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荒蕪,人煙罕至。
路邊荒草叢生,路上沙塵滾滾。
這條路,曾經是去往遠山寺的必經之路,也是連同遠山寺和各大門派間的樞紐,而今,卻成了世人鮮有踏足的荒路。因為數月前,遠山寺一役,鬧得江湖人心惶惶,婦孺盡皆知:曾經惡貫滿盈的月宮,舉全力圍攻遠山寺及各大門派,武林正道同盟,不慎落入月宮圈套,險些全軍覆沒。幸得寂淨大師的遺子——陸劍痕,及時悔悟,脫離月宮重歸正道,在他的帶領下,正道各派才艱難戰勝了月宮宮主顏小蝶,並一舉剷除了月宮,這個在魔教中隻手遮天的大門派。而後,又是依靠陸劍痕,挫敗了曾經月宮老宮主姬千雪那個女魔頭的私生子——紀無傷,他妄想稱霸武林的陰謀詭計,致使大名鼎鼎、財力雄厚的算子堂一夜之間土崩瓦解,從此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再無蹤影。而卑鄙奸詐的紀無傷,也落得了一個雙眼盡瞎,武功全失的可憐下場。在被生擒後,廢去了一身邪功的他,也被囚禁在了遠山寺的禁閉室內。
只是,自打遠山寺一役之後,聲名遠播的陸劍痕,卻沒有踏足江湖揚名立萬。相反,他卻從這條路上遠去天涯,從此再無半點音信。路雖荒蕪,可還在那;但陸劍痕,他和他的劍,卻只留下了一段來去匆匆的傳說。甚至他的出現和消失,就像遠山寺那短短的三日間發生的故事,風平浪靜過後,回首看去,誰也不願相信之前發生的大風大浪的故事是真的,雖然它真實存在過。。。
是夜。
夜很黑,霧很濃。
山路也隨夜幕,在霧氣的籠罩下,變得模糊朦朧。
夜淡風輕,鳥憩山靜。
路外荒郊的一處蒼山,本自是一派安靜祥和的氛圍,卻不幸,被幽谷內時不時傳來的「叮叮鐺鐺」的兵刃碰撞聲,以及喊殺聲連陣、打鬥聲不息的激戰聲,驚破了靜謐的環境。
循聲望去,密竹成蔭,蒼柏遮月的幽谷之中,一對持劍的人影,正打的難分難解,不分伯仲。常人搏命,本應全神貫注才是,可這一對交手之人,酣戰的間隙,竟然還不忘出言挑釁、唇齒相譏。
「看我一劍要了你的狗命!」
「就你那娘們勁,還握的住劍,快別惹你爺爺笑了。」
「臭腳漢!有種吃我一拳。」
「哈哈,繡花拳頭也敢賣弄?看我分江腿!」
聽着二人熟悉的對話,不難猜出:原來交戰的雙方,正是有着「南拳穿山」之稱的「南拳王」——王飛常,以及被人稱作「北腿斷流」的「北腿張」——張鐵騎。二人雖然齊名天下,名聲赫赫,可私下裏卻是一向不和,素來交手不斷。所以,如今兩人交手,稀鬆平常,並不見外。不過這一次,二人除了拿出看家本事拳腳相爭外,一人手裏還多出了一把劍,二人拳腳間更是不忘揮舞着手中的寶劍,嘗試打敗對方。
看來二人的劍,一定比他們的拳腳要厲害,不然,也不會叫以拳腳功夫揚名的他們,放棄了手上和腿上的活,而是耍起不倫不類,雜亂無章的劍法。仔細看去,王飛常手持之劍:劍長五尺,劍身細薄且鋒利,揮舞間隱約透出毫毫紫光;而張鐵騎手中之劍:劍長四尺,劍身起伏弧變,寬刃脊厚,形似河魚,擺動中乍透出隱隱綠光。不知二人使得什麼劍,不過有一點可以看出來,他們一定要對方——死!因為對方死了,才能得到對方的劍!
生死相博,不敢分心,這一點二人都明白。交手的他們相互挑釁,其實也是為了激怒對方,讓對方沉不住從而暴露出破綻,以便趁機將他打敗。可惜,早已熟絡的二人,鬥了多年,對對方的品行習慣,早已瞭然於胸,所以戰了良久,吵了多時,也未誰能找出對方的破綻,將對方打敗。不過,從劍影翻飛式式無情,拳腳相交招招致命的情形中不難看出,二人絲毫沒有手下留情,都是全力以赴的使盡渾身招數,試圖將對方置之死地!
終於鬥了不知幾百個回合,眼見月落日升,晨曦初透,疲憊不堪的二人才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
「張鐵騎,你真是厚顏無恥啊。竟然干出這種刨人墳、盜人墓的無恥勾當,還妄稱什麼『北退張』?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我呸!王飛常,你真會惡人先告狀!說我盜墓?若不是我出手阻攔,只怕這紫、青雙劍早就被你獨吞了吧。」
「張鐵騎!你少在這顛倒黑白!我是怕這兩把絕世寶劍埋在墳里不安全,萬一被什麼陰險歹毒的惡人得去,豈不危害蒼生,所以才代為保管。哪像有些人吶,面子上一副俠義形象,卻竟幹些暗放冷箭,偷施暗算的伎倆。要是從我這搶了去這寶劍,誰知道會不會幹出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
「放屁!這對寶劍本來是誰的,你我都清楚,你又有什麼資格代為保管?在這裏說的好聽,只怕寶劍到手,想幹些齷齪勾當的人,是你自己吧!」
「可笑!我王飛常一雙鐵拳打天下,行得正坐得端。除暴安良,懲奸除惡,江湖上人盡皆知。當年青峰五虎,滄州七鬼,哪個不是臭名昭著、武功高強的惡霸,最後不都是被我王飛常一人給滅了!我王飛常一身正氣,豈像有些人,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實際上,卻是欺善怕惡,趨炎附勢的狗奴才。」
「放屁!我張鐵騎除魔衛道,匡扶正義,多少人知我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老子一雙腿,曾經攪得整個江南殺馬幫不得安生,乖乖滾回塞外,說我欺善怕惡?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專幹些人欺世盜名,打家劫舍的行當。姓王的,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青峰五虎不是叫青峰六虎麼!聽說他們有一次搶了一車寶貝價值連城,結果因為分贓不均,後來就鬧得自相殘殺了。那個滄州七鬼,原來不也是叫八大鬼麼?在官府的緝拿令上,各個人頭都是賞金千兩啊。也不知怎的,一夜間,七個人的腦袋就搬家了,說也奇怪,那最後一個傢伙腦袋不見了,人也不見了,不知你王大俠當年殺他們的時候,見着了麼!」
「閒話少說!拿命來!」
話不投機半句多!停手的二人又不約而同的提起了手中寶劍,酣戰起來。王飛常一雙重拳,拳拳透勁。雖然鬥了多時,體力不支的他,出拳的速度和力量已經大不如前,可是,即便一拳打偏,砸在地上,他的重拳也能輕而易舉的在堅實厚重的地面上,砸出一個深不見底的拳坑來!反觀張鐵騎,一對鐵腿,踢的虎虎生風。縱然疲憊的他,腿上的力道也是較先前減弱了不少,可仍是腿攜巨力,一腿掃過,腿風輕輕鬆鬆便將一旁的粗樹巨石碎成了瑣屑的粉末!二人拳腳無影,劍光霍霍,你來我往間糾纏一起,叫人一時半刻也分不出彼此是誰了。二人激戰的鬥氣,更是不時射出,凜冽的鬥氣掃過周圍的環境,霎時便將草木翻折,揚起沙石橫飛!
又是打了不知多久,終於體力枯竭、氣喘吁吁的二人才肯再一次停下手來。
「張鐵騎。。。咱倆武功不相上下。。。這麼斗下去也不是辦法。」王飛常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那是我處處腳下留情。。。不然你以為你能撐到現在?」張鐵騎也是喘着粗氣,氣息粗重的答道。
「不如你我二人再約個日期,他日再一決高下,如何?」
「好,就怕你不敢來。」
「既然如此,那就約在三日之後,還在此地。」
「好!大丈夫一言九鼎。」
「三日之後,此地再見。」
言罷,疲憊的二人各提寶劍,拖着沉重的步伐,分頭向幽谷外走去。可就在此時,幽谷之外卻響起了急促有序的馬蹄之聲。陣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越發響亮,聽聲音,正是奔着幽谷的方向而來。然而,二人剛覺察出異象,身邊便已被數十餘匹黑色的駿馬給包圍了。馬匹之上,淨是身穿夜行服,黑巾遮面的人,人人手裏淨是亮着鋒利的兵刃,兵刃淨是反射着明晃晃的寒光照在二人臉上。
「怎麼着,黑衣蒙面,看來都是不敢見人的傢伙了?」說着,王飛常警惕的巡視了一圈包圍在身邊的黑衣人。不過很快,他就發出了輕蔑的一笑,因為江湖閱歷極深的他,已經看出來了:這些騎在馬上的黑衣人,雖然很有架勢,乍一看讓人不寒而慄,實則並沒什麼厲害,所以又語氣輕蔑的說道:「開門尖山吧,就憑你們幾個傢伙,還想難為你王爺爺麼!」
「交出手裏的劍,饒你們不死!」黑衣人厲聲呵道。
聽到黑衣人嚴厲的話語,一旁的張鐵騎忍不住失聲大笑了起來:「聽見沒王飛常,這幫小兔崽子根本沒有你放在眼裏。」
「笑話,幾個無名小賊還敢口出狂言,在你爺爺面前賣弄,今天你爺爺就教教你怎麼在江湖上混!」
話音方落,王飛常雙拳呼破夜空,力挾雷霆,直奔馬上的黑衣人群而去。這一招看似尋常無奇,僅是一記直鈎拳,然而,這卻正是王飛常的看家本領破空拳中,威力最為驚人,足以橫掃千軍的一式——穿山鑿!這是這一招,為他贏得了「南拳穿山」的名號!
黑衣人狂妄自大,敢在「南拳王」面前叫囂,是因為他們沒有領教過王飛常拳法的厲害,他們更不知道,王飛常的拳法厲害在哪裏!而今王飛常說出手就出手,利落乾脆,拳法迅捷,更是讓他們猝不及防。眼見一對重拳奔上半空,眨眼呼嘯砸下,雖然只是打在了兩個黑衣人身上,可拳氣四面刮開,頃刻散射到周圍的黑衣人身上,瞬間便將他們擊落馬下,在他們每個人的衣服上,割出了一道巨大的裂口。再看胸口中拳的兩個黑衣人,肋骨盡數粉碎,胸腔深凹體內,胸前背後的夜行服上已被強大的拳勁打穿形成了一個圓形的拳頭破口!隨着王飛常空中飄然落地的腳步聲驚起,兩個黑衣人也應聲落馬,摔在地上,頃刻化成了一灘稀爛的血肉白骨!
「不自量力,還有哪個不怕死的也想試試我的拳頭麼?」
眾位黑衣人被方才的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如今見識了王飛常的本事,見他舉着重拳向自己走來,無不紛紛拍馬後撤,不敢同他正面交鋒。
「王大俠拳法剛猛,拳力驚人,真乃世間奇男子。」
忽然間,黑衣人的馬隊中,傳來一聲銀鈴輕搖,似水溫柔的女人的聲音。
優雅的話音落下,而柔情無限的女聲,猶在空谷之內迴轉不息,經久不散。與此同時,騎馬的黑衣人也自覺的分開了兩列,空出了中間一條道路。他們的臉上雖然蒙着黑巾,可從他們露出的眼睛中,不難看出,他們一個個眼神專注的盯着路的盡頭,因為路的盡頭,一位懷抱琵琶,華服加身的遮面女子,乘着身下白毛勝雪的高頭大馬,正立在路的盡頭。
「今日得見王大俠的廬山真面目,真乃小女子的榮幸。」
女子的聲音再度響起,那充滿魔力的聲音,有如和煦的三月春風,迎面拂來,消冰融雪;又如百花瓊釀,叫人不飲自醉。
王飛常、張鐵騎好奇的注視着路的盡頭,他們的眼神中不僅僅只有好奇,也閃出一絲狡黠。終於,那甜得發膩、叫人心癢的聲音落下,清脆穩健的馬蹄聲響起,坐在馬上懷抱琵琶的女子,徐徐向他們走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496s 4.039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