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主神 楔子

    世間，存有這樣一座城。

    它，用碧玉砌出城牆，用珍珠嵌滿城門，用黃金鋪出道路。四四方方，宏偉且神聖。

    四方城牆，十二道城門。

    這十二道嵌滿珍珠的城門上，有着十二位用不同顏色的珍珠勾嵌出來的天使，那是聖潔的天使，他們或是展翼瞭望，或是閉目禱告。肖像栩栩如生。

    當城門合閉時，門上的天使將臨現，把守住每道入口。

    他們是活的，真實存在的。

    城門上的珍珠不足以藏住他們全部的神威，從他們寶甲的一角有聖潔光華流出，那是能夠滅減黑暗的神聖力量。

    四面城牆還有十二柱根基，十二根嵌滿了名貴寶石的根基，它們泛着寶光，指明來者的道路。

    偌大的城池裏面沒有殿堂，房屋街道皆由精金鋪造，每一塊精金上都有隱現的經文。這些經文是歌頌，是聖贊！城池內，街道上，沒人吟誦卻有嚶嚶聖歌瀰漫空中。那是來自靈魂的共鳴，遍佈在這片世界。

    城池的中心，有一塊空地。在空地上，有着二十四把簡樸的座椅，座椅圍成一圈，將中間的王座包圍。

    這是王座，是人王的寶座。無人誦吟的聖歌在這裏最為強烈，王座的位置就像是這座城池的中心點。

    王座的上空，有一層薄雲，在淡淡的雲層中，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那裏還有一把寶座。

    那是神的座椅，是這座城池頌讚的主人。

    雲霧將神座纏繞、遮蔽。

    聖城的頂頭那片蒼穹是沒有日月的，是那神座孕育出的光亮普照全城。

    繁華如它，本該受萬民敬仰，朝聖者絡繹不絕。即使無人來朝拜，如此大的城池，總歸要有居民吧。可城內除了固有的聖歌輕嚀，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了。

    嗆！

    漂浮在天上，藏匿在雲層中的神座突然有了一絲異動。

    一道光束從神座中穿透而出，追光破開稀雲落到地上，精金鋪成的大地被洞開一道口子，追光順着口子鑽入地底。

    這是神的接引之光。

    …………

    …………

    神恩大陸。

    在戰爭背景的渲染下，天地失色，日月無光。

    又逢寒冬時節，白雪皚皚的世界，盡顯慘澹。

    大雪似鵝毛，在旋風中肆意奔走。遼闊的大地，望不到頂的山嶽，一切的一切統統都被大雪覆蓋，遙遙遠望，根本分不清哪一片是山嶽，哪一片是河川，哪是天，哪是地。白茫茫的一片天地。

    在這裏，旅人容易迷路、軍隊容易覆滅，凡是被大雪掀翻的，就難以再找准正確的方向。

    這就是現在的神恩大陸，一個似乎已經讓神明摒棄了的世界。

    北風肆虐，眼睛能看到的是有限的，耳朵也只能聽見十米之內的聲音。

    突然，漫天風雪的地平線上出現了波紋，一道波動由遠至近無限擴散。而眼前的世界不知為何蕩漾開來。一陣陣吟誦、一篇篇禱告橫空出世，肆意的北風懸在空中不敢再亂動。

    白色的世界中多了一片綠洲。

    那是一處祭壇，它的位置十分隱蔽，要不是白色的世界僅剩它一處綠意，常人很難找到它。

    在祭壇出現的剎那，天邊響起微弱而又急促的馬蹄聲。

    隨着這陣馬蹄聲而來的，是一隊身着黑色鐵甲的騎者，他們從地平線上冒出，執着的朝着祭壇衝來。漫天風雪，隨着他們的闖入，變得不再平靜。

    馬蹄聲愈來愈急，飛馳的駿馬鐵蹄不斷翻騰，激起雪被下的草根和濕泥。

    這是一支共有十三人的隊伍，其中有六名背負長弓的弓騎、六名腰配寶劍的鐵騎，還有一名身披白袍的儒須老者。

    十二名騎者將白袍老者護在正中。整支隊伍從天邊而來，一路除了馬蹄「康康」作響，所有人保持着沉默，神色冷峻。

    嗚～！

    大後方，一聲牛角號划過天際，聲音嘹亮有力，穿透雲霄。

    順目望去，十三名騎者來時的方向，在地平線上又多出了幾個黑色的小點，那是從天邊追來的敵人，是衝着他們十三人來的。追兵的號角聲傳入耳朵時，天邊又有無數的黑點騰空而起。

    是箭矢！

    那有着銳利的箭頭和白色翎羽尾翼的小黑點緩慢升空後在空中微微一停滯，接着如同瀑布一般，遠遠的朝十三人奔襲的位置沖刷而下。

    十三人不曾有人回頭，他們背後仿佛長了眼一般，早早的完成了隊形調整。

    弓騎護着老者繼續奔襲，鐵騎六人一字排開緊隨其後。

    當滿天的箭矢落下，六名鐵騎的眼睛突然睜紅，一聲怒喝，黑色的鐵甲染上一抹血色，他們左手擎盾，右手持劍。血色的鬥氣將右手的劍裹上，沿着劍鋒，血色蔓延出了三丈。

    六人將血劍舞的密不透風，在六人的相互配合下，整支奔襲的隊伍仿佛在身後砌出了一道血色土牆，無論箭矢激射的角度有多麼刁鑽，一概御於馬下。

    遠在天邊的追兵沒有一絲驚訝，仿佛早就知道箭矢不會取得成效，一輪激射結束，又一聲號角緊接着響起。

    追兵如潮，黑色的涌浪源源不斷從地平線湧出。

    鐵蹄踩踏積雪的聲音，猶如催命的死神在膻笑。

    十三人雖無畏懼，可坐下戰馬已然氣喘吁吁。

    「先知！」

    「嗯。」

    白袍老者身旁，一名弓騎遞上標示地圖提醒。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十米……轉向！

    十三人並未沿着直線繼續逃跑，而是突然九十度直轉，朝着另一個方向奔襲。

    「愚蠢！」追兵中，有位騎首舔了舔猩紅的嘴唇，笑道，下令。

    「整裝！衝鋒！」

    追兵的第一梯隊捨棄重甲，每人僅握一杆騎槍，一身輕騎，衝鋒。

    本就不斷拉近的距離，在這時，下一瞬就要撞上。

    從尾翼變成側翼的六名鐵騎，眼中泛起濃郁的血光。在他們臉上看不到慌亂與恐懼，冷峻的血目藐視一切生命，包括敵人，也包括自己。

    「不要被迷惑！」

    這是來自那名白袍先知的提醒。

    六名人疑惑，見先知抬頭望天，他們也朝天上看去。

    那裏有濃郁的魔法元素在匯聚！

    是追兵的魔法師到了！

    「污穢的靈魂，在吾神的面前淨化吧！」

    隨着這聲吟唱！一股統結六元素的毀滅魔法在他們頭頂匯聚。

    這是頂級禁咒！

    禁咒的波及範圍遠超常人想像！

    誰也沒想到，來者居然不顧己方士兵的安危，為滅十三個落網之魚，要他們近千名將士陪葬！

    「扎特，你！」

    敵方陣營有道洪亮的聲音傳出，那是譴責，可誰都知道，禁咒不可能被打斷，否則那名尊貴的魔法師要遭反噬。

    他們一介武夫，與尊貴的禁咒魔法師相比，他們的命賤若草芥。

    輕騎的衝鋒停滯了。

    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

    他們逃不了，敵人同樣逃不了。

    沮喪，任誰都沒想到，自己為帝國衝鋒陷陣，到頭來卻要死在自己人手裏。

    六種元素凝聚的魔法能量威力何其強大，它的耀光讓人恍惚，仿佛見到了盛夏的驕陽。

    多麼想念盛夏，多麼想念盛夏的校場。頂着烈日不知疲憊的訓練。至少，那不會要了他們的性命。

    與這些輕騎不同，他們的十三個敵人沒有一人因為這禁咒而動容。

    十二名弓騎、鐵騎駐足守護，白袍先知繼續驅馬前行。此時，他們已經進入了綠洲，來到了祭壇。

    祭壇，先知下馬步入，不緊不慢，他取出一本經書。

    那是一部傳世經典，是他們精靈族與狂靈族於遠古時期保存下來的。這是神的物件，是連通神的媒介！

    老者翻開經書，吟誦經文。

    時間停止。

    風雲不動，飄雪浮在空中。驚恐而又沮喪的輕騎一個個醜陋的定格在那兒。空中，六元素的禁咒停止發生變化，匯聚的元素當中，光元素被強行剝離，融入那篇聖經。

    停止的時空，唯有老者的詠經聲不斷。

    經文脫離了空間與時間的束縛，傳遞到遠處！

    有一朵光團從經書中冒出，它飛出天際，在老者眼前消失。許久許久，老者仍不見回應。

    「我主，全能的上帝！難道您真的拋棄我們了嗎？」

    「精靈族與狂靈族數千年的侍奉，即使到了這個亂魔時代仍然堅守您的道，難道，您真要捨棄我們嗎？」

    「您與我們先祖所立的約，難道就如此薄弱……」

    天際，那朵從聖經內飛出的光團回來了，它並沒有連通與神的道。在老者渾濁的目光中落回原處。

    老者本已白髮蒼蒼，在這一刻，信念堅守着的最後一口氣也散了。吟誦經文的嘴角，有鮮血溢出。

    帶着六名精靈族強者從魔法之森走出，信誓旦旦的向族人們保證……

    在路遇危險，狂靈族眾強者施救。本以為只要到了這兒，一切噩夢都將結束……

    可卻沒想到……

    連通天國的路如此艱難……

    這裏曾是神來過的地方，也上帝與神恩大陸所有生靈立約的地方。按照從聖經上獲得的信息，這裏就是距離神最近的地方。

    「不會的，不可能是這樣……」

    時間恢復，老者踉蹌的跌倒在地上。

    「先知！」

    十二名來自兩族的強者洞悉情況後，古井不波的臉，亦是露出了慘笑。

    「不可能，上帝，我主，不可能拋棄我們！」

    十三人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一聲慘叫，是深處敵軍大後方的那名禁咒魔法師，他意外的慘死了。六元素禁咒中光元素被強行剝離，元素失衡，邪惡的魔法師自食惡果。

    但這並不能令十三人感到一絲一毫的喜悅。

    有人扶起先知，先知如同嬰孩，大聲痛哭。

    「不可能，神若放棄了我們，那這是什麼！」

    狂靈族的一名強者卸掉鐵甲，通神一凝，身上一副寶光四溢的光芒寶甲立即浮現。

    「是啊，我們不可能被神拋棄，否則我們的信仰之力又從何而來！」

    又有一名精靈族強者，他隨手凝聚一枚聖光箭矢，往那慶幸之餘還想撲上來的人族輕騎滿弓怒射。光華爆開，十多名已經撲到近前的士兵應聲倒下。

    「先知，我們的信仰之力，我們的生命，無論什麼，請使用我們，獻祭我們，無論怎麼都好，請再召喚一次天上的道路吧！」

    有人這樣提議。

    從十二人眼中，老者看到了尤勝於他的堅定信仰！

    慚愧！身為精靈族的先知，連通神明話語的大能者，居然還不曾有這般堅定的信仰。

    先知重拾信仰，他吩咐，十三人牽手連心，他要再試一次！

    嗚～～嗚～～

    追者發起了總攻！從地平線到山坡，黑色的浪涌朝這唯一的綠地湧來。

    這一次，先知全力以赴，即使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十三人的信仰匯聚一處，老者默念密語，時間再次停止。

    「主，請接收來神國子民的獻祭！」

    老者此次盡其所能，將用生命力推助信仰的連通！

    波！

    就當眾人生命透支殆盡前，迷迷糊糊中，看到天地間開啟了一條道，有聖潔的生靈從那走出。

    是天使！

    這是來自那個世界的回應！

    天使被聖光裹住，他們的靈脫離了肉體，來到了天使的身前。

    天使用意念同他們交流，盡數回答了他們心中的疑問。

    天使微笑着向他們交代完一切後，化作光華，重現被天國接引了回去。

    神的旨意，如同一劑強心劑，讓先知浮躁的心安定下來。

    「照神的吩咐，我們兩族各自回去準備，務必絲毫不差的完成。」

    老先知遣散眾人，讓他們突出重圍後分散離開。因為以他們的身手，只要突出重圍，追兵再想傷他們就難了。

    而他，要留在這裏，為牽制追兵做最後的努力。

    「大先知，還是我們護送你離開吧。」

    狂靈族的強者不忍老者赴死，執意留下來保護老者。

    看他們神色激動的樣子，老者猛一揮衣袖，催其離開。

    與狂靈族強者比較，反倒與大先知同族的精靈族強者冷靜許多。精靈族的強者們齊齊向老者拜別。

    「老夫已經完成使命，活與不活皆為天意。」

    時間恢復。

    風捲殘雲，雪花飄落。一束陽光罕見的出現，撥開雲霧，照落在冰雪的世界。溫暖，和煦，它使冰冷的世界多了一絲暖意。

    殺！

    無數的罪人圍堵而上，十三道身影堅定的站在場中央。

    「罪人，你們為何不知悔過，為何要招惹惡魔。你們不知道大難即將臨頭。你們不知道浩劫已經來臨。滅世即將開始。懺悔吧，贖罪吧，博取神王最後一絲憐憫。」

    這是大先知最後的一段話。

    光之……殉葬！

    大先知發出大威能，原本被照落在遠處的光束被生生拉扯了過來。以大先知為中心，光束無限放大。

    凡是沐浴在這束陽光下的，肌膚上冒出裊裊青煙，在青煙升騰的背後，一聲堪比那名魔法反噬的禁咒魔法師一般的慘叫聲。

    不。

    這聲慘叫遠比那魔法師來的悽厲。

    無數的聲音，同時慘叫。

    不過這聲音別人聽不見，唯有身處中心的大先知、大賢者、大能者聽見。

    「撒旦、惡魔，從神的子民身上滾出去，滾回深淵，滾回噁心的地獄去！」

    大先知用靈魂在嘶吼，他的話語連通神能，嚇得那些青煙臨世的瞬間，卷團沒入地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原地留下恍惚的眾人。

    當人們清醒，發現一身輕爽的同時，回過頭來疑惑自己是怎麼來到這片曠野雪地的。

    此時十二名兩族的強者已經安全離開。沒多久，他們便將神的旨意傳達給了自己的族人。

    亦是沒多久，精靈族和狂靈族先後從神恩大陸神秘的消失。任憑人族怎麼尋找，都未能找到一絲蹤跡。

    有人說，兩族是躲起來了，他們在等待人族的衰敗。而有人說，他們的神將他們引渡到了神國，給予了他們更幸福的生活。

    無論是哪種說法，如今的神恩大陸已經徹徹底底的屬於人族了。

    當然，還有支配着人類的惡魔。

    ……

    ……

    神讓兩族退隱的同時，也給了兩族一項隱秘的任務。兩族在神的選招下，一部分族人被抹去記憶，改去容貌，以人的標準，活在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