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渚城裏,街巷臘肉飄香,炮竹聲響,家家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新的一年馬上就要來了。
善白檀香閣門口,周承沛剛剛貼好了對聯,兀自抬頭欣賞。今年是他和阿白一起過的第一個年,阿白對學習人類傳統非常重視,想要過個熱熱鬧鬧的年,他一定好好陪她過。就算她要請一幫道士來家裏熱鬧,他也完全沒意見……才怪……
周承沛額角抽搐着回過頭,看着這幫剛來就對着他的對聯指指點點的三個人類道士。
「人生在世,不求大富大貴,但求一生平安。噗,這算哪門子對聯啊?哥你說呢。」說話的是齊雲夢。
齊雲澤客觀地說:「挺接地氣的。」
齊雲錦不發表意見,但是嘴角微微抽了抽。
周承沛不爽地橫了齊雲夢一眼,訓道:「你這小妹子,懂個屁!這叫人生覺悟!」
「哦……好高深啊。」齊雲夢裝模作樣地感嘆。
周承沛冷哼一聲,沒好氣地道:「小丫頭片子,你現在活着當然不懂什麼叫人生大道理,我也懶得教你,等你死了之後自然就會明白了。」
齊雲夢被他說得面有菜色,立馬就跳腳了,嚷道:「大叔你什麼意思?咒我啊!不知道過年不能說那個字的嗎?晦氣!」
「老子就咒你,你能把我怎麼地?」周承沛大咧咧地叉着腰,額上青筋直跳。沒來臨渚城之前,在大城市裏他經常勾引各種花痴女人來吸她們的血,最麻煩的就是這種跳脫魯莽型的。尤其是有一回,一個這種型的妹子同他拼酒,喝醉了,發起酒瘋,一下撞到了他的鼻子。TMD他還沒開始吸她的血呢!她就先將他鼻血給撞出來了!真是殭屍生涯一大污點!
「你這男的怎麼這麼遜!有你這麼跟女士講話的麼?沒品!」
「雲夢!」齊雲澤一臉黑線地拉住自家妹妹,當哥哥的頭好疼。
齊雲錦連忙救場,客氣地上前一步,友好地打招呼:「守城靈新年好,我們兄妹三人來你們家叨擾了。你們店面裝點得挺不錯啊,祝你們生意越來越紅火。」
周承沛終於收起臭臉,同齊雲錦客套寒暄了一陣,瞟見齊雲夢朝他比中指,切了一聲,這才招呼他們三人先去樓上客廳里看電視。經過廚房門口的時候,阿白探出頭來,熱絡地同齊家三兄妹打招呼,臉上喜氣洋洋,完全沒有重傷之後還躺了五天的陰影,已經活蹦亂跳了。
周承沛餘光瞟見一個修長的身影在廚房裏晃悠,眼角一抽,逮住阿白,問:「他那是在幹嘛?」
阿白眨眨眼,如實回答:「上仙在幫我切蘿蔔。」
周承沛的眼角狠狠一抽。不正常……那蘿蔔頭小仙這幾天簡直跟沒吃藥一樣……他該不會是……周承沛臉色一黑。
「阿白你聽着。」周承沛警惕地斜了司空銘的背影一眼,壓低聲音道:「那個大仙你要注意一點,要同他保持距離,知道嗎?」
「嗯?」阿白眨眨眼。
「咳,阿白,你聽着。你現在是我的女朋友,所以絕對不能讓別的男人碰你,明白麼?」
阿白非常認真地點點頭。
周承沛見她一副懵里懵懂的樣子,覺得她根本沒聽明白,只好說得更詳細一些:「阿白,我是你的男朋友。只有你男朋友才可以碰你,可以親你,別的人都不行,懂嗎?」
「只,只有我的男朋友才可以親我?」阿白的表情木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
周承沛見她這靈光一現的模樣,神色一緊,捉住她的肩膀,逼問道:「怎麼?難道還有別的人親過你麼?」天殺的狐狸芝麻小仙!就知道他沒安好心!老子要宰了他!
阿白呆呆地道:「那隻蠱雕,他親過我。」
轟隆隆——五雷轟頂!
周承沛面部扭曲,仿佛立馬就要妖化。「你說什麼!什麼時候?把你打成重傷的那次嗎?是不是在我趕到那裏之前?啊?我靠!」清晰地想起了那隻蠱雕讓他把阿白交給他時那副虎視眈眈的模樣。宰了他!一定要宰了他!
「不是的不是的。是之前他冒充你來上任的時候,那天我在埋溫醉的屍骨,他突然親我,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幹什麼。」阿白眼淚汪汪,「阿承……對不起,對不起,我好笨的,根本不知道他在幹什麼,我,我……」
見她這副模樣,周承沛只得翻過來安慰她:「沒,沒事沒事,你別哭了。阿白,這不是你的錯。那是在你成為我的女朋友之前,所以不算數。唉唉不哭啦好嗎?」他的火氣已經被阿白的淚水澆熄了一大半。雖然是在他來這裏之前的事,但還是被她委屈的模樣弄得好自責,於是他輕輕將她摟住,拍了拍她的後背。
唉……要是當初他沒有拖拖拉拉好一陣才不情不願地來臨渚城上任,那隻蠱雕就不會趁機頂替了他的職位,把阿白耍的團團轉了。思及此,周承沛心裏很是難受,把那隻蠱雕臭罵了一通,下定決心一定要變強,好將那隻鳥給宰了!
客廳里,齊家三兄妹並排坐在沙發上。周承沛端着水壺挨個給他們泡茶。
既然是阿白招呼來的客人,那他就好好招待一下他們吧……才怪!
阿白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啊?為什麼會認為大年三十妖怪和人類就能夠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呢?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人類,這三個可都是道士啊!口袋裏不知道塞了多少符咒!想當年他修煉成形之初,剛從土裏爬出來的那陣子,可是在一群老道士手裏吃過不少苦頭,天知道是不是這幾個娃娃的老祖宗?
齊雲夢瞥一眼自己面前的茶杯,眼角狠狠一抽。我去!這小心眼的殭屍!給哥哥姐姐泡茉莉花茶,給她倒白開水?齊雲夢重重地嘖了一聲,等他走遠了,小聲對齊雲澤道:「哥,殭屍不愧是人變的,如果不是身上有妖氣,完全不覺得他是妖啊。那臭得要死的性格,簡直跟我高中班上一個最賤的男生一模一樣。」
「你說什麼?」周承沛朝她瞪了一眼。
「呵呵,又沒說你,自作多情。」耳朵真尖,不愧是妖,嘖嘖。
周承沛斜她一眼,鄙視道:「幼稚。」
齊雲夢立刻回嘴:「說你自己吧?」
齊雲澤頭疼道:「好了雲夢,你們別吵了。」都很幼稚行了吧?
齊雲錦在一旁默不作聲地喝了口茶,內心也在腹誹。
阿白端菜上樓來的時候就聽見他們在說話,於是笑眯眯地對周承沛說:「太好了阿承,你和道士朋友們這麼快就混熟了。來來,菜都做好了,大家去餐桌吧,可以開飯了喲。」
從阿白的視角來看,一大桌子小夥伴圍坐在一起,歡歡喜喜地吃着年夜飯,堪稱其樂融融。然而,實際情況其實應該稱為劍拔弩張。
齊雲澤和齊雲錦雖然表面上默不作聲,埋頭吃飯,實際上手裏的筷子都要被折斷了。天殺的!這盜了師尊一身修為的該死狐妖居然施施然坐在這裏,同他們吃一桌菜,而且還沒有公筷!還有!小妹雲夢在同他眉來眼去又是怎麼回事啊!
事實上,齊雲夢與司空銘的眼神交流是這樣的:
「死狐狸!快給我把琴琴找回來!」
「小道士,你以為本仙不急麼?」
低情商的阿白完全不受飯桌上詭異氣氛的感染,自己吃得興高采烈,時不時恭恭敬敬地給司空銘夾菜,然後又熱絡地給三位道士夾菜,「多吃點啊,別客氣啊。」最後給周承沛夾了一筷子自己最喜歡吃的木耳炒雞,眼巴巴地問他:「阿承,菜好吃嗎?」
周承沛喝了一口排骨湯,口齒不清地說:「嗯嗯,只要是阿白做的菜都好吃,尤其是這碗排骨燉白蘿蔔,很入味。」
司空銘突然插了句嘴:「不好意思,那湯是我燉的。」
「噗!咳咳咳……」
「你……你你你!臭殭屍!你故意的吧!」被不幸噴到的齊雲夢臉綠得跟青菜一樣。她新買的白色羽絨服啊!啊啊啊!很難洗啊!
齊雲澤連忙攔住就要掀桌跳腳的齊雲夢,遞了張紙巾給她,低聲勸她道:「雲夢,別瞎鬧,擦乾淨就行了。」
齊雲夢立刻就炸毛了:「哥!究竟他是你妹還是我是你妹!」
總之,阿白想要的熱熱鬧鬧的年夜飯,算是達到目的了。(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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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飯過後,阿白被誇得輕飄飄,招呼客人們在客廳里看春晚,自己屁顛屁顛跑到廚房去,打算再做幾道拿手點心。齊雲澤和齊雲錦面有菜色地目送她下樓,來不及說:真的已經吃撐了,不用再麻煩了……
齊雲夢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抱着蘋果手機收發新年問候的短訊。突然蹦出來一條,居然是韓潛發來的:「恭賀新春,新年快樂,雲夢小妹妹,你那位朋友找到了嗎?」
雲夢一愁,回短訊道:「沒啊,真急死我了(&g;_&;)……」
「別急,一定會找到的。對了雲夢啊,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姐的興趣愛好生辰八字人際關係政治面貌QQ微信是什麼?」
雲夢愣了一兩秒,一個激靈在沙發上坐正,八卦之魂熊熊燃燒。「我靠,你不是想追我姐吧?你們之前認識?」
韓潛:「是啊,之前認識,我對她一見鍾情呢^_^。」
雲夢:「可是,你不是我姐喜歡的類型啊。」
韓潛:「能否請教,她喜歡什麼類型的啊?」
雲夢默默在心裏評價了一下韓潛其人,以自己的潮流眼光來看,長得還行,性格也挺好玩,就是對於姐姐那種高冷女來說,太殺馬特非主流了。於是她編輯短訊道:「她應該喜歡比較正經可靠的類型,呃,大概就是我哥那種類型吧。」
韓潛沉默地盯着手機屏幕良久,滿臉憂傷地回了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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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響了一聲,來了條短訊,齊雲錦垂頭一看,臉色一冷,因為是韓潛發來的:「雲錦妹妹~新年快樂~祝你新年行大運,越來越美麗,希望我們之間的緣分能夠更進一步(*^__^*)Y」
這猥瑣男……誰跟你更進一步……齊雲錦頂着一頭青筋刪了短訊。刪了之後,又覺得有些不安,捏着手機時不時地擺弄。
齊雲澤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關心道:「雲錦,怎麼了?」
齊雲錦問:「哥,你知道習邪術的韓家與我們齊家有世仇吧?齊家當時好像要把韓家趕盡殺絕來着,是因為什麼事?」
齊雲澤一愣,大概明白了雲錦在想些什麼,於是說道:「你別瞎想。我聽爺爺說,當年是官府在追殺韓家,齊家只是幫了官兵的忙而已。當時,韓家才剛剛練習養鬼之術,經常失敗,遭鬼仆反噬,命懸一線,於是取走別人身上的陽氣來驅逐自己身上的陰氣,等於折了別人的陽壽來彌補自己的,他們稱這種邪術為『借命』。」
齊雲錦背後發寒,「這種事……他們現在不會還在做吧?」
齊雲澤沉默了一陣,說:「應該不會,現在都什麼年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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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台上,司空銘靜靜靠着扶欄,望着遠方出神。
周承沛覺得今年春晚實在沒什麼新意,從冰箱取了啤酒,走到陽台上去喝。見司空銘孤零零地杵着,存心想打擾他的清靜。「哎,哥們。」他撞了一下司空銘的胳膊,套起近乎,「一個人在這喝什麼西北風?要不要一起喝啤酒?」
司空銘斜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道:「小殭屍,我不喝這玩意。」
周承沛乾巴巴地扯了下嘴角,有種熱臉貼上冷屁股的感覺,心裏不是滋味,便暗自切了一聲,對司空銘冷嘲熱諷道:「我說狐仙大人,你才剛成仙不久吧?」
聞言,司空銘這才轉過臉來,正眼看着他,雙眼眯成兩道細長的弧線。
周承沛心裏微微怵了一下,立馬恢復過來,繼續道:「哥們,你雖然是個神仙,但仔細一辨,身上仙氣卻弱得很。況且你渾身上下妖的特徵還很明顯,典型剛成仙不久。我說對了吧?」
司空銘不說話。
冷場了,周承沛尷尬了一陣,只好換了個話題:「大仙,你一副惆悵的模樣站在這兒,是有什麼心事吧?要不要跟哥們說說?」
司空銘斜了他一眼,淡道:「小殭屍,一邊玩去。」自己的事輪得到說給他聽?
周承沛手中的啤酒瓶捏得嘎吱響,皮笑肉不笑,「大仙,喝酒不?」
司空銘瞥一眼啤酒罐子,鼻子早就聞到一股酒精味,皺了皺眉,沒理他。
周承沛試探道:「大仙,你是不是沒喝過這玩意?」
「本仙不喝這種東西。」司空銘保持着一臉高冷。
呵……他就知道。周承沛繼續皮笑肉不笑,「大仙,這麼好的東西怎麼可以不去嘗試?所謂杯酒解千愁,想不想嘗一口?」說着就開了一罐新,朝他面前遞過去。呵呵呵,沒嘗過酒精啊?看老子不灌死你!周承沛默默獰笑。
司空銘面無表情,瞥一眼冒出來的氣泡。這麼刺鼻的東西有什麼好喝?雖然很排斥,但出於好奇,他還是接過罐子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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