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重生之一世榮華 大結局(四) 善惡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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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流火,熱風吹拂,淡淡的血腥氣味隨風漂浮,滲透到京城的每一個角落。墨子閣 www.mozige.com

    皇宮本是最為繁華熱鬧的地方,可此時卻籠罩着一股充滿死氣的寂靜,直接闡釋了兵臨城下的壓迫。不管主子奴才,都安安靜靜呆在一個地方,即使有人需要辦差做事,也都如履薄冰,只怕一不小心就掉了腦袋。

    漪蓮宮。

    這座華麗的宮殿裏住着仁和帝和吳太后最寵愛最信賴的妃子。每天一早,只要宮門打開,這裏就人來人往,來請安閒坐的主子,來討好巴結的下人。就連午睡時間也不間斷,主子休息了,還有人來陪當值的奴才解悶,意圖打探消息。

    幾天前,北狄國兵馬就已兵臨城下,洪濤父子率兵退入京城,西城門和北城門已被控制。昨天一早,北狄騎兵又以合包之勢向東城門和南城門外的兩座大營發起了攻擊。兩座大營的主帥都學洪濤父子不戰而逃,沒等到天黑,兩座城門就失守了。若北狄兵馬向四座城門同時發起攻擊,攻陷京城易如反掌。

    此時的漪蓮宮安靜得出奇,從早上開門到現在,也沒有幾個人來。這皇宮上下每個人都在擔心皇朝的基業和自己的性命,哪還顧得上交結聯繫?

    這幾天,宮裏多數主子奴才都在收拾行李,一有機會就想逃出去,說不定能保住命。一旦城破,高高在上的主子們也是亡國奴,那邀寵獻媚之心也就淡了。

    靳蓮斜倚在美人榻上,撫額斂眉沉思,臉上神色時而迷茫,時而猙獰。一側的小桌上放着幾軸畫卷,正是沈榮華送給她的壽禮,白魅影、連成駿和她的畫像。

    「娘娘,喝一盞綠豆百荷湯吧!去去暑氣,降降心火。」

    「請古嬤嬤過來。」靳蓮接過綠豆百荷湯,眯起眼睛盯着氤氳的涼氣,「現在就去傳人,順便到慈寧宮看看,給我把梁嬤嬤叫來,我有話跟她們說。」

    「娘娘,古嬤嬤說有事晚上找她,白天她不方便出來,宮中人多眼雜,她這也是為娘娘好。娘娘要是想見梁嬤嬤,奴婢這就去請,還請嬤嬤稍候。」

    「你聾了嗎?本宮說什麼你沒聽明白嗎?」靳蓮將手中那盞綠豆百荷湯重重摔在地上,食料湯水四濺,落在身上,點點清涼,卻不能冷卻靳蓮的心。

    宮女趕緊跪在地上,「娘娘息怒,娘娘……」

    靳蓮見宮女不聽她的話,她拿起白玉戒尺就朝宮女頭上砸去,砸得宮女頭破血流,連聲求饒,「你是本宮的奴才,卻忠心古嬤嬤,本宮留你何用?不如……」

    「娘娘,出什麼事了?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梁嬤嬤匆匆進來,正是靳蓮要找的人,她是吳太后身邊的管事嬤嬤之一,「太后娘娘遣奴婢來看娘娘。」

    「有事?」靳蓮沉着臉擺弄手裏的白玉戒尺。

    「太后娘娘讓老奴來看看娘娘收拾好細軟沒有。」

    「還走的了嗎?北狄兵馬也佔領了南城門和東城門,難道太后娘娘知道通往城外的地道線路?」靳蓮輕哼冷笑,眼角眉梢挑起嘲弄與諷刺。

    「那倒不是,太后娘娘……」

    「聽說梁嬤嬤與古嬤嬤是舊交,我要見古嬤嬤,你親自去請她來見我。」

    「她……」

    靳蓮掄起戒尺狠狠砸到宮女頭上,宮女悶哼一聲,倒地不起,頭骨碎裂的聲音隱約可聞,「主子都指使不動了奴才還留她做什麼?來人。丟到亂葬崗去。」

    「娘娘……」梁嬤嬤見靳蓮的神色妖冶狠毒,趕緊去請人了。

    古嬤嬤在浣衣房為奴,是宮裏最下等的奴才,可她在吳太后面前卻有幾分體面。靳蓮之所以能進宮侍駕,也是她遊說了吳太后,當然,靳蓮也是她操縱的人。

    靳蓮在宮裏的身份是吳太后的外甥女,是吳太后嫁到靳家的庶妹留下的唯一的女兒。吳太后對古嬤嬤非常倚重,就連靳蓮的身份也是她同吳太后商量之後偽造的。吳太后最信任的梁嬤嬤是她的舊交,確切地說是她安插在吳太后身邊的人。

    這麼有神通的人物居然要在宮裏做最低等的奴才,不得不說她藏得太深。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古嬤嬤才來了,梁嬤嬤也跟來了。剛才被靳蓮打死的宮女已被拖出去了,地上的血跡也清洗過了,但房間裏仍充斥着濃郁的血腥氣。

    「娘娘找我?」古嬤嬤只福了福,沒外人時,她在靳蓮面前很倨傲。

    「本宮請古嬤嬤來賞畫。」靳蓮拿過桌上那幾幅畫像,一一打開,推到古嬤嬤面前,「畫上這幾個人古嬤嬤就是沒見過,想必也聽說過,古嬤嬤仔細看看。」

    古嬤嬤看到那幾幅畫像,尤其是沈榮華在空白處的註解,身體不由一顫。她陰冷的目光從畫像上移到靳蓮身上,許久,才冷冷問:「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得不多,想請古嬤嬤給我一個詳盡的解釋。」

    「沒必要了,主上已兵臨城下,你已沒用了。」古嬤嬤話音一落,手裏就多了一個巴掌大的玄黑色的小鼓。她沖靳蓮搖動小鼓,鼓聲清脆悅耳,散發出濃香。

    靳蓮靜靜地看着古嬤嬤,面帶冷笑,眼底充滿警惕與蔑視。古嬤嬤搖了半盞茶的功夫,她也沒象以往一樣痛得渾身抽搐、滿地打滾、臉上五官扭曲變形。她依舊安靜地坐着,這隻黑鼓沒能制服她,這令古嬤嬤和梁嬤嬤非常驚訝。

    「這世上居然還有人能解黃金富貴蠱?是誰?不會有人能解,不可能。」古嬤嬤面露質疑,她狠狠捏住黑鼓,陰森的獰笑在她青黃色的臉上泛開,青天白日之中,而她卻象一隻來自地獄的惡鬼,「告訴我誰能解蠱,告訴我。」

    「你把我的身世告訴我,我就告訴你誰能解黃金富貴蠱。」靳蓮把那幾幅畫像展開,鋪到桌子上,「我和這幾個人究竟有什麼關係?你先告訴我。」

    梁嬤嬤趕緊陪笑道:「娘娘這是怎麼問的?你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你……」

    「住嘴。」靳蓮冷哼一聲,說:「吳太后的外甥女這重身份連吳太后都知道是假的,我能不知道嗎?你們這些北狄的奸細,潛在宮裏操作,比誰不清楚?除了吳太后那種蠢到家的人能被你們矇騙,別人被你們利用都是情非得已。」

    靳蓮受古嬤嬤操縱,進宮另有目的,她知道自己是個孤兒,根本不是吳太后的外甥女。就因為沈榮華送來做壽禮的那幾幅畫,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世,想到古嬤嬤的陰毒可惡,她甚至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但一直不敢確定。

    得知沈榮華主僕被五皇子威逼,吃下了蠱蟲,每隔三天蠱毒就會發作,要高價向五皇子買緩解蠱毒的藥丸。她通過仁和帝要來了一瓶,送給了沈榮華,以此示好。沈榮華把劉姨娘是具家聖女的隱秘告訴了她,這份回禮對她來說太過厚重。

    就因為她身中黃金富貴蠱,才被古嬤嬤控制,而黃金富貴蠱最早也是具家研製的。她是皇上的寵妃,沈榮瑾和劉姨娘一心想着富貴,自然願意跟她交易。

    「我和你交易,你告訴我這畫像上的人和我的關係。」靳蓮又重複了一遍。

    「這些畫像是怎麼得來的?」古嬤嬤雙目如尖刀,冷冷看了畫像。

    「是芳華縣主當壽禮送進來的?」梁嬤嬤恭恭敬敬回答。

    「賤人,都是賤人,你們都去死、去死。」古嬤嬤抓起那幾幅畫像,瘋狂地撕扯,碎片散落了一地,被梁嬤嬤拉住雙手,她才連喘幾口粗氣,冷靜下來。

    靳蓮抬眼撕碎的畫像踢到了角落,又推翻一個冰盆,融化的冰水很快把畫像浸透了。她沖古嬤嬤輕哼冷笑,「你認識芳華縣主,也恨透了她,要不你也不會冒着暴露的危險讓我在賞春宴會上殺她。我確定了你的身份,這比知道我自己的身世更讓我興奮。我已告訴了大內統領,說你是一直沒被抓住的具家聖女,梁嬤嬤也是具家餘孽。牆外耳目不少,你給我下黃金富貴蠱很快就傳開,這就是證據。」

    梁嬤嬤慌了,趕緊說:「我、我不是具家餘孽,我只是被她威脅,聽她指派。」

    「那你就是北狄奸細,因為指派你的古嬤嬤,不,吳夫人是北狄奸細。我說她是具家聖女,其實是想替你們遮掩,畢竟吳夫人也養了我這些年。我把你們請進漪蓮宮,就已做了佈置,北狄大軍兵臨城下,你們也享不上榮華富貴了。」

    操縱靳蓮的古嬤嬤就是連軼的妻子吳氏,連成馭的生母,連成駿的嫡母。連家滿門獲罪之後,年輕女子入了教坊司,吳夫人同許多年長女眷一起被囚禁到幽掖庭。成了北狄的奸細之後,她通過關係求了吳太后,就到宮裏的浣衣房為奴了。

    「我、老奴也不是北狄奸細,我只是被她利用,我……」梁嬤嬤趕緊申明。

    古嬤嬤逼近靳蓮,冷笑道:「是具家聖女給你解了黃金富貴蠱,你知道誰是真正具家聖女,之所以說我是,也是想維護她。那她有沒有告訴你黃金富貴蠱與你的身體同在,一旦上身,就不能解除,只是暫時控制,最多控制一個月。沒有天下尊貴至極的男人與你交歡,以精血飼養蠱蟲,蠱蟲就會啃噬你的血肉,慢慢將你吃成骷髏。告訴我誰是具家聖女,我就把你的身世告訴你,讓你死個明白。」

    「哦!我知道了,原來你也在找具家聖女。」靳蓮面露得意,冷笑道:「連家大小姐不在教坊司做舞女,卻要到最低等的妓院做妓女,原來是中了淫歡蠱。這淫歡蠱也是主上指使人給你女兒下的吧?看來主上並不信任你,別看你的兒子和侄子都投靠了主上,主上還用陰毒手段對付你女兒,可見並不信任你們,你……」

    「賤人,你給我住嘴、住嘴。」古嬤嬤撲上去抓靳蓮,用力撕扯。

    輕碎的腳步聲整齊有序,在漪蓮宮分散開,連梁嬤嬤都知道大內侍衛已把她們包圍了。而此時,古嬤嬤和靳蓮不管不顧,象街頭潑婦一樣打到了一起。

    一名黑衣侍衛扶着二皇子從房頂上跳下來,平平穩穩落到院子裏。二皇子沖侍衛統領使了眼色,侍衛統領馬上帶侍衛踹開了漪蓮宮正殿的大門。看到古嬤嬤同靳蓮打在一起,侍衛不便上前拉架,就有侍衛開弓搭箭,射中了古嬤嬤。

    二皇子上前給靳蓮行禮,兩人互使眼色,達成共識,又呵令道:「來人,把這兩名具家餘孽拿下,從漪蓮宮開始,嚴查後宮,有嫌疑者一律控制排查。」

    救出方逸之後,二皇子讓方逸和初霜回了西南省,他只是離開了京城,並沒有回去。北狄兵馬佔領了西城門和北城門,他又回了京城,聲明與京城皇朝共存亡。別人都想跑,他卻回來,此舉令仁和帝很感動,朝廷也臨時給了他不少差事。

    靳蓮看到古嬤嬤倒在血泊中,趕緊揪住她的衣領,「你別死,別死,你說……」

    「你想知道?我偏把這個秘密帶到地獄,除了我,這世上沒人知道。」古嬤嬤的箭傷並不致命,而她卻在說完這幾句話之後,咬舌自盡了。

    「啊——」靳蓮倒在美人榻上,目光變得空洞呆滯。

    二皇子看了靳蓮一眼,就走了,他要到御書房向仁和帝復命。侍衛抬走了古嬤嬤,控制了梁嬤嬤,又仔細搜查漪蓮宮,抓了很從內侍宮女。過了一會兒,又有侍衛把靳蓮帶走了,沒有給她上綁,她也知道自己將會被關進最黑暗的牢獄。

    ……

    甘泉宮是沈賢妃的寢宮,此時也沉浸在肅穆中,偶爾一聲蟲鳴都令人心顫。

    沈賢妃連她最信任的宮女內侍都譴退了,她獨自在偏殿內時快時慢挪步,臉龐佈滿陰冷沉思。一個內侍輕輕敲門,得到她應允之後,進到偏殿裏,把漪蓮宮發生的事告訴了她。她點了點頭,趕緊按住胸口,但仍能聽到她怦然心跳。

    「皇上還在養心殿靜坐嗎?」

    北狄兵馬佔領了西城門和北城門,謹親王拖着病體進宮,把仁和帝臭罵了一頓。仁和帝去西城門和北城門巡視了一次,回來之後,就坐在養心殿裏,不吃不喝,不讓任何人打擾。他誠心悔過,虔誠祈求列祖列宗能幫他渡過這次的難關。

    可一切為時已晚。

    「兩個時辰之前,南安國皇帝去了養心殿,不知跟皇上說了什麼,皇上就和他去了御書房。聽說他要跟皇上算幾筆舊帳,讓皇上先不裝死尋死。」

    沈賢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急問:「他要跟皇上算什麼舊帳?」

    「奴才無能,奴才沒打探清楚。」

    「滾——」沈賢妃癱坐在軟榻上,喃喃道:「他來幹什麼?他要幹什麼?」

    林楠來了,他要跟皇上算舊帳,這消息令沈賢妃驚恐不亞於北狄兵馬攻城。

    「母妃、母妃。」五皇子撞開門,進到偏殿,問:「母妃找我?」

    沈賢妃坐直身體,深吸一口氣,問:「你今天去過御書房了?」

    五皇子搖頭道:「我昨天都沒去,現在還過去奉承的什麼用?北狄兵馬已兵臨城下,誰能逃出去活命才是本事。我剛去了靖國公府,洪濤手裏還有幾千親兵暗衛,他說要帶我們殺出一條血路,逃到南邊,擁立我為王,讓我們早做準備。」

    「沅兒,你信洪濤嗎?」沈賢妃考慮問題遠比五皇子深刻。

    「信哪!為什麼不信他?他向來忠心於我,最近這幾個月,他又幫我規劃了登基之路。再說,我親妹妹是他的兒媳,我親姨母是他的繼室,也算是近親了。」

    沈賢妃沒再說什麼,愣了一下,才說:「靳蓮又揪出一個具家聖女,死了。」

    「死了最好。」五皇子咬了咬牙,憤憤地說:「我為了儘早籌齊賠償給北狄的銀兩,逼那些人拿出銀錢,就給他們餵下了蠱蟲,又讓侍衛高價賣解藥,賺些小錢。朝中一些臣子不體諒我的無奈,在這緊急關頭還聯名上書彈劾我,連跟具家餘孽聯手的舊事都被挖出來了。靳蓮揪出的具家聖女死了,我就有新的說詞了。」

    「你要把解藥給那些人嗎?」

    「不給,北狄不要賠償銀子了,可我南下登基稱帝也需要大把的銀子。再支撐幾天,反正現在父皇也顧不上這些小事了。等把銀子拿到手,我就把毒藥當解藥給他們,直接毒死他們了事,免得他們趁亂鬧出事來,對我登基不利。」

    沈賢妃點點頭,問:「沅兒,你知道真正的具家聖女是誰嗎?」

    「不知道,母妃知道?」

    「一個時辰之前,靳蓮來找我,把具家聖女的真實身份告訴我了,你知道是誰嗎?這人藏得非一般深,精明如我,竟然被她耍得團團轉。她夥同她的手下嫁禍於我,讓你出醜,毀壞了我們的名聲,詐取我們的銀子,還……」

    五皇子不耐煩了,「母妃,你直接說她是誰,我自會把她挫骨揚灰。」

    沈賢妃冷哼一聲,「我問你,你用於逼迫那些人的蠱蟲哪裏來的?」

    「瑾兒在我的書房裏找到了外祖父撰寫的那本《苗疆物志》,從書里找到了製造簡單蠱蟲的方法,沒想到真的能制出蠱蟲,還派上了用場。瑾兒還說她會仔細研讀那本書,爭取制出更多蠱蟲,以後誰是我登基路上的絆腳石,就用蠱蟲折磨他們。我真沒想到瑾兒這麼聰明,這些年她不顯山、不露水,都被我忽略了。」

    「哈哈哈哈……她確實夠聰明。」沈賢妃咬牙切齒,「你外祖父寫的《苗疆物志里記載了多種蠱蟲、蠱毒的製作方法,我實驗了多次,還找人研究,一次也沒成功。認識具家人之後,我才知道製造蠱蟲和蠱毒需要法門,需要衣缽傳承的秘訣,不入他們這一門的人,根本不可能掌握製造蠱蟲蠱毒的要領,你明白了嗎?」

    「我……」

    沈賢妃知道五皇子不夠聰明,這些年,五皇子展現在人前的靈透不過是她苦心的營造,可她卻沒想到五皇子這麼笨,或許是這些天的事給了他太多壓力吧!

    作為母親,她在心裏仍為兒子辯解。

    五皇子剛想再問,他的心腹劉公公沒有通稟,就撞開了殿門,大聲喘氣。

    沈賢妃驚問:「出什麼事了?」

    「回、回……」

    「快說,是不是北狄兵馬攻城了?」五皇子趕緊扶住劉公公。

    「不、不是。」劉公公喘了幾口氣,才道:「皇上說在城破之前,他要處理幾件大案,不再想着平衡任何人的利益,只按律法公正辦案。就是京城淪陷,他做了亡國之君,也還有一點點臉面見列祖列宗。這、這幾件大案里有沈閣老操縱科考舞弊案,寧皇后和大皇子被七芯蓮毒殺案、宮妃勾結具家餘孽以淫歡蠱謀害端寧公主案。這些案子都是芳華縣主和端寧公主向璃王殿下舉報,璃王殿下才請求皇上徹查的,奴才還聽說芳華縣主手裏有科考舞弊及寧皇后和大皇子被毒殺的證據。奴才來的時候,內侍去宣芳華縣主和端寧公主進宮面聖了。」

    「都什麼時候了?不想着怎麼逃出城去、保住皇族勢力,以求來日方長,還要查什麼大案,真是個昏君。」五皇子一拳捶在桌子上,「母妃,我們怎麼辦?」

    沈賢妃依舊很冷靜,「你先回府,殺了你的沈側妃,對外宣稱她是自殺。劉公公,你去一趟沈家,跟沈大老爺說明劉姨娘才是具家聖女,想辦法毒殺她。沅兒,別的你無需考慮,你用的蠱蟲怎麼來的,你要找一個合乎情理的說詞。」

    「母妃,劉姨娘是瑾兒的親姨娘,她……」

    「快去。」

    五皇子愣了一下,「母妃,現在讓瑾兒和劉姨娘死還有什麼用?不如讓她們用蠱蟲蠱毒帶我們逃出城去,說不定還能退掉北狄兵馬,不如……」

    「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按我說的去做。」

    「母妃,我總你聽你,也煩了,這一次我要自己做主。」五皇子沒等沈賢妃再說話,就跨出了殿門,劉公公要去沈家傳話,也被他攔住,仔細吩咐了一番。

    「殿下,這……娘娘同意這麼做嗎?」

    「先別讓她知道,等事成之後,我得成所願,她自然就同意了。」五皇子快步離開後宮,看了看這巍峨壯麗的殿堂樓閣,嘴角挑起勢在必得的笑容。

    那個位子,還有這一切終將是他的。

    ……

    沈榮華和山芋山藥都是一身男裝,規規矩矩侍立在養心殿外的涼亭里,她們現在的身份是林楠隨從。林楠和仁和帝去御書房「敘舊」了,她們不能靠近御書房,只能呆在這裏。沈榮華今日進宮是有備而來,在這裏正好方便她行事。

    五皇子逼迫沈榮華籌集一百萬兩銀子,還餵了他們一家主僕蠱蟲,派一百名侍衛包圍監視蒲園。北狄兵馬包圍了京城,林楠來了,困擾沈榮華的問題都迎刃而解了。蟲六和丁狗用靳蓮給了解藥做引,沒幾天就研製出了最終的解藥。沈榮華讓他們大量製作,給所有吃下蠱蟲的人免費服用,給五皇子拉來了深重的仇恨。

    大軍圍城,五皇子想着逃出去,又算計帝位,也顧不上跟他們要銀子了。包圍蒲園的侍衛全部被撤走,在謹親王府接受整編,要在關頭攻敵保駕。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還要加倍,這是沈榮華重生之後的信念與宗旨,恩怨分明。五皇子又坑了她一次,她必須新仇舊恨一起報,恩怨也該終結了。

    一個中年太監沿着長廊碎步走過來,低聲道:「稟主子,事成。」

    沈榮華點點頭,說:「你也叫我東家吧!同蟲六、蛇影和丁狗等人一樣。」

    「是,東家還有什麼吩咐?」

    「暫時沒有,你盯住劉公公就好,其它事我會吩咐別人。」

    要是讓五皇子和沈賢妃知道「仁和帝在城破之前要審幾件大案」這番說詞是沈榮華編撰的,不氣炸了肺才怪。現在他們信以為真,着手準備預防,只要他們一亂,就會露出馬腳。到時候,仁和帝這個遇事只會龜縮的皇帝不想面對都不行。

    「主上跟那個昏君有什麼好談?這麼長時間還不出來。」山藥話音一落,就有一名執事太監引着林楠朝這邊走來,兩人保持了一段距離,仍低聲密語。

    「舅舅。」沈榮華迎上去,把詐沈賢妃上當的事告訴了林楠。

    林楠點頭一笑,「是時候收網了,只可惜這場好戲的*要等到明天。」

    「好飯不怕晚,好戲也一樣。」

    「說得對。」林楠跟沈榮華低語了幾句,又說:「你也儘快吩咐成駿的人手。」

    「知道了。」

    沈榮華和林楠同乘一輛馬車,到了轉角處,就有二皇子的心腹內侍遞給了沈榮華一封信。沈榮華知道這封信是給林楠的,她只是中間人,就給了林楠。

    當時,五皇子一派的要員骨幹在寧遠伯杜家的外宅碰頭,商量保護五皇子殺出血路、逃出京城,南下擁立五皇子為君,被二皇子帶人端了一個滿窩,並全部軟禁了。五皇子沒在場,他正指揮沈榮瑾研製蠱蟲,準備在突圍時派上用場。

    二皇子將此事稟報了仁和帝,仁和帝則說危急時刻,誰都想逃出去,也怨不得他們,就沒下文了,也沒明確是不是放人。二皇子很氣憤仁和帝這時候還是這樣的態度,也沒請旨,就直接把五皇子一派的官員全部關入了大牢。

    五皇子來要人,二皇子不放人,他帶兵包圍了二皇子府,威逼放人。二皇子帶了幾十名侍衛守在自家王府大門口,跟五皇子時軟時硬周旋,故意拖延時間。

    仁和帝知道他們鬧起來了,卻不想理睬,五皇子又以進宮面對請願為由,讓洪濤帶兵包圍了皇宮。本來五皇子讓洪濤帶人包圍皇宮,是想威逼仁和帝不要審理那幾件大案。畢竟沈賢妃還在宮中,端悅公主和端淑公主都在宮裏陪沈賢妃。

    五皇子萬萬沒想到洪濤帶兵包圍了皇宮,局面就超出了他的可控範圍。洪濤包圍皇宮之後,就以他的名譽宣稱仁和帝被奸人矇騙,他們要進宮除奸救人。之後,洪濤就帶人攻進皇宮,卻沒見到仁和帝,他意識到上了當,就把吳太后、顧皇后及諸妃嬪還有所有住在宮裏的皇子公主全部抓起來了。

    聽侍衛稟報說洪濤帶兵衝進了皇宮,五皇子當即就昏了頭。他顧不上理會二皇子,就趕緊帶着洪濤撥給他的幾百名親兵趕去皇宮,想阻止洪濤。

    五皇子沒經歷過這樣的變故,他的智囊團幾乎全數被抓,他也沒了主意。洪濤把宮裏的人都控制了,正到處搜尋仁和帝時,五皇子才帶兵趕來。

    就在五皇子猶豫着是否要進宮的時候,蕭冶帶兩萬兵馬不只包圍了皇宮,還把洪濤和五皇子及其人馬也包圍了。不等五皇子解釋,蕭冶就命人抓了他,又五皇子帶來的親兵侍衛以及洪濤留在宮外接應的兵馬展開了一場惡戰。

    同時,裕郡王也帶御林侍衛包圍子五皇子府、靖國公府和沈家,五皇子一派的主要官員家眷也被控制了。這其間有人企圖趁亂逃跑,一經抓住自是殺無赦。

    天亮了,這一場廝殺才收尾了,偌大的京城被安靜死寂籠罩了。皇宮周圍都是王公重臣的府邸,街道本來繁華熱鬧,可此時卻血流成河、屍集如山。

    謹親王被下人用椅子抬到了宮門口,一臉蒼老疲憊,問:「抓住洪濤了嗎?」

    「回王爺,洪濤綁架了吳太后、顧皇后及諸多宮妃、皇子和公主為人質,屬下等怕傷及貴人們,不敢動手,一直在跟他對峙,勸說他放人贖罪。」

    「那就再等等吧!」謹親王並不急,宮裏那些貴人們也該吃些苦頭了。

    蕭冶過來,輕聲道:「父王英明,竟然想到把皇上提前安置了,以免受辱。」

    「他不是為父安置的,是他自己出宮的,沒受到侮辱驚嚇是他幸運。」謹親王冷哼一聲,又道:「得知靳蓮是北狄國的奸細,已被抓,他傷心憂悶,半夜未眠。聽說周府尹要連夜審訊靳蓮,他帶幾名親衛偷偷出宮,到順天府聽審。按時間掐算,估計他跟洪濤是前後腳,走了岔路,還沒碰上,這不是他幸運嗎?」

    「成王哭着喊着要見皇上,洪濤頑抗,如何處置也要等皇上決斷,還是去接他回宮吧!」蕭冶頓了頓,又說:「皇城發生變故,兒子擔心北狄兵馬今天會攻城。」

    「北狄兵馬攻城是遲早的事,擔心着急也不可能改變,只能鎮定堅守。讓他聽聽對靳蓮等人的審訊,能幡然悔悟,悔恨自責更好,不再糊塗下去也好。」

    「兒子聽說北狄奸細……」

    「謹親王早。」林楠一身半舊的布衣,踏着滿地凝固滲透的血跡,信步閒適走來。他身後跟着女扮男裝的沈榮華及山芋山藥,還有七八名黑衣暗衛。

    就在他們距離謹親王有六七丈遠的地方,被侍衛撥馬亮劍攔住。侍衛們都很奇怪,今天街的商鋪都沒開,連一個行人都沒有,怎麼看這些人都是來散步的。

    謹親王不認識林楠,又老眼昏花,看不清來人,忙問蕭冶。蕭冶也不認識林楠,但他認出了女扮男裝的沈榮華,又呵令侍衛放下武器,示意他們走近。

    「你是……」

    林楠做了自我介紹,驚得謹親王瞪大眼睛,連眼底昏黃的血絲都霎時澄靜了。

    「你來看熱鬧?就不怕有去無回?」謹親王語氣冷硬,關鍵時刻也能鎮得住場面,「本王不喜歡林聞,但很敬佩他的品性風範,看他面子,本王勸你趕緊走。」

    「能得謹親王爺敬佩,家父在天有靈,也該欣慰了。但家父在天之靈並不能安息,因為他被刺而死,二十餘年了,幕後真兇還逍遙人世呢。」林楠不等謹親王再問,就把那封陳舊泛黃的信很恭敬地遞給了他,示意他仔細看。

    這就是指使殺手刺殺林聞的那封信,以太子的口氣書寫,落款蓋有當今皇上的私意。謹親王看清這封信,頓時臉色大變,身體輕顫,大口喘氣。蕭冶趕緊親自給謹親王順氣,當他瞄到謹親王手裏這封信時,怔立當場,手都忘記活動了。

    侍衛們看到謹親王和蕭冶臉色都不對,個個虎視眈眈,趕緊撥刀挺槍圍上來。

    「你、你想幹什麼?」謹親王想到了林楠的來意,替仁和帝擔心害怕。

    林楠搶過那封信,冷笑道:「謹親王爺已經猜到了,又何必明知故問。你們還不知道吧?你們皇上昨晚聽審訊里睡着了,聽說現在還沒醒,我真佩服他。皇城裏廝殺了半夜,皇宮裏那麼多人被綁架,城外大兵壓境,他竟然睡得着。」

    謹親王沉痛的目光看向地面,暗嘆一聲,無話可說了。先皇末年,諸皇子為皇位爭得你死我活,最後倖存下來的只有七皇子和八皇子。綜合比較,八皇子更勝一籌,但八皇子有東安王府這個岳家,大長公主擔心皇權旁落,才擁立了各方面都遜色、生母糊塗、外祖家一門混蛋的七皇子,也就是當今皇上承襲大統。

    大長公主在世時,仁和帝雖說沒有較強的是非觀念,遇事就想找平衡、和稀泥,但總體還不錯。大長公主一死,他的種種缺點都暴露了,有時候遇到大事連腰杆都挺不直了。尤其是最近北疆戰場連連失利,他連一點判斷力都沒有了。泱泱大國,百年基業,他竟聽信饞言,自悔防線,竟然答應屈辱條件,向蠻夷求和。

    昨晚,謹親王哭大長公主,邊落淚邊數落皇上,埋怨大長公主選錯了人,致使京城被圍。聽謹親王哭訴,謹親王府上下無一不唏噓感嘆,氣憤落淚。

    「父王,時辰差不多了,要不要去接皇上?」

    謹親王揮手嘆氣,「去吧!」

    「我們去遠一點的街上吃早餐,等我們吃完,你們的皇上也該到了。」林楠沖眾侍衛笑了笑,「謹親王爺,要不要給你帶些吃的,等大兵攻城就沒的吃了。」

    「不用。」謹親王雙手捂在臉上,就怕自己不小心哭起來,影響士氣。

    ……

    皇宮內,後宮大門內外各有一片寬闊的場地,是為出入後宮的人停車馬轎輦用的。此時也派上了用場,外面是下人,裏面是主子,黑壓壓兩片人。周圍和中間都有挎刀帶劍的士兵走動,牆上、樹上、長廊上佈滿弓箭手,個個搭弓張弩。

    「官爺,太后嬤嬤腿腳不好,能不能給她搬把椅子,讓她……」

    「太后?誰是太后?哪個是太后?站出來。」

    「對,站出來,讓爺們看看是臉皮太厚,還是臀部太厚,快點呀!」

    「哈哈哈哈……」

    吳太后趕緊縮進人群里,不敢吱聲,還以眼神埋怨宮女多事。眾人一見吳太后如此膽怯,面對親兵的嘲笑,都不敢應聲了,即使憤怒,也敢怒不敢言。

    洪濤走過來,親兵們立刻停止調笑,一臉肅穆向他行禮。洪濤陰冷的目光掃過被綁架的貴人們,微微鬆了口氣,沒抓到仁和帝,總歸有些遺憾。只要能押着這些人離開皇宮,到城門口與北狄兵馬裏應外合,大軍進城,他也大事成矣。

    「父親,我……」端悅公主淚水漣漣,見洪濤走過來,趕緊跪下了。

    端悅公主下嫁洪濤的嫡次子洪析,但公主開府別居,不會跟臣子之家論普通輩分。何況現在洪析已死,端悅寡居公主府,又無子女,跟靖國公府也就沒什麼關聯了。洪析在世時,端悅公主也管洪濤叫過父親,今天一稱呼令洪濤很驚詫。

    「臣不敢當。」洪濤冷冷看着沈賢妃母女,眼底充滿陰沉警惕。

    「怎麼不敢當呢?公主固然尊貴,下嫁給臣子,也就是一家子人了。」端淑公主滿臉陪笑說解,只希望洪濤能念及親情把端悅公主放了,她和沈賢妃也跟着沾光。要說她確實倒霉,她嫁給葉磊時日不長,回宮小住,就遇到了這事。

    「照端淑公主所說,倒是我見外了,端悅公主該和我們是一家子人,跟我兒是長久夫妻。」洪濤很親切地沖端悅公主做了一個請出的手勢。

    「那當然,那當然。」沒等端悅公主答話,端淑公主趕緊滿臉堆笑應承,看到端悅公主站到了人群外,端淑公主也想站出去,折騰了半夜,她又累又餓又困。

    「我的析兒死了,是皇上大筆一揮,判了他斬立絕,死時屍首分離。端悅公主跟我兒做長久夫妻,就該去陪他才是,我也象葬他一樣給你鑄個金頭。」洪濤話音一落,就撥出劍砍向端悅公主,一聲悶響,鮮血噴出,一顆人頭滾落在地。

    端淑公主一聲驚叫,昏過去了,把搖搖欲墜的沈賢妃也帶倒了。眾人一見洪濤就這樣殺了端悅公主,誰也不敢再吭聲,連襁褓中的孩子都沉默無聲了。

    「把端悅公主的屍首抬走,事畢之後,與我兒洪析合葬。」洪濤狠厲的目光掃過眾人,落到沈賢妃身上,見沈賢妃沒昏厥,他冷笑道:「賢妃娘娘真是鎮定冷靜之人,頗有沈閣老的風範,只可惜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讓人害得很慘。」

    「怎麼講?」沈賢妃強忍劇烈的心痛,咽下一口血,厲聲問道。

    面對女兒的慘死,沈賢妃更關心的是自己多年的苦心謀劃,還有五皇子的前途。她此時最想知道被誰所害,連洪濤殘殺端悅公主的仇都變淡了。

    洪濤冷哼一聲,說:「昨日,劉公公向你和成王殿下稟報皇上要在城破之前做一回清正明君,要審理沈閣老操縱科考舞弊案、寧皇后和大皇子被七芯連毒殺案、宮妃勾結具家餘孽謀害端寧公主案,你們都信以為真了。哼哼!你們也不想想國家將亡,一直沒做過明君的皇帝還有心情做清正明君嗎?這是有人要算計你們,故意讓人放消息給劉公公,你們一聽到這消息就慌了神,趕緊善後應對。

    卻不知人家的網已張開,坑已挖下,就等你們入套呢,你們果真中計了。娘娘只想除掉具家聖女母女,成王殿下卻召集心腹之臣商量逃出自立,讓人一窩全端了。成王殿下聽說我在宮中被圍,就帶兵來營救,也被謹親王抓了個現形。」

    「是誰?」沈賢妃咬緊牙關,從喉嚨里發出陰森的聲音。

    「娘娘的嫡親侄女芳華縣主,聽說她和璃王殿下已經聯手了。」洪濤冷哼一聲,又說:「帶兵進宮之後,我才聽裕郡王世子說了這件事,也聽他說了芳華縣主與娘娘的深仇大恨,她為報仇,行事真真歹毒。成王殿下讓我進宮請願,事到如今,我是箭在弦上,不是不發,只能出此下策,委屈娘娘之處,還請見諒。」

    聽說是沈榮華設下的圈套,沈賢妃強咬的牙關被撐開,一口鮮血噴出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只要能挽回局面,她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她自己的命。

    沈賢妃強撐一口氣,問:「靖國公帶兵進宮請願,恐怕不是為了成王殿下吧?」

    洪濤滿臉陰澀,得意一笑,說:「外面的人都知道我是為了成王殿下就行了。」

    「你……」

    五皇子倚重洪濤,也想利用洪濤,沒想到卻被洪濤徹頭徹尾利用了。沈賢妃現在醒悟過來了,可為時一晚,洪濤與他們離了心,五皇子想翻身就難了。

    「回公爺,皇上已到了宮門外。」

    「帶上他們,保持戒備,我們去跟那昏君談條件。」洪濤看着這美侖美奐的宮殿,眼底充滿貪婪之色,他昨晚就讓人給狄武赫送了消息,今天大事就要成了。

    ……


    仁和帝在府衙睡了幾個時辰,清晨早起,他仍無精打采,疲累憔悴,一臉頹廢之色。他穿了嶄新人龍袍,相比林楠一身半舊布衣,卻精神奕奕,他真成了穿上龍袍也不象太子的丑角。只可惜這看在別人眼裏巨大的差異她卻渾然不覺。

    謹親王和蕭冶象仁和帝稟報了昨晚發生的事以及宮中的情況,仁和帝看着路面的血跡,堆積到一起的屍體,還有半生擒的人,臉上流露出迷茫困頓。他愣了一會兒,就讓蕭冶放了被抓的人,掩埋屍體、清理道路,其它什麼也沒說。

    林楠冷笑,高聲說:「這黃金富貴蠱果然厲害。」

    沈榮華搖頭說:「比起陰毒的蠱蟲蠱毒,這個還不算厲害的。」

    「同樣是中了蠱,一個是痛苦不堪,一心求死,一個是幸福無比,酷似神仙,哪個更厲害?」林楠冷笑,投給仁和帝一個輕蔑的眼神,「此蠱一旦長成,若不用富貴至極之人的精血供養,宿主一個月之內會血枯肉消而死。曾與宿主行歡的男子若不供應此蠱,也會在三個月之內頹靡不振、精神抑鬱而瘋癲、死亡。」

    「那就一直供養唄,至少兩人都不會這麼快死去。」沈榮華也覺得自己說得太過輕鬆,誰知道自己中了蠱或身上有蠱蟲,還能毫不在乎地去供養呢。

    「養着?哼哼!只要體內植入黃金富貴蠱,宿主的壽命不會超半年,與宿主行歡的人慢慢就會變成他這樣子。」林楠用下巴指了指仁和帝,「暴躁易用怒、喜怒無常,無精打采,萎靡頹廢,不出一看就會變成行屍走肉,受盡折磨死去。」

    仁和帝、謹親王、蕭冶及眾多侍衛都聽到了林楠的話。謹親王等人都驚慌擔憂,惶恐難安,而仁和帝則無動於衷,好像林楠那番話與他無關一樣。謹親王看仁和帝的模樣,就信了林楠所言,實在忍不住了,放聲大哭。

    「王叔哭什麼?子卿向來說話都能惑亂人心,朕早就習慣了。」仁和帝聲音很低,臉上毫無畏懼之色,不知是不信林楠的話,還是看透了,知道畏懼無用。

    「惑亂人心?呵呵,我要是真說蠱惑人心的話,你信不信這京城的臣民會把你逼上城樓、逼得你無路可退、最終你會摔死在敵軍陣中、粉身碎骨?」

    「大膽。」跟在仁和帝身邊的幾名臣子高聲怒斥林楠。

    仁和帝轉向林楠,淒涼一笑,說:「我知道當年的事令你一直無法釋懷,你恨我也在情理之中,可畢竟過去這麼多年,已物是人非,你也該看淡了。」

    「你說得太輕巧了,有些事情根本無法看淡,更不會遺忘。」林楠和仁和帝之間橫亘奪妻之恨、殺父之仇,面對這兩樁大仇,任誰也無法看淡。

    「有些話你還是私自跟我說更好。」仁和帝凝望滿眼慘烈,輕嘆道:「我也想跟子卿敘敘舊,可子卿昨天陪我坐了兩個時辰,竟然一個字也沒說。」

    昨天,林楠要進宮跟仁和帝敘話,沈榮華主僕陪伴同去。她們在養心殿的涼亭里等了很長時間,沈榮華把幾樁大事都安排完畢,林楠還沒出來。她以為林楠和仁和帝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怎麼會一個字都沒說呢?兩個人對坐望相了?

    「雲行(仁和帝表字)還如以往,總在一些小小不言的事情上撒謊,可見眼前格局不大,胸中溝壑太淺。」林楠輕哼冷笑,在言辭上扳回了一局,「我昨天離開時,明明跟你說了『保重』,這不是兩個字嗎?你卻說我一個字也沒說。這樣撒謊不好,太小氣,會讓人輕看,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一個侍衛急匆匆跑來,「稟皇上,洪濤押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等人出來了。」

    仁和帝臉上流露出緊張與擔憂,但更多的是愧疚,他久久凝望宮門,一言不發。謹親王指揮內侍把仁和帝扶到一邊,佔據有利位置,以便與洪濤對峙談判。

    「弓箭手準備。」蕭冶一聲令下,數百名弓箭手全部撥弓張弩。

    「稟皇上,稟王爺,洪濤殺了端悅公主,要與其子合葬,還殺了身懷有孕的喜嬪娘娘,嫌她走得太慢。他還說誰走得慢,耽誤他的時間,他就殺了誰,要想少死貴人們,就給他找幾輛平板車,把貴人們都綁上車,這樣走起來就快了。」

    林楠微微一笑,「把人綁上平板車倒是個好主意,不過怎麼看怎麼象去賣豬。」

    沈榮華覺得林楠的話很好笑,可這時她要是能笑出來,就是仁和帝的徒弟了。

    謹親王看了看仁和帝,揮手說:「答應他,快去準備平板車,多備幾輛。」

    又過了半個時辰,宮門才緩緩打開,頓時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最先出來的是弓箭手,其次是撥刀亮劍的死士,後面才是親兵押解的平板車。平板車一共有十餘輛,上面扔着被縛了手腳的吳太后、顧皇后、沈賢妃等諸多宮妃,還有十幾個皇子和公主。後面還跟着眾多太監、宮女、婆子,他們仍是布行。

    洪濤就坐在第一輛平板車上,與吳太后、顧皇后及幾名女官同乘一車。他此時還有心情猥瑣那幾名女官,又與顧皇后親密接觸,成了萬花叢中那片綠。看到仁和帝,他站起來,一腳把吳太后踹下車,又讓親兵押着吳太后步行。

    「皇上,我的兒,快來救娘呀!投降吧!救命呀!」吳太后放聲哭喊。

    一個親兵揮起拳頭打在吳太后臉上,吳太后噴出一口血,掉了滿嘴牙,不敢出聲了。被押在平板車上的人看到吳太后被打,誰也不敢再求救哭泣了。

    「洪濤,你到底想幹什麼?」謹親王強撐一口氣,高聲怒問。

    洪濤滿眼輕蔑,看了看呆苦木雞的仁和帝,笑道:「這句話應該他問。」

    「朕知道你要做什麼,說你的條件。」仁和帝聲音不高,威嚴也不足,但話問說得在理,「是朕昏庸糊塗,才重用了你,朕不想禍及多人,你直說吧!」

    「我得成王殿下器重,也忠心於他,想擁立他為君。你們放了他,把他的心腹臣子和幕僚也放了,讓我帶他們一起出城,出了城門,我自會放這些人。」洪濤直視仁和帝,臉上堆滿輕蔑的笑容,高聲大氣跟仁和帝談條件。

    沈賢妃聽到洪濤這番話,又嘔出一口血,洪濤這是要拉五皇子給他墊背。事成,五皇子絕對坐不上帝位,事敗,五皇子必死無疑,她也會遭受嚴懲。

    沈榮華扯了扯林楠的衣袖,輕聲問:「洪濤怎麼不讓放了他的家人?」

    「昨晚行事之前,他的母親及他寵愛的妾室還有子女就已離開靖國公府,由洪桐保護,現在南成門旁等候,準備匯合出城。裕郡王帶兵包圍靖國公府,只抓到了一個人,她被扒光衣服綁在大門內,就等着有人來抓呢,你知道是誰的。」

    「知道,舅舅真是消息靈通。」沈榮華呲了呲牙,既痛恨靖國公府,又滿心興災樂禍。那光着身子被綁到大門內的人除了沈忺,還能有別人嗎?

    沈忺參與沈賢妃的陰謀替嫁之計,害了孟興華,也害了她自己,真是活該。

    條件談擾,仁和帝答應放五皇子,也要求洪濤放吳太后。但不放那些臣子幕僚。那些人也未必跟洪濤走,他們的家人都在京城,棄家舍業逃命,代價太大。

    沈榮華看到馮白玥所出的十三皇子被綁在奶娘身上,他才幾個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有人看他,他還咧着小嘴笑。還有幾個由奶娘帶着的皇子公主在這輛車上,都是幾歲的年紀,稍稍懂事的都瞪着驚恐的眼睛,誰也不敢哭。

    「皇上真是糊塗,只能一次交換,為什麼要換回太后娘娘,不換回年幼的皇子和公主?」沈榮華總歸心地善良,又有幾分真性情,看到他們要換人,忍不住高聲叫喊,「太后娘娘母儀天下,為天下都應捨身忘己,何況是自己的孫子孫女?」

    仁和帝看着沈榮華,眾人也看沈榮華,都愣住了,交換人質的行動也暫停了。

    林楠拍了拍沈榮華的肩膀,高聲笑道:「你真是個拎不清的丫頭,他多找幾個女人,可以生一堆兒女,棄之如豬也無所謂,但生他的老娘這世間只有一個。」

    謹親王見仁和帝沒什麼反應,也漢詢問,當即就要求用五皇子換幾個年幼的皇子公主,不換吳太后了。洪濤很爽快的答應了,換人也進行得很順利。吳太后半天才回過神,看到不換她的,當即破口大罵,又一個親兵狠狠扇了幾個耳光。

    「走。」洪濤沖仁和帝抱了抱拳,「請皇上也到南城門,我們君臣訣別。」

    蕭冶怕北狄兵馬趁亂攻城,不讓仁和帝和謹親王去,但他們都要去,他只好多派侍衛護駕,又吩咐他的幾名副,若北狄兵馬攻城,要第一時間保護皇上。

    「哎喲,我還有一件事沒說。」林楠一開口,就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連洪濤都讓手下停車,他笑了笑,說:「這麼多人想聽,那我也只能實話實說了。」

    「你有什麼話要說?」謹親王怒問,他對林楠這時候來搗亂非常反感。

    林楠來到謹親王的馬車前,看了看洪濤,問:「謹親王爺可認識洪毓?」

    「你……」謹親王怕林楠提起大長公主的往事,卻又不便呵止他。

    「呵呵,謹親王爺多慮了,我不會說大長公主當年被害之事,我想告訴你們另一件事。」林楠指了指洪濤,高聲說:「他是洪毓的私生子,與率兵圍困京城的北狄神鷹王狄武赫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洪濤的母親與洪毓有了首尾,懷了孕,才嫁給他父親的。他早知自己的身世,也與狄武赫勾結成奸,早想高坐帝位。洪毓的兩個兒子一個是舞女所生,一個是私生,還都有那麼大的野心,真真不堪。」

    人群短暫沉寂之後,響起唏噓驚呼聲,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洪濤身上。仁和帝和謹親王都瞪大了眼,他們不看洪濤,他們在懷疑林楠的話是真是假。

    「你什麼人?」洪濤撥出劍逼向林楠。

    「我只是一個看客,知道一件秘事,不說不快。」林楠的語氣去淡風輕,「你想要證據,我也有,為找這個證據,我浪費了不少人力物力。」

    「是又怎麼樣?」若不是事態緊急,洪濤肯定會對林楠下殺手,可現在他顧不上了,「我,成王殿下還有神鷹王要三分天下,你遲早會成了我們的子民。」

    林楠不緊不慢開口,「希望能。」

    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洪濤拉着五皇子赴死到有可能,共同登基稱帝、三分天下只是個笑話。沈賢妃聽說洪濤的身世,看到五皇子坐在洪濤身邊,還感激洪濤,她又嘔出一口血。沈賢妃知道末路已到,若不是雙手雙腳被綁,她很自盡。

    沈榮華笑意吟吟看着被綁縛的沈賢妃,嘴角挑起濃郁的嘲諷。不管洪濤和五皇子是不是能出城、能稱帝,沈賢妃都是死路一條,而且就在今天。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的怨恨也淡了,但她很想看到沈賢妃敗落、死去。

    洪濤承認了自己的身世,表明了自己野心,也承認了自己多年的異心。這就等於他掄園了膀臂,狠狠扇了朝廷一個響亮的耳光,反過來又埋怨上位者愚蠢。

    這耳光扇愣了仁和帝,扇哭了謹親王,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聖賢皇太后把靖國府發配到西北,永不啟用了。可仁和帝啟用了靖國公府,至於原因也從追究了。

    「走。」洪濤冷哼一聲,率手下押人質往南城門行去。

    靖國公府的死士開路,有人出來看熱鬧,當即就被殺了,行人多看幾眼,也會被射殺。京城的百姓都關門閉戶,以往繁華的街道如今人影不見,門可羅雀。

    有了平板車,洪濤及其手下親兵押着人質走得就快了,半個時辰就到了南城門。洪桐帶靖國公府的兩個庶子來迎接洪濤,幾人商量一番,準備出城。

    洪桐調整出城順序,把諸多宮女、太監和婆子調到前面,綁在平板車上的貴人們緊隨其後,讓他們先出城。接着是靖國公府庶子率領的數百名親兵死士,後面才是洪濤、洪桐父子和家眷,最後面還有上千名親兵斷後。

    蕭冶親自把謹親王和仁和帝乘坐的馬車引到城門左側,安排數百名侍衛乘包圍之勢保護他們。林楠和沈榮華乘坐的馬車趕到,被副將指揮,也停在了城門左側,只是在包圍圈外。除了他們,還有一些臣子,個個都瞪大眼睛盯着城門。

    「開門。」洪濤騎在馬上,高聲呵令。

    南城門沒打開,城外駐紮北狄國十萬兵馬,誰敢打開門?城門一開,北狄大軍殺進來,另外三座城門一接應,京城馬上淪陷失守。

    「不開門是嗎?」洪濤的劍架到吳太后的脖子,嚇得吳太后大喊投降。又有親兵把刀劍架到顧皇后、沈賢妃等的脖子上,死士連殺了幾名妃嬪。

    蕭冶接到仁和帝准許開城門的口諭,吩咐副將做好準備,才下令:「開門。」

    城門一開,北狄大軍就會蜂擁而入,走在前面的宮女、太監和婆子定會全數被殺,平板車的貴人們也難以倖免。北狄的數萬兵馬只要攻進來,蕭冶統共有兩萬人馬,加上所有侍衛隨從也不足五萬,他們抵擋不住,只能以身殉國了。

    就算北狄兵馬不殺進來,洪濤及其家眷手下急着出城,也會踩踏那些宮中的下人和貴人,把他們當成人肉盾牌,他們一出去,這些人活命的機率就很低了。

    事實證明,以上都是想像。

    實際則是城門一開,北狄堵在城門前面的兵馬立即後退了十丈,並未趁機攻城,還把城門前的大路讓出來了。他們個個撥馬亮劍,卻一動不動,不攻城、不殺人,也不迎接洪濤。士兵站得整齊,也沒主將出列,對有人出門視而不見。

    「怎麼回事?北狄兵馬怎麼後退了?我是不是眼花了?」蕭冶昏頭了,他揉着眼睛問副將。城門打開之時,他們都做好了與京城共存亡的心理準備。可城門打開了,沒人攻城,他們被曬起來了,剛才個個繃緊神經,倒象跳樑小丑了。

    洪濤也昏頭了,北狄兵馬為什麼不趁亂攻城?為什麼要在關鍵時刻後退?他昨夜派人送出消息,讓狄武赫到南城門接應他,只要他和家眷親兵一出城,狄武赫就帶兵攻入京城。去送消息的人一早回來,說狄武赫收到信了,怎麼不見人?

    狄武赫不來接應,北狄兵馬不攻城,洪濤心裏沒了底,不敢盲目出城。他驚疑的目光掃視四周,越想心裏越沒底,就把他的賭注寄托在人質身上了。

    諸多宮人堵在城門內外,見北狄兵馬沒攻城,他們沒做人肉靶子,都鬆了一口氣。平板車上的貴人們心思不少,看到城門內外的情景,反而更加緊張。

    仁和帝和謹親王聽說北狄大軍沒攻城,城門一天,反而後退了數丈,都驚詫不已。兩人不顧臣子的苦心勸告和阻攔,呵令侍衛讓出道路,要過來一控究竟。

    「怎麼回事?」仁和帝看到北狄兵馬又在後退,驚問蕭冶。

    「回皇上,臣不明狀況,危急關頭,也不敢派人出城打探,只好……」

    謹親王輕哼一聲,說:「出城打探,說不定會引來賊,還是先觀望再說。」

    仁和帝點點頭,他認為蕭沖和謹親王說得都有道理,但他心裏很不踏實。此刻越是沉靜,他的疑心就越重,只怕突然就有北狄兵馬攻城,而他無處可退。不管結果是受死還是受辱,他或許不怕,但等待的過程真的是一種煎熬。

    「舅舅,怎麼回事?」沈榮華也很驚詫,林楠說帶她來看好戲,可這算什麼?

    「你以為舅舅是無事不知的半仙嗎?」

    「舅舅怎麼會是半仙呢?明明是整仙,不對,是上仙,對,就是上仙。」

    「呵呵,你這麼高抬舅舅,舅舅又怎麼能讓你失望呢?」林楠朝仁和帝走了幾步,又看了看洪濤,高聲道:「真是對不住諸位,有件事我忘了告訴大家了。」

    「什麼事?」仁和帝立即提問,也代表了眾人。

    林楠微微一笑,說:「三天前,我跟狄武赫就達成了約定,在我的私人恩怨沒了結之前,就算是京城四門大開,他也不能進城,更別說攻城了。我的私人恩怨一了結,我就給他發信號,他能不能攻城或是攻進城來,那就要看他了。」

    「什麼?你說什麼?」不只仁和帝,連謹親王和蕭冶都高聲呵問。

    「榮華,替舅舅重複一遍,他們都沒聽懂。」

    沈榮華的大腦已陷入短路狀態,聽到林楠點她的名,她才回過神來。好在他記住的林楠,雖然沒完全明白,重複一遍沒問題,她又多贈了兩遍。

    接連聽沈榮華把林楠的話重複了三遍,仁和帝重重點了點頭,嘴角流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他朝林楠走了幾步,身體一顫,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沖林楠張開嘴,想笑,自嘲地笑,結果卻流出眼淚,哭了起來,就邊哭邊笑了。

    謹親王瞪着林楠,洪濤瞪了林楠,蕭冶瞪着林楠,聽到林楠自己說或沈榮華重複的人都瞪向林楠。還有人沒聽清說什麼,但隨大溜兒,也瞪向了林楠。

    一時間,林楠被關注的程度足足超過了仁和帝一萬倍。

    時間這眾人這一刻的沉寂中悄然流走,沒人知道那是多長時間,或許是一生。

    蕭冶和他的手下,那些抱着必死之心的將士好像一下子被人抽走了全身的筋骨一樣。他們微微愣了一下,就自然而自倒下了,有的坐着,有的躺着。自第一道隱秘防線被撤,直到現在,他們心裏那根弦兒總是繃緊,此時突然放鬆了。

    林楠沖眾人擺了擺手,一副不負重望的神態,高聲說:「我和狄武赫的條件是我送他三千萬擔糧草,兩千萬兩白銀,讓他聽我號令,確切地說是聽錢糧的號令。象我這麼吝嗇的人,為了結私人恩怨,付出的代價可不小呀!我這人一吃虧就心痛,這麼一大筆銀糧必須找人替我分擔才好,雲行,你懂我的意思吧?」

    「子卿,你狠、你黑、你陰險、你詭詐,更勝之前數倍,恭喜你。」

    「多謝。」

    「你個、你個、你個……」謹親王年邁,反映有些慢,這才明白了林楠的意思。他想破口大罵,可又覺得林楠是南安國皇帝,能操縱狄武赫的兵馬,就沒罵出來。又覺得不出氣,就沖天罵道:「林聞,你個王八蛋,老子日你祖宗八代。」

    「哈哈哈哈……林聞……」仁和帝坐在地上抹着眼淚笑,誰拉也不起來。

    林楠輕哼一聲,說:「儘管罵,與我無關。」

    他是南日皇朝的後裔,姓南,不姓林,林聞的祖宗八代與他無關。

    「與我也無關。」沈榮華轉向一邊,林家這根藤上除了林聞,就沒好瓜,祖宗八代被罵也活該。不過,她覺得最該挨罵的是林楠,可惜她外祖父這個擋箭牌。

    「你個狗日的雜種——」洪濤罵出這句話,又跳下馬、端起長槍沖林楠刺來。

    承襲爵位那年,洪濤得知自己是北狄神鷹王洪毓的私生子,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那時候,神鷹王一脈都被大長公主屠殺,兩姓也結下的深仇。那些年,大長公主權勢滔天,連狄武赫都隱姓埋名,他再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大長公主年邁,狄武赫憑空出世,襲了神鷹王爵,積極謀劃,要為父報仇雪恨。洪濤得知狄武赫的野心,也就不安分了,想一雪靖國公府被發配到西北的恥辱。他與狄武赫取得聯繫,打着兄弟同心的旗號,竟然想兩人一分天下。

    籌劃了這麼久,隱忍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可這夢想還沒開始,這麼快就要結束嗎?洪濤不敢相信,他以為自己在做夢,一個剛開始的惡夢。

    狄武赫收到了他的消息,卻沒來接應他,還跟林楠達成了共識,在林楠的私人恩怨不了結時,城門大開也不攻城,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他同父異母的兄弟、他視為倚仗的人已棄他如敝履了。他的這場戲唱到了*,只因曲調太高,無人捧場,他將面臨激流直下的結局。

    洪濤武功不弱,殺伐久了,手段招數都很厲害。他沖林楠撲來,離林楠不遠就是年邁的謹親王,謹親王一旁就是邊哭邊笑、自顧自憐的仁和帝。他的表面目標是林楠,被危及的是這三個人,他隨便殺了哪一個,他都覺得自己不賠。

    林楠身材適中、胖瘦均衡,外表斯文儒雅,沒想到他的招式靈活,一出手就是疾風勁力。他與洪濤只過了三招,就帶沈榮華躲開了洪濤的攻勢,轉到一邊去看熱鬧了。洪濤的目標轉向謹親王,殺了謹親王一個隨從,與蕭冶打在一起。

    單打獨鬥,蕭冶還不是洪濤的對手,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蕭冶的幾名副一起上。暗衛隨從護住仁和帝和謹親王后退,又與洪濤的親兵死士打在一起。

    仁和帝推開聯成肉牆保護他的人,高聲呵令,「關閉城門,殺——」

    「雲行,我近年見你總是溫溫吞吞,今天是最為慷慨的一次,你還有殺伐決斷的凜冽。」林楠輕輕彈開衣服上濺來的血滴,看向仁和帝的目光滿含嘲弄。

    「說說我們的私人恩怨吧!早解早心安。」仁和帝硬着頭皮說出這句話。

    「你這麼着急見狄武赫?很欣賞征戰四方的英雄?或者你想見你的恩師沈閣老。」林楠輕哼一聲,又說:「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我沒告訴你。」

    「那子卿就快點給我一個『驚喜』吧!」仁和帝今天被「驚喜」了幾次,不知道林楠一開口,還要說一件多麼令他意想不到的事。

    「你和狄武赫師出同門,都是沈閣老的學生,你還不知道吧?沈遜那些精明算計、陰狡手段以及道貌岸然的作派,你還沒狄武赫學到的多。你可以搬出沈遜和狄武赫談一次,說不定能同門相惜,起到作用,你就不用做亡國之君。」

    「哈哈哈哈……子卿,其實你比我更象沈遜的學生,而且是得意門生。」

    林楠微微搖頭,感慨道:「我沒那福氣。」

    仁和帝慘澹一笑,「子卿,我們又跑題了,還是說你的私人恩怨吧!」

    「父皇、父皇——嗚嗚……」五皇子渾身是血,連滾帶爬跑過來,撲跪到仁和帝腳下,放聲大哭,「父皇,兒臣被洪濤這個亂臣賊子蒙蔽,兒臣……」

    「父皇、父皇,求父皇為兒臣做主。」端寧公主一身縞素,與五皇子並排跪到仁和帝腳下,飲泣訴求,「兒臣和母后和皇弟被七芯蓮毒害而死,真兇並不是向貴妃和平鄉侯,而是另有其人。當年,沈遜一手遮天,操縱刑部和大理寺,偽造證據,陰謀逼迫向貴妃和平鄉侯替罪,致使真兇逍遙法外多年。兒臣在守孝期間一直想方設法追查證據,沒想到卻中了淫歡蠱,背着淫污的名聲,飽受痛苦折磨。蠱毒清除之後,兒臣就發下重誓,若不能為母后皇弟申冤,寧願一死。」

    「端……」仁和帝雙手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他最怕提起寧皇后和大皇子被毒殺一事,尤其是林楠在場,這是一個令他感覺自己極度無能的話題。

    林楠說過若他不能照顧好寧皇后,讓寧皇后受了委屈,就送他去死。寧皇后被害而死這麼多年,林楠沒找他,但他沒忘記林楠的話,也不認為林楠會放過他。

    「父皇、父皇,母妃身負曠世奇冤,死不瞑目,嗚嗚……」三皇子拖家帶口出場,他喊冤叫屈,他的妻妾兒女哭訴請願,這聲勢把在場的人都震住了。

    二皇子滿身沾染血漬泥污,大步走來,施禮道:「參見父皇,兒臣請求父皇嚴查科考舞弊案,這科考舞弊案在我朝持續了十餘栽,作弊手段堪稱高明。若不是知情人通過一封密信泄露了其中環節,外人難以發現,根本無從查起。兒臣如今手扭證據,請父皇把這件案子交給兒臣,兒臣立志還天下學子一個公道。」

    五皇子瞪大眼睛看着眾人,滿心猶疑,又慌亂恐懼。端寧公主、三皇子和二皇子請求查辦的案子不是昨天仁和帝就確定要查嗎?怎麼今天他們才提起?五皇子偷眼掃視眾人,觸到沈榮華得意挑釁的目光,他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中計了,中計了,中計了。

    聽到仁和帝要查案的消息,他和沈賢妃都亂了陣腳,一時失足,千古留恨。

    不可挽回了嗎?如何挽回?他現在所求極為簡單,那就是保住自己的命。

    仁和帝撫着額頭,豆大的汗珠從他臉上滴落,他的身體搖搖欲倒。黃金富貴蠱不只迷亂了他的心竅,還毀了他的身體,看他的神色,真象垂危之人了。

    「你們還有什麼事?一併說了吧!」

    「稟父皇,兒臣……」二皇子欲言又止。

    「說吧!」

    二皇子重重點頭,鄭重開口,「回父皇,兒臣從五皇弟的府邸里搜到了龍袍和皇冠,還有未完成的繡有龍騰祥雲的中衣中褲以及一些密信。」

    「父皇、父皇,兒臣冤枉,兒臣……」五皇子跪爬過來喊冤,觸到二皇子堅定的目光,又哭訴道:「那些都是洪濤送到兒臣府上的,是他給自己準備的。」

    仁和帝露出苦苦的笑容,他抬腳踹向五皇子的臉,踹得很重,他自己沒及時收利,也倒在地上。二皇子和三皇子趕緊把他扶起來,勸他回宮休息。

    「雲行呀!你要是不行了,就別硬撐了。」林楠一副興災樂禍的神情,「要說這黃金富貴蠱真是厲害,只要你一沾上,蠱蟲就會在你體內迅速生長,蠱蟲每長一次,就要吸食你大量的精血,直到把你吸得精盡人亡,死相悽慘。」

    三皇子不知道林楠的身份,高聲呵止他,二皇子則哽咽嘆氣,端寧公主痛哭流涕。北狄大軍壓境,仁和帝也沒幾個月的壽命了,這困苦每個人都感同身受。

    「父皇、父皇,兒臣認識具家聖女,她一定能救父皇的命。求父皇給兒臣一個機會,讓她來救父皇,她一定能救父皇,一定能。蓮妃娘娘被北狄奸細用黃金富貴蠱控制,是她配藥醫治,才致使蓮妃娘娘脫離北狄奸細。」五皇子跪爬到仁和帝腳下,言明劉姨娘和沈榮瑾是具家兩代聖女,一再保證她們能救仁和帝。

    沈賢妃被救出來,正琢磨如何脫罪保命,聽到五皇子這番話,當即吐出一口老血,昏倒了。五皇子這時候表明和具家的餘孽的關係,不是找死嗎?

    若不是仁和帝昨晚見到了靳蓮,就會相信五皇子的話,現在他不信了。現在他不信了,因為靳蓮告訴他,黃金富貴蠱是具家餘孽專為他研製,根本無解。沈榮瑾為靳蓮配藥醫治,並不是消除了靳蓮身上的蠱蟲,只是斬斷了外界對蠱蟲的控制。靳蓮確實服了沈榮瑾的藥,古嬤嬤就不能再用黑鼓操縱靳蓮體內的蠱蟲了。

    「沅兒,除了你的長兄,父皇最寵愛你,這就是你對父皇的回報嗎?父皇現在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仁和帝拍了拍五皇子的臉,高聲下令,「打入死牢。」

    「是,父皇。」二皇子指揮侍衛拿下五皇子。

    「父皇,父皇,求你饒兒臣一次吧!嗚嗚……」

    仁和帝長舒一口氣,沉聲說:「你們的案子朕都接了,重審嚴查。」

    「叩謝父皇。」端寧公主和三皇子及其家人一起跪地磕頭。

    聽說仁和帝要重審嚴查當年的案子,沈賢妃幽幽轉醒,看到沈榮華站在她身旁,俯視她,她悽慘一笑。沈榮華想起自己臨死前的笑容,也象她這般悽慘絕望。

    「是你讓人救了我?為什麼?」沈賢妃知道是沈榮華的人把她從混亂廝殺中救出來的,她不敢相信,「你還把我當你的嫡親姑母,是嗎?」

    沈榮華微笑搖頭,彎下腰,冷笑道:「我的人救了和妃娘娘、德妃娘娘,還有你和端淑公主以及諸多宮女、太監。我的人救和妃娘娘等人是出於人性,救你和端淑公主是不想讓你們這麼快死去,因為那樣太便宜你們了,聽懂了嗎?」

    「哈哈哈哈……懂了、懂了。」沈賢妃放聲大笑,笑聲里充滿絕望憤恨。

    二皇子聽到沈賢妃的笑聲,皺了皺眉,讓人把她和端淑也押走了。其他被救出來的人傷輕得都被二皇子妥善安置了,傷重昏迷的都被抬到了醫館。

    仁和帝轉向林楠,「子卿,說說你和我的私人恩怨,一併了結吧!」

    林楠拿出那封陳舊泛黃的密信,丟給仁和帝,「看看吧!」

    「這……」仁和帝看了那封密信,先是滿臉迷茫,片刻功夫,臉色就變得非常難看,「子卿,你恨我不只因為他,還認為我殺了林閣老,對嗎?」

    「剛拿到這封信,我認為家父是你指使人暗殺,恨不得把你抽筋剝皮。」林楠搶過那封密信,掃了一眼,冷笑道:「現在,我否定了自己看法,這並不證明你與我父親被殺害無關。我父親嫌你魄力不足,不支持你上位,他是對的。若你真有殺伐決斷的魄力,也不會沒幾月好活了,還要處理這麼一個爛攤子。」

    「子卿,我會還林閣老一個公道。」仁和帝咬牙狠笑,擺手道:「回宮。」

    仁和帝回宮了,除了端寧公主,皇子、臣子和侍衛全都隨駕回去了。端寧公主很想跟林楠說話,看到林楠正冷眼觀望打鬥廝殺,她等了一會兒,默默離開了。

    謹親王連日憂心疲累,今天可以鬆口氣了,別人打鬥廝殺,他竟然躺在椅子上睡着了。蕭沖匆匆趕來,不敢看這場殺伐,趕緊帶人把謹親王抬回了王府。

    這場廝殺死傷無數,異常慘烈,持續到午後,才慢慢消停了。洪濤父子及其家眷親兵,除了一開始就投降者,一個不剩,全部橫屍街頭。蕭冶身受重傷,他的副將、手下及侍衛也死傷不少,京城的醫館全部人滿為患。

    吳太后、顧皇后、七皇子、八皇子還有一些低等妃嬪死於混戰之中。他們的屍體全部抬到宮中安放,因北狄兵馬圍城,不能發喪,連靈堂都置辦得很簡單。

    天氣炎熱,這數萬具屍體處理也成了難題,不能妥善安置,很可能會引發瘟疫。二皇子聽林楠的主意,把屍體都抬上城樓,扔到了城門外。北狄兵馬若不想被屍體禍及,傳染疾病,就會乖乖把這些屍體處理了。

    「舅舅,你真的會給狄武赫那麼多銀錢糧草嗎?」沈榮華希望林楠毀約。

    「當然會,做人不能言而無信,我已讓人傳言給狄武赫,告訴他南安國商船到達北部連州港的時間,讓他帶人去連州港接收銀兩糧草。」

    「是不是那銀兩糧草有詐?」沈榮華不相信林楠會遵守與狄武赫的約定。

    「怎麼會有詐呢?第一批糧草已經到港了,狄武赫也接到了,要不他會信守承諾嗎?這幾天,糧草銀兩會陸續到港,狄武赫會很高興、也會很忙。」林楠登到高處,凝望遠處的城樓,嘴角噙起高深莫測的笑容。

    「若北狄兵馬有了糧草銀兩,成駿的仗會更難打,白島主也會……」

    「那是他們的事。」

    「舅舅,你到底屬於哪一派?你讓白島主建國,你讓成駿去漠北,你……」

    林楠放聲大笑,「舅舅自成一派,你以後自會明白。」

    沈榮華此時真的不明白了,林楠在這場天下在戲裏究竟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但她始終相信林楠不是糊塗人,不會置天下蒼生的安危於不顧。

    仁和帝一邊為吳太后守孝,一邊督促刑部和大理寺嚴查當年之案。不管多麼高深的圈套,多麼撲朔迷離的案情,只要想查,堅持查,沒有查不清的案子。

    真相大白,沉冤昭雪,仁和帝看到奏摺,只悽慘一笑,未多置一言。面對這樣的結果,仁和帝還想沉默平衡,不是他想袒護誰,而是他性情如此。但如何懲處真兇,安撫苦主,還需他決斷,迫於各方壓力,處置的聖旨千呼萬喚才出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五子蕭沅結黨營私,欺君罔上,包庇利用具家餘孽,以蠱害人,惑亂朝堂,並夥同其母沈氏及洪濤父子勾結北狄,謀逆叛亂,其罪當誅。為揚朝綱、立國法,將皇五子及其妻妾子女全部貶為庶人,並處於金瓜擊頂,誅其妻族、母族。聖旨頒上之日,由金瓜衛於午時在午門外行刑。

    原賢妃沈氏夥同其父沈遜操縱科考舞弊多年,徇私枉法,妖言惹主,混亂朝綱。並謀害毒殺先皇后及皇長子,嫁禍貴妃向氏,以蠱數謀害端寧公主,所犯罪行罄竹難書。現處於剮刑,行千萬,誅母族,聖旨頒下,當日行刑。

    欽此!」

    這道聖旨頒下,京城短時間沉默之後,頓時喧囂雜亂,人們奔走相告。

    二皇子上書仁和帝,言明沈家已分家,被分出去的沈愷和沈恆都是朝廷的幹吏能臣,一向與沈賢妃母子不和。又說五皇子的妻族林氏一族是前朝旺族,本朝還出一位林閣老,罪名不能同姓而論,請仁和帝酌情輕判。

    接着,謹親王、裕郡王及諸多臣子也上書仁和帝,早明沈家的情況,為沈愷和沈恆兩家求情。北寧王府合族上書仁和帝,言明沈慷風個月前就給真月鄉君寫了休書,只是未經官府蓋印,請求仁和帝恩准真月鄉君脫離沈家,並賜其出家。

    仁和帝恨透了沈賢妃母子,面對陳情和求情的奏摺,他幾經考量,與內閣商量之後,才應允了。沈氏一族只誅沈閣老一門,念沈家已分家,二房和三房免除死罪。真月鄉君與沈慷貌合神離,只削了她的封號,恩准她到攬月庵出家。

    林氏一族歷經兩朝,族人眾多,在朝為官者不少,有好有壞,不可能全部處死。朝廷最後決定只將林氏一族嫡系一脈處死,那也足有上百人被斬殺。

    五皇子一派聚眾謀逆的場所在杜家,杜昶又涉嫌科考舞弊,牽連了寧遠伯府一門。寧遠伯府一門及杜昶一家全部被判斬立絕,杜氏族人也都被趕出了京城。

    這段日子,朝廷清除洪濤及五皇子一派的殘餘勢力,撥除北狄的奸細。朝堂很亂,京城很亂。京城的百姓有熱鬧可看,但也人心慌慌,每一道聖旨頒下都會死人。西城法場已被鮮血浸泡,天天有屍體扔下城樓,劊子手都累得腰酸背疼了。

    林楠與仁和帝的私人恩怨已了結,他按約定給狄武赫發出信號。狄武赫調動大軍,準備攻打京城,蕭冶重傷未愈,仍要帶兵死守京城,表明與京城同在。

    盛月皇朝的京城又一次陷入危機之中,人人惶恐。

    ------題外話------

    一邊寫一邊想,感覺還有好多問題沒交待,不敢匆匆收尾。

    這個坑挖得確實太大了。

    本想寫三個結局章,加一個後記。現在改成四個結局章,加一個後記。

    讓親們久等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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