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小廚房煎的藥已經好了,蘇堯驚異於這湯藥熬製的速度之快,可一想到這是太子從東宮帶來的,也就不足為奇了。
皇家和她們,終究還是不一樣。
按着錦鳶的意思是要給蘇堯餵藥的,沒想到剛一端過來,葉霖便自動自覺地接了過去,放在了一旁的几上。
還沒等蘇堯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動作輕柔地將她扶了起來,靠着柔軟的靠枕,確定她無恙以後,重新端起了藥碗。
這個人,該不會是要……餵她吃藥吧?
&下,這是做什麼?」
蘇堯看了一眼比她還要驚訝的錦鳶,道,「殿下還是將藥碗給錦鳶吧,殿下……」
話沒說完便被葉霖打斷了,只見那人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色,緩聲道,「怎麼,你嫌棄吾?」
蘇堯:……
太子殿下這是打算開始不講理了嗎……
葉霖將藥匙放在唇邊吹了吹,才慢慢遞到蘇堯嘴邊,動作輕柔似乎怕驚擾了什麼人,眼神溫柔至極。
看他這樣子,是常常餵別人吃藥……蘇堯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能叫他屈尊降貴餵藥的,恐怕也就只有皇帝陛下一個人了。
也就是說,她現在在享受和皇帝陛下一樣的待遇麼?
戰戰兢兢地喝下一口藥,蘇堯立刻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湯藥上。
&藥……」竟然不是苦的?
葉霖看她瞪着眼睛的模樣,忍不住想去揉揉她的長髮,只抿嘴笑了笑,道,「知道你討厭藥味,吾特意請高人在藥中添了甜味。你放心,不會影響藥效。」
蘇堯迷迷糊糊地點點頭,腦袋裏只盤桓着一個想法,卻不敢問——葉霖怎麼知道她怕藥味的苦?
那一天就在蘇堯的疑惑和葉霖的體貼里結束了,直到葉霖告辭,蘇堯也沒能問出心中疑惑來。
不過,葉霖帶來的藥確實藥到病除,十分對症,蘇堯很快就恢復如前,雖然還是體虛,但畢竟不再涕泗橫流了。
相對於在家養病賦閒的蘇堯,蘇瓔這幾日倒是有了安排,被蘇序塞到弘文館去讀書了。
弘文館和崇文館大抵相似,不同的是,崇文館隸屬東宮,只為太子一人服務,而弘文館隸屬於門下省,三品以上的官員子女和適齡皇室都可入館。
蘇堯身為宰相之女,原本應當和蘇瓔一樣,入弘文館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會被破例安排在了崇文館。
蘇瓔和蘇堯不一樣,她不是假冒偽劣產品,是貨真價實的蘇氏女,又在弘文館裏讀書,因此很快就名噪一時,聲名更甚於從前。
蘇堯這個時候想,大概將她丟去崇文館也是有理由的,不然堂堂蘇相的長女什麼都不會是個半文盲,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崔太傅已經對她習以為常了,只當她真的燒壞了腦子,手把手地教導,葉霖看起來倒是很愉悅,經常撐着額角看好戲一樣看崔太傅為難她。
轉眼就到了五月初五的端陽節。
這一天皇宮熱鬧非凡,宴請百官。
蘇堯一大早地就被錦鳶吵了起來,迷迷糊糊間被錦鳶一層一層套上盛裝,又搞了一個浮誇的髮髻,蘇堯才從昏昏欲睡里醒過來。
感情是宮裏開了宴,像她們這樣的高門貴女,也要和父母一同參加的。
她之前不知道,沒想到被殺了一個措手不及,完全沒有準備。
蘇瓔一早就梳洗打扮好了,托着腮幫子坐在蘇堯的閨房裏看錦鳶一件一件首飾的換,終於打扮完畢,和她一起上了馬車。
開宴後,官員及其夫人們和子女是分開的,前者在延嘉殿設宴,後者則在延嘉殿左側臨水而建的紫雲閣。
雁朝一向開放,男女既可同入學堂,宮宴上自然也沒有那麼多避諱,說到底,也算是皇家給了單身男女一個相識的機會。
蘇堯覺着這樣挺人性化的,雖然她已經沒什麼希望了。走到哪身上都被貼了一個「准太子妃」的標籤,她可不覺得哪位侯門公子敢打她的主意。
因此,蘇堯只不過是陪蘇瓔走個過場罷了。
到了紫雲閣,不少公子貴女已經到了,三三兩兩聚在一處交談,大約是見多識廣,蘇堯和蘇瓔的闖入也沒引起太大的關注,她們便尋到自己的坐處,先坐了下來。
眼看着自己就坐在上座的左手邊上,蘇堯嘆了口氣。
嗯,這個位置,真是尷尬的要命。
她的左邊雖是自己的好妹妹,可右邊便是上座的葉霖,封策身為攝政王世子,坐在上座右手邊,也就是蘇堯的正對面。
考慮到蘇瑤和攝政王世子纏綿悱惻的愛情,以及那一夜封策信誓旦旦的口號,蘇堯覺得自己不能好好地和封策坐在對面。
面對封策,蘇堯心裏多多少少有些心虛和愧疚,畢竟她現在在做的事,是頂着人家愛人的皮囊傷人家的心。
葉霖還沒到,封策卻來了,一個人坐在蘇堯對面,盯着她不吭聲。
蘇堯餘光掃到這人的眼神,只當做沒看見。
蘇瓔倒是很興奮,悄悄地拉着蘇堯的袖子和她咬耳朵。
那邊那個藍色寬袍,長得不錯的,是二皇子葉零;旁邊那個笑起來眉眼彎彎的黃衣姑娘是七公主葉雯;那邊遠遠坐着板着臉的是即將下嫁門下省侍中的長子的五公主葉霏……
蘇堯默默記着,眼睛掃到不遠處時不時朝這邊望過來的緋色衣袍的少年,抬手推了推蘇瓔,問道,「那個呢?」
蘇瓔這才轉過頭來,就看了一眼,便將頭扭了回去,不咸不淡道,「哦,那個是四皇子葉霽。」
僅此而已。
蘇堯眨了眨眼睛,四皇子葉霽?
看蘇瓔這麼冷淡的樣子,這是有什麼不得不說的秘密啊……她倒是來了興致,又推了推蘇瓔,刨根問底道,「他這人怎麼樣?怎麼老往這邊瞄?」
蘇瓔冷哼了一聲,聲音壓的極低,竟然說出了一句蘇堯以為永遠不會從名斐長寧的蘇瓔口中說出的話——
&這兒,有疾。」
說着,蘇瓔還抬手比了比自己的腦袋。
蘇堯啞然失笑。
小丫頭真是被氣急了,才冒出這樣的話來。
蘇瓔見蘇堯笑,扯着蘇堯的袖子直瞪眼,好不容易才叫蘇堯轉移了注意力。
談笑間蘇堯暫時忘了對面那道凝視的目光,不經意間朝門口望了一眼,竟然有那麼一瞬間的呆滯。
一頂遠遊冠將烏黑如墨的長髮悉數束起,絳紗單衣,白袍白襦,腰間的雙瑜玉佩叮噹作響,唯一雙烏雲履是黑色,自門口分花拂柳而來。
這是大雁朝最尊貴的太子殿下,葉霖。
這麼久了,蘇堯還沒見過葉霖盛裝的樣子,即便她知道,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宴,而他也只是穿了宴請賓客的正裝。
可蘇堯不得不承認,葉霖這個扮相,叫她驚艷。
她從沒見過這人穿白,葉霖往日裏只是一襲紫衣逶迤,清冷如霜,沒想到一個人能將白色穿的如此乾淨,如此……奪目。
葉霖顯然也一眼就看到了她,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蘇堯清楚地看到那人嘴角勾起的溫柔弧度。
低下頭錯開視線,蘇堯垂下眼睫。
這個人是絕對不能動心的……若是愛上了他,想必也就愛上了麻煩。
晃神間,那人已經走到了身邊坐下,紫雲閣里早就安靜下來了,眾目睽睽下,太子殿下輕笑了一聲,側頭低聲說道,「害羞什麼。」
旁人自是聽不到的,只看見太子一落了座便側頭去和准太子妃說話,笑意濃濃,就要從眼角溢出來的溫柔叫不少人感慨。
誰能想到清風霽月的太子殿下,竟然就栽在這麼個剛來了長寧半年,一副病殃殃樣子的蘇瑤身上。
各自感慨間,太子已經發話宮宴正式開始了。
蘇堯作為一個「害羞」的吃貨,自然是低着頭兢兢業業地吃東西了,她已經被葉霖那句「害羞什麼」問得靈魂出竅了,誰知道如此低調地吃東西,也能被葉霖嚇個半死。
那雙象牙筷子伸到蘇堯面前的碟子裏,將一塊糕點夾走的時候,蘇堯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三省六部子女都在的宮宴上,太子殿下居然……居然從她的碟子裏搶糕點……
蘇堯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去看葉霖的時候,葉霖正將那塊糕點放進嘴裏。
蘇堯就這麼目不轉睛地看着葉霖吃完了糕點,才聽見後者悠悠說道,「花生做的,你吃了要難受。」
所以他就夾走吃了?!蘇堯覺得自己已經無法理解葉霖的思維了。
&下。」對面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隱隱壓抑着怒氣。
原本微微有些吵雜的紫雲閣里安靜下來,幾乎所有人都停住了動作。
蘇堯扭過頭去看,只見對面的封策已經站了起來,手裏端着一杯酒,直視着葉霖。
&與殿下多年未見,自當敬殿下一杯。」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2s 3.925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