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芳華 第二十八回

    當晚裴長青回來,吃飯時提了一句,說閘房裏原來的二把手去了別地,閘官提他接了副手的位子。萬氏聞言十分歡喜,直夸裴長青出息了,裴長青自己卻不怎麼說話,心思重重的樣子。天黑下去,梅錦端了一盤切好的在水井裏湃過的瓜進屋,見他已經鋪了地席躺了下去,將瓜放在桌上,叫他起來吃。叫了兩聲,才聽他悶悶地道:「你吃吧。我不想吃。」

    梅錦便坐了下去,拈了片瓜自己吃了一口,道:「瓜湃的絲涼,又水又甜,很好吃。你來吃幾塊吧。這麼多我也吃不完。」

    裴長青終於爬起來,坐到邊上吃了一塊,無精打采。

    梅錦將盤子推到他面前,微笑道:「我想了下,明日起醫館暫時不開了。」

    裴長青驀地抬眼。

    梅錦對上他的目光,道:「醫館裏缺了不少藥,本地也沒有好的採買地。我來你這裏時,路上經過益州香樟,那裏有個很大的藥市,這會兒正好是是秋市。益州路雖不近,但也不是很遠。來去七八天。我想索性閉館去一趟,多採買些藥材回來。」

    裴長青遲疑了下,沒有說話。

    梅錦注視着他,臉上笑容漸漸消去,忽道:「長青,我知道你心裏的感覺。我和你一樣,很不希望李東林來。只是馬平不是咱家的,他要來,咱也不能趕他,是吧?惹不起,咱就暫時躲開。故我想着,不如趁這機會把醫館關閉些天,我去益州進藥。等回來,他要是走了,最好不過。要是還耿耿於懷故意生事,咱們再商量對策看着辦。你看如何?」

    隨了她的話,裴長青神色漸漸轉霽。

    梅錦又道:「長青,別人怎麼想,我不管,也管不了。只是你我之間倘若也相互猜疑,這日子過的就沒意思了。譬如之前,你跟我說你決意和之前的事兒一刀兩斷,我便信了你。這會兒我跟你說我沒別念,我希望你也要相信我。」

    裴長青道:「錦娘,我自然信你的!我只是氣那個李東林欺人太甚,恨我自己沒用,枉為七尺丈夫,卻什麼也做不了!」說着,恨恨捶了一下桌子,目光儘是郁色。

    梅錦微笑,道:「我果為洪爐大冶,何患頑金鈍鐵之不可陶熔?我果為巨海長江,何患橫流污漬之不可容納?我從前偶然讀了這句,印象深刻,也轉給你。長青,何謂大丈夫?有鴻鴣之志,有真才實幹,還要有容忍胸懷。即便現在泯於眾人,總有一日能成就一番事業。」

    裴長青默默念誦了一遍,眼裏驀然放出光彩,點頭道:「我明白了!錦娘,你什麼時候動身?我去向閘官告個假,我陪你去益州。」

    梅錦笑道:「就這兩日吧。你看你什麼時候能出來。」

    裴長青點頭,心情一掃先前陰霾,和梅錦說說笑笑,一起吃完瓜,洗漱了要睡時,梅錦見他站在邊上望着自己,臉龐微微泛紅,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裏便明白了。

    她進門三四個月了,兩人漸漸熟悉,這麼久,一直是一個床上睡,一個地上睡,中間隔了一層帳子。

    按說,也是該同床而眠了。

    「長青……」

    梅錦躊躇了下,剛叫聲他名字,裴長青臉忽然變的通紅,擺了擺手,道:「你睡吧!你睡吧!我也睡了!」說完慌慌張張轉身吹了燈。

    屋裏一下便陷入漆黑。

    梅錦聽見他躺回了地鋪上,又翻了幾個身。

    ……

    次日飯桌上,萬氏知道了梅錦要去益州進藥材的打算,不是很合心意,便勸阻了起來。裴長青道:「娘,錦娘開醫館是件好事。你道我剛去閘房沒多久,閘官怎就升我當他副手了?全是錦娘功勞,治好了閘官他婆娘的病。人家背後要說就叫他們說去,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且看他們誰敢當我面說一句試試!」

    萬氏見兒子張嘴一味替梅錦說話,心知定是昨晚聽她說了什麼,心裏莫名竟起了一絲酸溜,忍下了,面上強行露出笑,道:「你們既商量好了,我也插不上別的話,你們自己看着辦便是。只要往後別再惹出什麼閒言碎語就好。」


    裴長青絲毫不覺他娘口氣里的不快,說完就往梅錦碗裏夾菜,讓她多吃點。

    萬氏落在眼中,心裏滋味更是酸溜。

    梅錦擋住自己的碗,桌下悄悄踢了下他的腳,朝他暗暗使了個眼色。

    裴長青這才醒悟過來,忙又夾了一塊魚到萬氏碗裏,討好道:「娘,我知道你辛苦,兒子從前不孝,還讓你時常擔驚生氣,你放心,往後我和錦娘一定好好孝敬您,讓您封誥命,戴鳳冠,出入坐上八人抬的大轎子!」

    萬氏嗤地被逗樂了,白了眼兒子,再望一眼面上帶笑的梅錦,搖頭道:「你呀,就只知道光嘴巴哄我高興!」

    梅錦恭敬地道:「娘,我曉得前些日子因為我,給娘添了不少麻煩,也叫娘費心了。好在娘大量,非但不與我計較,容我開了這個醫館,還時常親自過來給我送湯送水的,遇到您這樣的好婆婆,是我梅錦娘三生修來的福分,錦娘心裏十分感激。」

    萬氏聽了,心裏終於熨貼不少,咳了聲,「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做什麼,娘一向就把你當親閨女看。」

    梅錦含笑點頭,萬氏終於也不再提反對之辭。

    ……

    過了兩天,裴長青向閘官告了假,叫了阿鳳住家中陪萬氏,自己與梅錦動身去往位於滇蜀交界的益州。沿江走了幾日水路,順利抵達了梅錦之前去過一次的香樟鎮。

    如今正值秋市,整個西南乃至全國其餘各地的藥材商和客人紛至沓來。梅錦逗留兩日,買齊所需藥材,最後打裝完畢,雇了一條船,動身上了歸途。次日,船行到忠州一個名為虎鬚渡的渡口時,漸漸走不動了,民船紛紛被勒令往兩岸停靠。梅錦站在船頭眺望,見渡口橫了一艘金碧輝煌的樓船,甲板上列了一圈身穿鐵甲的衛兵,船頭一面黃緞旗幟迎風飄展,上頭繡了斗大的黑色「蜀」字,皇家風範威重,逼人不敢直視。

    渡口有十幾個人,正彎腰躬送一個腰系黃帶的人,面色恭媚,不加掩飾。

    竟在這裏遇到了蜀王府的船。船工不敢怠慢,看見前頭已經有十幾條船被迫停靠在了江邊,急忙落帆,將船撐過去,也靠在了邊上等着。

    ……

    蜀王府世子朱徵三十出頭,麵皮白淨,寬額高鼻,錦衣蟒袍加身,頗有氣勢,唯一不足便是眼袋略重,且顏色發青,站在日頭下更是明顯,難免便透出了些縱慾過度的痕跡。

    蜀王信奉藏教,下月過五十大壽,世子朱徵為表孝心,親自到吐蕃從大寶法王那裏請了尊開光金佛回來。回蜀王府的路上經過這裏,盤桓了兩天,今日離開。忠州一眾官員相送到渡口,其中便有當地土司楊吉諾。

    西南一帶土司里,除了李家獨大,忠州楊吉諾也排的上名。這兩年因投靠了蜀王府,勢力日益擴大。蜀王世子這回經過忠州,他自然全力款待。知道世子好女色,不但送了兩名絕色女子,更額外送上厚禮,今日也親自來渡頭送行。

    朱徵被送至渡口,屏退眾人,獨留楊吉諾,低聲道:「楊土司,你的孝敬已經送到父王那裏。我出門前,父王特地與我說,若見到你,命我將這手串贈你,父王隨身戴了幾十年的。」說着從自己手腕褪下一串小葉檀手串,遞了過去。

    蜀王過壽,楊吉諾早早便送上賀禮。兩株百年老參,一盒各色寶石,另金五百兩,銀兩千兩。見朱徵遞來手串,忙接過套在手上,恭恭敬敬地道:「下官原本不過是卉服鳥語之倫,蒙王爺厚愛,才有今日。今王爺又賜下隨佩多年的貼身之物,下官感激涕零,無以為報。」

    朱徵點頭微笑道:「你的心,父王都知曉。不似昆州李氏,這回王府要修祖廟,叫他家送上幾根木頭,也是不情不願的。你放心……」說着附耳過去,唇語了幾句。

    楊吉諾大喜過望,忙要下跪,被朱徵一把托住,笑道:「不必多禮。待大事成就,你封雲南宣慰使之日,再行叩拜之禮不遲。」

    楊吉諾諾聲,神色歡欣鼓舞。

    他二人在渡頭私語時,身後船上的艙內忽然奔出一個五六歲大的男童,身後追了幾個面帶驚惶的太監侍女,口中不住喊着:「哥兒,那不能丟,不能丟……」

    男童面帶怒容,抓住邊上那個追上自己的侍女的一隻手,狠狠咬了一口。侍女哎呦叫痛,慌忙鬆手。男童趁機一口氣跑到甲板,拽下脖子上掛着的一塊玉佩,用力丟到了江心,丟完後,一屁股坐到甲板上,兩腿不住踹,口中哭喊道:「我要我娘親!我要我娘親!你們都給我滾開!我不要看到你們!」

    太監侍女見狀大驚,一些跑到船邊看方才玉佩下水的江面,另些慌慌張張地圍着男童哄,想將他帶回艙內。偏男童哭喊更甚,最後倒下去打滾,死活不肯起來,甲板上一時亂成一團。

    朱徵聽到男童哭喊聲,回頭看了一眼,面露不快之色,撇下楊吉諾轉身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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