣?自己這副殼子現在多大?十二歲!他竟對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動了心,還做出那等——
衛鶴鳴心裏罵不下去了,臉又漲紅了一節。
若是衛鶴鳴通曉些風月之事,倒也不至於慌亂至此。可說來尷尬地很,衛鶴鳴前世因着種種原因,錯過了適婚的年齡,待他打算定親時,他的幾門親事卻總是有着這樣或那樣的阻力。而到了瑞文王府,他又成了一個沒有身份的人,難道要在王府中娶親,委屈一個女人跟他一樣苟且偷生麼?
結果就是,衛鶴鳴前世今生數十年加起來,卻仍舊是一隻大齡童子雞。
衛鶴鳴越想越覺得尷尬,只混在眾監生里同楚鳳歌送別。這群監生最好搞些風雅之事,送別時有精通音律的幾位監生彈琴擊築,又特意填了極悲壯的詞附和而歌,估計等楚鳳歌走了,他們還得輪流吟上幾首「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詩詞,這才算送別結束。
衛鶴鳴最沒有這等詩人情懷,心道這人原本是回得來的,被你們這樣一折騰,不戰死沙場都對不起你們這送別如永別的架勢。
當然,在衛鶴鳴和賀嵐的眼裏,只要作詩的那個不是他們,就算這群人跳大神送行他們也是不甚介意的。
一片悲歌中,楚鳳歌眼尖地看到衛鶴鳴,用眼神示意他上前來。
衛鶴鳴縮了縮,借着年幼體型小躲到了賀嵐等人的身後,賀嵐疑惑:「你這是做什麼?」
衛鶴鳴一臉的苦大仇深:「躲劫。」
賀嵐奇道:「劫?什麼劫?」
&花劫。」楚鳳歌不知何時分開了人群,站在了衛鶴鳴的身後,借着身高優勢,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那極精緻的眉眼飛揚,竟帶着一絲艷麗的味道。「怎麼?解元郎不想同本王道別麼?」
衛鶴鳴踱着腳步蹭出來,一拱手:「願王爺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楚鳳歌卻慢悠悠地說:「承君吉言,此去兇險,我還有些事想要交代解元郎……」
衛鶴鳴立道:「王爺只管說。」
楚鳳歌繼續道:「與那桃花劫有關。」
衛鶴鳴立時憋了氣。
衛鶴鳴連個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拖去了一旁單獨敘話。
有監生道:「我見衛小公子有些怕那小王爺啊,當真讓他們兩個獨處麼?」
賀嵐搖了搖扇子:「你們就別操心了,他們倆的交情好着呢。」連媳婦都替對方考慮了,能不好麼?
於是縱然衛鶴鳴在心中掙扎了千萬遍,也沒人領會他的無奈。
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讓衛鶴鳴疲憊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一些,終於不載躲閃眼前人的目光了。
楚鳳歌眯着眼睛注視他:「你躲我?」
衛鶴鳴頓了頓,幾番開口,滿腹說辭最後卻只剩下了乾巴巴的一句:「鶴鳴……以王爺為知交,並無他意……」
&爺?」楚鳳歌垂首,在他耳畔低低地笑:「怎麼不肯叫殿下了?」
他還記得昨晚少年唇瓣柔軟的觸感,為他的接觸而驚慌失措,喊他「殿下」的聲音緊張虛弱,帶着顫動的尾音。
衛鶴鳴直接從額頭紅到了脖子根,恨不得以頭搶地,卻又咬牙切齒:「王爺何必如此戲弄在下?」
楚鳳歌見他真惱了,才止了笑,又變回了那副幽深莫測的模樣:「你以為我在戲弄你?」
衛鶴鳴抿了抿嘴唇。
楚鳳歌輕哼一聲:「你以為我是為誰來的敘州?你以為我缺的是個孌寵?你以為……罷了。」他似笑非笑。「你早晚會知道。」
知道他楚鳳歌,狼狽不堪地為一個人困了數十年,
知道他為一人生,為一人死,為一人成佛,為一人成魔。
那些痴狂魔障都被埋進了歲月的塵埃里,只剩下他一個人背負着前塵過往,未免太過不公平。
桃花劫,桃花劫。
他是不是衛鶴鳴的桃花,他不知道;可衛鶴鳴卻切切實實是他今生今世的劫數,甚至會是他用生永世的結束。
衛鶴鳴茫茫然不知所以,卻切實的意識到楚鳳歌的眼神不對,那眼中隱隱跳躍着的火焰,令他隱隱地心生不安,卻又不知道這不安源於何處。
眼前的楚鳳歌,似乎跟前世他所了解的那個殿下,並不是一個樣子。事情早就脫離了前世的軌道,竟連人也會變得不同麼?
楚鳳歌猛然擁住了他,烏裳銀甲,熟悉的氣息一瞬間籠罩了他的所有感官,那個聲音道:「等我回來。」
衛鶴鳴不說話。
楚鳳歌笑了笑,胸前的甲片微微顫動:「我也等你。」
等你再過幾年,成為真正的衛鶴鳴,我再來告訴你,我注視了你多久,又貪慕了你多久,渴求到連心悅二字都太過膚淺。
楚鳳歌翻身上馬,帶着身後不甚威風的軍團離開了城門,只剩下了一個烏色的背影,後背挺得筆直。
衛鶴鳴一時之間百味陳雜。
&麼?」賀嵐調侃他。「還想着小王爺呢?」
衛鶴鳴強打起精神繼續算着手中的賬目:「想他做什麼?」
&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賀嵐眯起眼拉長了腔調,用扇骨指着他道:「悔教夫婿覓封侯吶!」
衛鶴鳴懶得搭理他:「胡說八道。」
賀嵐半個身子伏在案几上,眯起眼的樣子活像是一隻曬太陽的貓:「好好好,我胡說,那你說,你愁什麼吶?」
愁什麼?
他愁得還真是小王爺。
可這話卻不能跟賀嵐說,衛鶴鳴也覺得憋屈。
他為人向來坦坦蕩蕩,可有些事,他卻不得不藏着掖着,不可見人,而且這樣的事情似乎越來越多。
比如阿魚時常跟他交換身份,比如他曾經有一個慘烈的前世,比如……楚鳳歌竟對他生出了那樣的心思。
衛鶴鳴分不清自己是驚多一些還是惱多一些,他總覺得楚鳳歌不過是個尚未及冠的少年,生出了這樣的心思,責任只能是在逆天改命干涉楚鳳歌生活的自己身上。
他有些惱自己為何這樣急着親近楚鳳歌。
更惱的是,他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該拿楚鳳歌當作什麼了:摯友?前世的君主?恩人?還是……
衛鶴鳴苦笑:他活了這樣久,竟被一個少年擾亂了心思。
&歸來兮……」賀嵐拿扇子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見他回了神,才嘆道。「你若是病沒好利索,無心事務,便早些回去休息吧,哪個都不會怪你的。」
衛鶴鳴聽了這話,闔了闔眼,將那些瑣事都拋諸腦後,才道:「無事,我已無大礙。」說着,全神貫注地做起了手中的公務來。
疫病雖得到了控制,可敘州的百姓仍在水深火熱之中,他竟還有心思去糾纏這些烏七八糟的瑣事,只怕是躺了這些時日閒過頭了。衛鶴鳴一邊自嘲,一邊加快了處理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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