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公孫不器一聲大喊,他的手一抬,右手食中二指射出兩道白芒。
兩道白芒在空中幻化做兩桿長槍,打向前方空無一人處。
長槍過處,空氣里蕩漾起漣漪一般的波紋,一個人影驀地現了身出來。
此人竟然是一個胖大的和尚。
胖大和尚的頭上,並沒有戒疤,只是脖子上掛了一串佛珠。
這現身的和尚,赫然也是真君的修為。
此人手裏持着一面小小的令旗,手腕微微一抖,就打出兩道黑芒,正正地迎上兩支長槍。
黑芒和長槍在空中一撞,只見空間一陣詭異的扭曲,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和尚衝着公孫不器微微一笑,和藹地發話,「有些時日不見了,道友別來無恙?」
「我有恙得很,」公孫不器冷笑一聲,死死地盯着對方,「道友不敢當,閣下的大恩大德,公孫不器沒齒難忘。」
原來這胖大的和尚,竟然就是那排幫的真君!
公孫不器在證真的時候,第二次遭遇了偷襲,雖然有驚無險地度過了,但是他將仇敵的氣息,記得一清二楚,不費吹灰之力就認出了對方。
——就像紫嫣都廚能感覺到,他暗暗潛伏在旁邊一般。
直到這時,他才知道李永生為何暗暗通知,要自己悄然趕過來。
事實上,看過了事態的發展經過之後,他已經將因果捋清楚了。
為什麼這名真君在海岱消失,尋找不到了?合着人家早就收束了氣息,潛伏在這裏了。
潛伏在這裏做什麼?當然是算計來找碴的雷谷中人。
這其中的因果,只要不是太笨的人,就想得明白。
松峰觀在綁架任家姐妹失敗之後——甚至可能是在此之前,就打算好了,要在這裏狠狠地算計雷谷一道,打掉李永生的囂張氣焰。
至於說襄王府抓住了曲阿杜家的人,大概只是意外。
當然,他們利用曲阿杜家做文章,雖然可能是想引來杜晶晶,但也有公報私仇的想法。
事實上,襄王府跟杜家的恩怨,不是什麼大事,基本上不值得一提。
關鍵是他們給杜家扣上了「偷盜國朝氣運」的帽子,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對抗道宮。
至於說這可能是栽贓,做這些口舌之爭真沒什麼卵用,這裏是海岱,不是玄女宮的主場。
青龍廟才是道宮系統在這裏的地頭蛇,更別說還有松峰觀幫忙。
這計劃都是一環扣着一環,先是利用杜家的示警焰火,將杜晶晶等雷谷的人吸引過來,襄王的軍隊就發起突襲,正面拿下對方。
萬一襄王的軍隊失手怎麼辦?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以找松峰觀求援。
可以說,松峰觀在一開始,就做好了跟玄女宮撕破了臉的打算,而且他們還設計了邏輯陷阱,讓他們這種行為,得到了道義上的支持——玄女宮阻攔朝廷追查偷盜氣運的反賊。
大義在手,可以將之上升到無限高的高度,那么子孫廟對抗四大宮,也有了足夠的底氣。
怪不得張主持一出場,氣勢就足得很,後面的態度也很強勢——人家根本不怕動手。
總之,這一切的計劃,都策劃得相當完美。
至於說氤氳洞的余化龍,則是這些計劃的一個引子,他自以為聰明,卻沒有想到,他求助的松峰觀,連他也算計了進去。
甚至余化主的遇襲,都極有可能是襄王府所為——松峰觀修者當時的行蹤都有記載,但是心襄王府修者的行藏呢?誰會去調查?
當然,這些依舊不重要,就算沒有氤氳洞化主這麼一號人,松峰觀處心積慮對付雷谷,也會找到別的引子,那廝不過是適逢其時。
不過排幫真君也埋伏在此,想必不是要對付雷谷和玄女宮的,他的目標應該是公孫不器。
否則的話,剛才襄王府被打得滿地找牙,他應該已經可以出手了。
總之,結了一個真君仇家,對他這排幫餘孽來說,是件很糟糕的事情,公孫不器急着南下找他報仇,他也想處理掉這個隱患。
李永生比較確定這一點,因為剛才雙方戰鬥的開始,他已經感受到了,那個張老實遍尋不到的排幫真君,就隱藏在左近。
不過對於這一切,他也早有預案,於是暗中通知了公孫不器,要他悄悄潛行過來,不要着急出手,看一看那潛藏的真君有什麼打算。
然而,不器真君終究是證真時日不久,見到玄女宮和雷谷被人按着打,對方還拿出了大名鼎鼎的岱宗石敢當,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悍然出手。
果不其然,他的氣機才一凝聚,那潛藏在暗處的真君就發現了,虧得他動作迅速,毫不猶豫地廢掉了對方的高階真人,搶到了氣運重寶石敢當。
事實上,這胖大和尚若是肯出手回護的話,他也未必能輕鬆得手,不過這廝做事比較陰險,根本就無視了襄王府高階真人的生死,而是悄悄地貼近了過來。
顯然,他是想故技重施,再暗算不器真君一次。大約他以為,公孫不器剛證真不久,對真君的施為能力,運用得不夠嫻熟,不太可能及時發現他。
非常遺憾的是,他的算盤打錯了,反倒是因為出手晚了,自家折了一個高階真人,氣運重寶石敢當也被對方奪走了。
此刻,要說他心裏一點懊惱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不過打仗這種事,怎麼說呢?從來也就沒有什麼算無遺策的說法。
想要冒險佔便宜,就要接受冒險沒有成功的後果,這叫願賭服輸。
所以他索性大喇喇地打個招呼。
見到不器真君咬牙切齒的樣子,他也不以為然,反倒是笑着表示,「證真一事,原本就是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我出手為閣下增加人劫,也許是天道之意,誰說得清楚呢?」
公孫不器的嘴角抽動一下,終於強行按下心中的惱怒,似笑非笑地發問,「照你怎麼說,我還該感謝你了?」
「謝我倒是不必,」胖大和尚笑着一擺手,「你我之間本無私怨,實在是造化弄人,不得不做了敵手……我這麼說,也不知道閣下信是不信?」
「你說什麼,我都可以信,」公孫不器淡淡地回答,「不過,信與不信很重要嗎?我只需要知道,你我之仇沒有轉圜的餘地……你說是也不是?」
「唉,」胖大和尚輕嘆一口氣,苦笑着一攤手,「其實,若是可以選擇的話,我又哪裏願意與你為敵?天地為爐兮萬物為銅,陰陽為炭兮造化為工,所謂真君,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是啊,」公孫不器也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旁人都道,真君便是本位面頂尖的存在,殊不知在真正的大能眼中,依舊是區區的螻蟻……最多,不過是大號一點的螻蟻罷了。」
他這話可不是隨便敷衍的,而是語出至誠,公孫家擁有中土頂尖的家族傳承,前人早就警示過:若是僅僅為證真而得意,公孫家的格局,也就只能限於玄青位面了。
甚至,這樣的格局都未必能保證公孫家傳承下去——撇開上界不提,只說在這個位面,就有很多存在,是真君也不便隨意招惹的。
多的不用說,看一看他身邊的李永生就知道了,是什麼樣的存在,才能培養出這樣的妖孽?
公孫不器出聲附和,可是那胖大和尚又有點不開心了,他的臉一沉,「閣下既然知道,大家都是同為螻蟻,你這大號的螻蟻,為什麼還要對幼小的螻蟻出手呢?」
不器真君心裡冷哼一聲,你當初擾我證真,可不也是以大欺小?現在居然跟我談這個?
然而,公孫家真不愧是異常驕傲的家族,他根本不屑跟對方鬥嘴皮子,而是冷笑一聲,「我遼西公孫家行事,想做就做了,何須向螻蟻解釋?」
胖大和尚聞言大怒,這就是說他也是螻蟻了。
不過他城府極深,也不會因而動怒,只是輕笑一聲,「那麼,我也可以對螻蟻出手了?」
兩名真君相鬥,勝負不會輕易地決出,但是他們戰鬥的餘波,足以摧毀這個位面的大多數生物。
不等公孫不器出聲,紫嫣都廚就勃然大怒,她冷冷地發話,「夠膽你就動手試一試,我玄女宮沒找你們這些禿驢的麻煩,你倒不知死活地湊上來了。」
玄女宮位居中土南方,距離西南幾個佛國不遠,確實是有找麻煩的資格。
「我可不是佛修,」胖大和尚淡淡地看她一眼,「你們也知道我功法的根腳,我是那種修香火成神道的氣息嗎?」
紫嫣都廚嘿然不語,但是這時候,李永生出聲了。
他看着對方正色發話,「你的身上有香火氣息!莫要以為很淡,別人都感受不到。」
「咦?」胖大和尚側頭看他一眼,然後微微頷首,「你便是那自稱大師的狂妄小輩?現在的年輕人,真的是越來越浮躁了,你何德何能,竟然敢小看天下英雄?」
「老匹夫住口!」有人厲喝一聲,不是別人,正是玄女宮經主丁青瑤,她怒視着對方,「李大師再是年輕,也好過你這種藏頭藏腦之輩!」
難得有這樣向仙使示好的機會,她當然要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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