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賢妃此行只帶了四名宮女、四名侍衛、兩個太監,還有兩個婆子,馬車也只有六輛,還有幾名車夫。儀仗鑾駕全免,真正輕裝簡從,跟一般大戶人家的媳婦回娘家沒什麼兩樣,沒有一點皇妃的威儀,簡直低調到了骨子裏。
沈慷還想着沈賢妃威風八面再次省親,為沈家壯聲勢,為他起復鋪路呢。一見沈賢妃這樣回娘家,象是休離譴送回來一樣,他的臉色當即就不好看了。眾人一見他不歡喜,心中就有了各種各樣的猜測,但接待沈賢妃表面還不敢怠慢。
聽說沈賢妃駕到,沈慷讓沈家的姑娘們到二門接駕,沈榮華撇嘴一笑。沈慷是愚蠢短視之人,別看他心狠手辣,心中陰險的彎彎道道不少,心機比起沈賢妃卻差了太多。就因為沈賢妃沒威威赫赫回娘家參加沈閣老的出孝大祭,沈慷馬上就把不樂意寫到了臉上。他就沒想過沈賢妃之所以敢這樣回來,就是對某些人的考驗。不需要鑾駕在表面仗勢,就說明她內里有更堅實的倚仗,心裏早已有譜兒。
同沈慷一樣失望的還有沈老太太和萬姨娘母女,沈賢妃沒有排場,就如同給她們潑了一盆冷水,鬧得她們也沒了底氣,不清楚這樣的沈賢妃還能不能給她們撐腰。萬姨娘還想着請沈賢妃宣佈她扶正的事呢,一看這情景,心裏就猶疑了。
看到那輛掛明黃流蘇的馬車停下,江氏和吳氏帶沈家的姑娘們跪地行禮。五皇子親自攙扶沈賢妃下車,停在一旁的轎子馬上抬過來,請沈賢妃上轎。她上轎之後,才讓眾人免禮,五皇子前面帶路,直接讓人把轎子抬去了迎鳳苑。
「三嫂,我們伺候老太太到迎鳳苑給娘娘請安吧!」吳氏感受到沈賢妃的冷淡,把不自在就寫到了臉上,拉着沈臻萃,向其他姑娘揮手說:「你們都回去吧!」
江氏笑了笑,說:「賢妃娘娘一路舟車勞頓,還是別打擾她休息了,我們去回老太太,大丫頭帶你的妹妹們到吉祥堂說話,等侯娘娘召見吧!」
吳氏瞄了眾人一眼,很不樂意地說:「也好,就去吉祥堂吧!」
沈臻靜應了一聲,看了看其他姑娘,卻沒有馬上回吉祥堂的意思。從二門到吉祥堂是一條甬道,因沈老太太不喜歡鮮亮顏色,這條路上連棵草都沒有。九月的中午,陽光還很熱烈,走在甬道上曬得頭昏,還不如在二門裏呆一會兒。
沈榮華等人整理好衣衫,見沈臻靜不動彈,她們就三兩個聚在一起說話。沈臻靜為長,在外祖家呆了兩年多,跟庶妹堂妹都不親近了。沈榮華面帶微笑垂手而立,八姑娘沈榮莉扯着她的衣袖低聲說話,沈臻葳也站在她身邊。自沈榮華及笄沈臻葳做了贊者,兩人關係就密切了,敏感話題從不提起,相處還很愉悅。
沈榮瑤和沈榮瑜站在一邊,以偏低卻能讓在場的人都聽到的聲音說話,談論萬姨娘扶正的事,憧憬着沈賢妃和沈老太太會給萬姨娘什麼樣的體面。一想到過了明天她們就是嫡女了,並不比沈榮華身份低,兩人都笑容滿面,投向沈榮華的目光充滿得意與挑釁。沈臻萃聽到她們的話題,趕緊跟她們湊到一處,極力恭維她們。沈榮瑾跟沈臻靜這個親姐隔閡極深,也加入她們行列,希望能得到好處。
「二姐姐,你什麼時候還行及笄禮呀?」沈榮莉滿眼期待看着沈榮華。
「真是傻話,人這一輩子只能行一次及笄禮,哪還有下次?」江氏拉過沈榮莉輕聲嗔怪,又看了看天空,暗哼一聲。太陽這麼大,她也不願意去吉祥堂,反正也沒急事。今天迎沈賢妃的駕又草率又簡單,她是當家主母,心裏自然不自在。
沈榮華微笑問:「八妹妹為什麼還盼着我行及笄禮?」
「二姐姐及笄的宴席上有一道叫千山漫雪的點心,實在是太好吃了。宴席上這麼多菜餚、果品和糕點,就那道點心吃光了盤,還一小塊都沒剩下。」沈榮莉舔了舔嘴唇,說:「我昨天跟姐姐商量去買一些,一問才知道那一盤點心要花我半年的月錢。我沒有那麼多銀子,又想吃,唉!這輩子第一次這麼作難。」
沈榮莉嬌憨討喜的神態令沈榮華忍俊不住,把她拉過來,捏了捏她胖嘟嘟的臉。沈榮莉比沈榮瑜只小一歲,卻是心無雜念,一心貪吃,很討人喜歡。而沈榮瑜是萬姨娘生養,從小被言傳身教,心早已黑化,早已沒純真可尋了。
「你活了多大?張口就是這輩子。」沈臻葳輕聲斥責沈榮莉。
「我讓專做點心的廚娘學着做,學會了,以後吃起來就方便了。」江氏很會給沈榮莉畫餡餅,她是沈家現在主持中饋的當家主母,懂得如何教女孩持家。
「那道千山漫雪是沐雪齋的招牌點心,由北越宮中的御廚指導製作,配料和手法都保密,從不外傳。他們每天就做一百道,一早就有人排隊等候,這時候估計已經賣完了。」沈榮華看了看天,觸到沈榮莉嬌憨急切的目光,忙說:「八妹妹這麼愛吃,我讓他們多做幾道送到府里來,現在去傳話,估計晚飯前能送到。」
沈臻葳有些擔心,說:「二姐姐,我聽說沐雪齋從不接受單獨訂做。」
江氏點頭說:「沐雪齋是不接受訂做,這次準備出孝大祭的宴席,我想讓他們提供八道點心,被他們拒絕了,他們只給提供四道,還要當天一早讓人排隊去買。大老爺生氣了,說他們不會做生意,不讓用他們的點心,我才換了別家。」
「是不是多給他們銀子就給做?」沈榮莉着急了,只怕吃不上會饞掉牙。
沈榮華搖搖頭,吩咐道:「白水,去跟沐雪齋的管事說做十道千山漫雪,做好趁熱送到府里來,再找沐公主拿一些新醃製的紅果醬,配在一起吃更入味。」
沐雪齋是沐川槿開的點心鋪子,專做北越國有特色的點心,總店在京城。沐雪齋在津州開分號還是沈榮華幫忙選的鋪子,沐雪齋幾家鋪子的管事都認識她。
「二姐姐讓人去說一聲他們就給做,真是太好了。」沈榮莉很興奮。
江氏見沈榮華極有把握,就猜到她和沐雪齋可能有生意往來,忙說:「我正愁沒稀奇新鮮的點心供賢妃娘娘品嘗呢,二丫頭給我解了難題。等他們做好了送來,先供娘娘和老太太,也讓各房的主子們嘗嘗,銀子由帳房支出。」
沈榮華擺了擺手,說:「無須銀子,這十道千山漫雪點心算是我孝敬娘娘和老太太、請大家品嘗的。以後想吃沐雪齋的點心就跟我說,我隨時都能讓他們做。」
「不就是個破點心嗎?誰沒吃過?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好狂的?」沈榮瑤最不服氣沈榮華,總想跟沈榮華一爭長短。這兩年,沈賢妃被貶斥,她們母女無人撐腰,只是跟沈榮華暗中較勁。今天沈賢妃來了,她實在忍不住,就發作了。
江氏見沈榮瑤橫眉立目發火,趕緊勸慰,並讓沈榮華幾人先去吉祥堂。吳氏撇了撇嘴,把沈臻萃拉到一邊,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巴不得她們打破頭。
沈榮華朝沈榮瑤走了幾步,輕哼一聲,冷笑說:「就是一道破點心,我就敢保證你沒吃過,因為破點心也不是你這種人有資格吃的。我算什麼東西,我有什麼好狂,你真不知道?那我今天就細細告訴你,你可清楚。我的祖父和我的外祖父都做過內閣首輔,我是他們的嫡系傳人,試問天底下有幾人能跟我比?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是名滿天下的人,他們去世多年,也是我無形的靠山和助力。我是皇上賜封的芳華縣主,享受朝廷的供奉。我舅舅是南安國的開國皇帝,我是他封的南國公主,他說若他沒子嗣,還有可能捧我當個女皇帝。
且不說名動天下的聞林童院教化了多少百姓,為朝廷培養了多少人才。就說現在我名下的產業財物,就是把沈氏一族全部財產加起來,也不能及。別說在津州城,就是到了京城,那些出身高貴的金枝玉葉也不敢一條一款跟我比。你現在知道我有什麼好狂了吧?你是無知者無畏,不要臉面就可以到處撒潑,我跟你恰恰相反。別說是沐雪齋的點心,就是御膳坊的點心,我想吃就有人給我送。」
沈榮瑤聽到這番話,沒被震服,反而氣得咬牙切齒,「你這個賤……」
「辱罵縣主,掌嘴。」山竹一個耳光就把沈榮瑤的臉打腫了。
沈榮瑜見沈榮瑤被打,心裏發狠,卻不敢幫腔,她怕沈榮瑤因一時衝動再吃虧,趕緊和沈臻萃一起把她拉到一邊,低聲勸慰,又指桑罵槐呵斥丫頭。
沈臻萃輕哼道:「都是一房的姐妹,誰能比誰高多少?你以為你是嫡出,有身份、有靠山就了不起嗎?四姐姐和七妹妹馬上就是嫡出了,能比你低多少?」
「她們能不能成為嫡出,我說了算,你們都聽懂了嗎?」沈榮華以輕蔑的眼神掃過沈榮瑤和沈榮瑜姐妹,又頗具挑釁地睃了吳氏一眼,「別說她們,就說六姑娘你要是不珍惜沈家六姑娘這重身份,我也隨時可以給你拿掉,信不信由你。」
「你……」沈臻萃要發威,被吳氏攔住了,為別人出頭傷了自己就太不值了。
江氏怕有人再不開眼,撞到沈榮華這顆釘子上,會有麻煩。她趕緊給沈臻葳使眼色,讓她們姐妹陪沈榮華回怡然居,這節骨眼兒可千萬別鬧起來了。
沈榮華輕哼一聲,剛要走,就有太監來傳話,說沈賢妃要找她敘話。沈榮華應了下來,跟江氏母女說了幾句,又給幾個丫頭使了眼色,就隨太監去了迎鳳苑。
不管沈賢妃因什麼事找她,會有什麼後果,她都必須去,這不只是禮數,更是志氣與膽量。在沈家,沈賢妃還不敢明目張胆害她,只能出陰招毒術。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見招拆招,沈榮華也有安排,根本就不怕。再說沈賢妃不是蠢人,兩年前因害她而暴露了五皇子的實力、吃了大虧,傻子才會重蹈覆轍。
「你母親去世也快三年了。」沈賢妃一見沈榮華,就免了虛禮,以這句話開門見山。她現在跟沈榮華已成了死對頭,再花言巧語、虛以委蛇應付也沒意思。
「具體時間娘娘應該比我清楚。」沈榮華直視沈賢妃,目光清冷沉靜,雖沒流露敵意,也拒人千里,隨即又說:「王統領已承認是他殺了我娘和弟弟。」
林氏母子是沈賢妃指使王忠帶人暗殺,屍體又被一場大火燒得面目全非,屍骨無法辨認,也沒鄭重掩埋,這是沈榮華心裏最大遺憾,今生都無法彌補。
沈賢妃還敢說林氏去世的事,不知她有什麼目的,或者壓根就是挑釁。沈榮華靜靜注視沈賢妃,不慍不惱,仇一定要報,但沒必要在臉上寫滿殺氣。
自上次省親回宮,這兩年多的時間,沈榮華也沒見過沈賢妃,這次沈賢妃又到津州才是再見。令沈榮華沒想到的是沈賢妃竟然蒼老了那麼多,少婦柔潤嫵媚的面容一去不復返,此時的沈賢妃倒象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婆了。
難怪沈賢妃在二門上沒跟迎接她的人說話,她坐上轎子才讓眾人免禮,估計她也怕眾人看到她這張比沈老太太還蒼老憔悴的臉。由此可見,囚禁了這兩年多是對她身心殘酷的折磨,不難想像她在冷宮的禁室里飽受煎熬,度日如年。
沈賢妃輕哼一聲,說:「王忠已經死了,你娘的仇也報了。」
「仇是不是真報了,想必我娘知道,我娘若覺得怨氣難平,就在陰間跟王忠算總賬吧!」沈榮華微微一笑,又說:「只可惜不是我親手殺了王忠,他的心肝也不是我剜出來的,不能手刃仇敵,總會心存遺憾,想想也愧對我娘。」
想起沈榮華讓人把王忠的心肝和男根給她送去,沈賢妃就恨得咬牙切齒。又想到王忠和心肝和男根都被切碎、血淋淋塞進她嘴裏,逼她吃到肚子裏,她又是怨恨又是恐懼,忍不住渾身發抖。她深宮爭鬥幾十年,飽經風雨,是手段陰狠、心機深沉之人。可一想到當時的場景,她不敢睡覺,閉上眼睛就噩夢連連。
「娘娘這是病了嗎?怎麼全身發抖?臉色又這麼難看?會不會是來津州的路上着涼了?」沈榮華明知故問,語氣和神色都溫柔得讓人難以排斥和拒絕。
沈賢妃恨得咬碎銀牙,直到舌尖出血,她感覺到疼,才慢慢平靜下來,「本宮沒事,倒是你在你娘的孝期還到處奔波,也真難為你了。」
沈榮華淡淡一笑,說:「按理我也該為我娘守孝三年,可我娘不會介意那些俗禮。她若是斤斤計較之人,也不會在父母死後就活得那麼慘,最終慘死,還害了晨兒。她就是被人害死,也該找害她的真兇報仇才是,只可惜她太善良了。」
「善良是好事,可你卻不象你娘。」沈賢妃眯起眼睛,掩蓋了眼底的寒光。
「我曾經比我娘死得還慘,也是被許多人害死的,就好像在一夢之間。太離奇了,我說出來娘娘也不信,還是不說了,免得污了娘娘的耳朵。」沈榮華掃了沈賢妃一眼,又說:「光顧說閒話了,還沒問娘娘招我來有什麼事呢。」
「是該言歸正傳了。」沈賢妃平靜了片刻,說:「我娘去了,你父親沒有得利的人,二房也沒有當家主母,好多庶務無人打理。你都及笄了,四丫頭、七丫頭和景哥兒也年紀不小,也該相看人家定親了,這些事總歸要有人做。」
「不是有萬姨娘嗎?」沈榮華明白了沈賢妃叫她來的用意,感覺很可笑。
把萬姨娘扶正是沈賢妃許諾給萬姨娘等人的忠心的籌碼,也得到了沈老太太等人的大力支持。如今林氏好不容易騰出了位置,沈家明天又出孝了,沈賢妃也想成全萬姨娘。她們不會過問沈愷是否樂意,也沒想徵求沈榮華的意見。可她們都怕沈榮華暗中使壞,所以,沈賢妃就把她叫來,想套套她的心裏話。
「是有萬姨娘,萬姨娘為二房操勞了這麼久,也該給她個名分了,你說是不是?這件事全家上下都很支持,你是有封號的人,本宮就想問問你的意思。」
沈榮華乾笑幾聲,說:「我娘去了,我父親也出孝了,二房是該有一個當家主母主持庶務,我原本是想勸父親續弦的。萬姨娘是否扶正,跟我牽扯不大,只要我父親同意,我沒意見,話又說回來了,扶正家裏的,比外面的更熟悉情況。」
沈賢妃沒想到沈榮華答應得這麼痛快,她心中猶疑,暗想沈榮華是不是要耍花招。可看到沈榮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似乎根本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她也鬆了一口氣。跟沈榮華說過了,她不想再看沈榮華這張臉,就揮手打發了。
從迎鳳苑出來,沈榮華搖頭冷笑,她尋思片刻,吩咐了幾個丫頭一番。丫頭們各自行事,她就回了怡然居,關門閉戶,清點她及笄收到了禮物和禮金。
下午,沈賢妃分別召沈老太太、沈慷父子和萬姨娘母女到迎鳳苑,估計是商量萬姨娘扶正的事。她沒召見沈愷,可見沈愷這個需要妻子的人在她心目中已無足輕重。他們商量沈愷妻子的事,好像與沈愷無關一樣,真是可悲可笑。
聽說萬姨娘母女從迎鳳苑回去,就放聲說笑,還讓人把沈謙景叫過去分享好消息。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遍了沈家大宅,連沈氏一族的人也都知道了。眾人議論紛紛,有恭喜羨慕的,有咬牙嫉妒的,沈家今夜又有好多人睡不着了。
萬姨娘自己出銀子讓大廚房置辦了幾桌酒席,說是先請請跟她好的主子奴才們。等明天出了孝,沈賢妃宣佈了好消息,她再置辦酒席請大家,還說跟酒席不衝突。若不是還在沈閣老的孝期,估計她都要搭戲台、擺流水宴大肆慶祝了。
第二天一早,沈榮華就被叫起來,到祠堂參加出孝大祭。等她到時,沈氏一族的人都到齊了,參加祭祀的賓客也陸續趕來。早晨起來,連水都不能喝,更別說吃飯了,這也是祭祀的規矩,說是怕污濁之氣薰染了先人的靈氣。眾人都盼着儀式快點結束,先人的靈氣被埋汰,先人不好受,大家餓着肚子也難受。
離吉時還有一柱香的功夫,沈賢妃才到,陪同她的是五皇子、沈老太太和萬姨娘,還有吳氏。眾人給沈賢妃和五皇子行了禮,禮畢,大祭的吉時也就到了。
不知跪拜了多少次,聽了多少哀哀戚戚的祭文,巳時正刻,出孝大祭儀式結束。主人及賓客都換下祭服,穿上便服,聚在一起談天說地,等待開席。
家廟外面的空地上搭起敞棚,普通客人的席面就擺在敞棚里。家廟裏面也擺起了十幾桌席面,沈賢妃、五皇子及一些貴賓貴客,還有沈氏族裏的長輩坐裏面的席面。沈家的女孩還有她們的朋友玩伴都是嬌客,就坐沈賢妃後面的桌子。
沐川槿和端寧公主都是沈榮華的客人,兩人很低調,衣飾也極其普通。江氏知道她們的身份,安排她們坐沈賢妃左邊側面的席位,位置極佳。沈榮華和盧夕顏作陪,江氏又安排沈臻葳和族長的嫡親孫女作陪,沈榮莉也跑過來,共七個人。
沈家其他姑娘和族裏及親戚家的女孩,還有她們請來的好友有二十幾人,坐兩桌的席位,就有些擁擠了。看到沈榮華這一桌人少,沈榮瑤就高聲埋怨江氏不長眼、不會安排,氣得沈臻葳臉都青了。大概是還不解氣,沈榮瑤就帶幾個人過來鬧事。沈榮瑤不敢惹別人,就以嫡系嫡女的身份向沈臻葳和沈榮莉發難。沈臻葳也是嫡女,但沈恆是庶出,沈榮瑤就覺得比沈臻葳姐妹身份高,要趕她們走開。
這邊正吵鬧,沈賢妃更衣梳妝回來,沈榮瑤就消停了,但更加得意。陸夫人和南平王妃還有幾位貴婦陪沈賢妃入席,待她們坐定之後,沈悟之妻伺候大老太太入席。萬姨娘不甘落後,同吳氏一起服侍沈老太太入席。有沈賢妃坐陣,沈老太太又得意了,高聲粗氣誇讚萬姨娘,又催促沈賢妃宣佈萬姨娘扶正之事。
沈賢妃笑容滿面,微微欠了欠身,沖賓客敬茶道謝,又說:「今天是家父出孝大祭,諸位賞光,難得坐到了一起,本宮想藉此機會宣佈一件家事。」
吳氏笑呵呵催促沈賢妃,「娘娘快說吧!大家都等着聽好事呢,要不連開席都拖延了。不管是家事還是什麼事,娘娘的金口說出來,都是天大的事。」
「這猴崽子就是會說話,沒的讓人高興。」沈老太太一手拉着吳氏,一手拉着萬姨娘,跟大老太太等人說萬姨娘扶正的事,笑得老臉都開成老菊花了。
「到底是什麼好事?還請娘娘快開金口。」南平王妃也跟着湊趣。
沈家及沈氏族裏的人都知道沈賢妃今天要宣佈萬姨娘扶正的事,外來的賓客聽到沈家人議論,多數人也都知道了。但沈賢妃還是要說,因為她身份高貴,這件事從她嘴裏說出來才有信服力,也能為萬姨娘撐腰。
沈賢妃也高興,輕咳一聲,說:「本宮的二弟三年前喪妻,二房庶務都由他的妾室萬氏打理,這幾年也辛苦她了。萬氏是溫和賢惠之人,又持家有方,對家母孝順有加。本宮看她也不錯,就應家母和舍弟的請求,宣佈她……」
「聖旨到——」太監高亢尖細的聲音傳進家廟,打斷了沈賢妃的話。
眾人聽說聖旨到了,都趕緊站起來,躬身行禮,又以驚詫的目光看向沈賢妃和五皇子。沈賢妃和五皇子也很驚訝,仁和帝為什麼事下旨,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在御書房耳目不少,提前一點消息也沒接到,估計就不是什麼好事。
今天傳旨也與往日不同,往日聖旨一出來,只要不是嚴加保密之事,都會有人來送信討賞。而且來傳旨的人一進大門就會高聲吆喝,不管什麼事,都讓接旨者提前準備。今天來傳旨的太監到家廟門外才吆喝,這不是讓人措手不及嗎?
「沈義之(沈愷字義之)接旨。」太監瞄了沈愷一眼,打開了聖旨。
沈愷趕緊跪下,他知道什麼事,但仍不敢置信,他活了三十多年,可是第一次接給他的聖旨,激動得手腳都發顫了。聽說是給沈愷的聖旨,除了沈榮華、沐川槿和端寧公主,眾人更加驚詫,連沈賢妃和五皇子的眼睛都瞪圓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沈義之飽學多識、篤直純良,頗有其父學識遺風。現封其為華南省學政,兼華南省苗山書院教授,赴任時間另行通知。另賜婚沈義之和謹親王府江陽縣主,天作之合,白頭偕老,欽此——」傳旨太監故意拉長了後面兩字的餘音,他也知道這道聖旨來得突然,就想給眾人一個緩衝的機會。
「臣、臣接旨,謝、謝、謝主龍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沈愷接過聖旨,雙手還在哆嗦,他看聖旨上沒寫錯名字,這才跪伏在地上行禮。
「沈大人快起來,沈大人雙喜臨門,真是可喜可賀,先成親,後赴任,別忘了賞咱家一杯喜酒。」傳旨太監扶起沈愷,恭維討喜的話說了一堆。看到寶書正拿着一個厚厚的紅包比劃,他趕緊扶着沈愷轉身,給了寶書一個機會。
五皇子過來和傳旨太監說話,打探仁和帝發這道聖旨的意思。沈恆、沈悟等人趕緊過來向沈愷道賀,又有幾個族中兄弟想看看聖旨,沈愷就被恭維聲包圍了。
「不是說好要把茹兒扶正嗎?怎麼皇上又賜婚了?那個江陽縣主……」
「住嘴——」沈賢妃怕沈老太太一着急說出混話,趕緊呵止她,「江陽縣主是皇族貴女,出身高貴,皇上肯賜婚是對我們沈家莫大的恩寵。」
聖旨一到,聽說沈愷升了官,萬姨娘更加高興,正慶幸自己有福氣,又聽到皇上在聖旨上給沈愷和江陽縣主賜婚,她一下子就懵了。聽沈老太太又提起把她扶正的話題,又聽到沈賢妃怒呵,她才回過神來。她身體晃了晃,險些昏倒,被丫頭扶住了。她緩了一下心神,就衝出家廟,邊跑邊哭,越哭聲音越大。
沈榮瑤和沈榮瑜也跟着跑出去,邊跑邊哭,到了家廟的後門,母女三人就哭成了一團。沈老太太一看萬姨娘母女哭了,也跟着哭鬧折騰,話里話外埋怨皇上不該指婚。賓客見沈老太太等人又哭又鬧,知道有熱鬧可看,都忘記赴宴了。
沈賢妃怕沈老太太說出不堪入耳的話,擾了賓客的雅興,趕緊讓人把她送回去了。她又讓人去看護萬姨娘母女,防止她們尋短見,若她們這時候給謹親王府添堵,仁和帝肯定會怪罪到她身上。安排完畢,她鬆了口氣,回頭看到沈榮華和端寧公主別有意味的目光,她的心重重顫抖,千防萬妨,她還是掉進了陷阱。
沈家出孝了,沈慷和沈愷都要娶親,肯定是沈愷優先,由不得沈慷不服。正當沈家準備喜事時,京城發生了一件大事,牽動了朝堂每個人的神經。
兩年前,連成駿兵敗投敵,他的副將花曠戰死。保國公不相信兒子死了,就帶兩個庶孫蹋上的尋子之路。時隔兩年,他們回來了,帶回了那一戰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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