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北城郊,有一大片丘陵,是眾所周知的禁區,無數軍中權貴在這裏落戶。
京城的黎庶,更願意將這裏叫做「元勛區」。
八大帥中,有五大帥的家人,就住在這裏。
一處靠山望着京城的豪宅內,一個白髮女人,坐在樓頂,伏案書寫着什麼。
這棟樓不高,也就是兩層半,女人所處的位置,就是在三樓陽台上。
她一頭如雪的白髮,偏生面容紅潤,有若嬰兒,將案几上的文書一一批示完畢之後,早有女衛走上前,手持繡着青花的浴巾,「坤帥,水池溫度調好了,現在去游嗎?」
白髮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八大帥里僅剩的五帥之一,坤帥。
她原名胡小小,從軍之後改名胡秀鳳,然後成長為八大帥之一。
成功從來都沒有幸致,她有三個兄弟和一個姐姐,都在衛國戰爭里犧牲了,所幸的是,她還有八個兄弟和十一個姐妹。
沒錯,胡家本來就是軍中家族,她的老爸和叔叔,也都是軍中宿將。
不過她能走到眼下這一步,跟家族的支持,關係不是很大——胡家只能保證她的一些低階軍功,不要被別人冒領了。
「今天不想游泳,」坤帥擺一下手,「嗯,安排一下……去平舒走一遭好了。」
平舒靠海,距離順天府近五百里,超出了幽州郡的範疇。但是京城豪門去那裏一趟,是很方便的。
她不想在自家的泳池裏游泳。但是平舒河流眾多,奔流到海,在河裏海里游泳,卻是愜意。
女衛猶豫一下,低聲發話,「據說近期有野祠中人在京畿出現。須得防範一二才好……還有。頓河水庫的那些人,也暫時沒找到。」
野祠中人倒是好說,一般不會招惹官府,可是在頓河製造了那麼大事件的組織,顯然是衝着官府來的,坤帥做為僅存的五大帥之一,一旦出行,很容易成為對方的目標。
坤帥一聽,忍不住嘀咕一句。「這幫人怎麼辦事的?這麼大的事兒,到現在都沒有鎖定目標。」
不能出行,這多少有點掃興,就在此時。又有人來報,「李清明求見大帥。」
「他來幹什麼?」坤帥疑惑地皺一皺眉,想一想之後點點頭,「帶他過來。」
李清明別看滿頭白髮,其實歲數並不大,也就五十來歲,在軍中是小字輩。算很耀眼的後起之秀,但也不值得坤帥起身迎接。
他進來之後,笑眯眯地打個招呼,「坤帥您的氣色不錯啊,最近得了一根不錯的金絲藤根,足有五百年之久……想着您喜歡,就拿來送給您。」
金絲藤根有點像地球上的甜草根,拿來泡水喝不錯,還能去躁氣化心火,年份越久的越好,坤帥喝茶不多,平常就喜歡喝這個。
當然,以她的地位來說,根本不缺金絲藤根,五百年的藤根,也不是多麼罕見的東西,並不值多少錢。
「你有心了,」坤帥一抬手,這點東西她還是不怕收的,「你小子有什麼事兒,直說好了,沒工夫跟你打啞謎。」
「就是好久沒來了嘛,」李清明嘀咕一句,然後笑眯眯地坐下來,「您最近見曲勝男曲老了嗎?她可是沉疴盡去,大好了。」
「她來過,」坤帥點點頭,感觸頗深地嘆口氣,「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個小娃娃竟然能治好她,後生可畏啊。」
「這個後生……他對咱軍方很不滿,」李清明直接點明來意。
李永生的情況,坤帥也聽曲勝男說過一些,大約知道小傢伙是被博靈郡軍役房收拾過,心存怨懟。
這種事情對她來說,實在太常見了,當時她就沒表態,現在聽到李清明又提起,所以點點頭不說話,看他想說什麼。
「我想要他幫我驅毒,他說不治軍人,」李清明大聲發話,「關鍵是他說能治……我這毒,不是捍衛中土國受的傷?」
坤帥揚一下下頜,「嗯,你繼續說。」
「我想抓走他,為我療毒,」李清明真不愧是渾人,大喇喇地發話,「所慮的就是他對曲老有恩……曲勝男我也不怕,就是怕您多想。」
「你個混球,」坤帥氣得罵他一句,「那是朝陽大修堂的修生,你敢動手?」
那廝身邊還有道宮的人,那又如何?李清明對此心知肚明,他很乾脆地表示,「他總有出修院的時候,我在修院外抓他不就行了?」
坤帥饒有興致地看着他,「抓走之後呢?」
「他能幫我驅毒的話,我當然會重金感謝,」李清明理所當然地回答,「我不怕他拿假手段來瞞我,怕的就是您誤會。」
坤帥不屑地看他一眼,「郎中用假手段,你能看出來?還是你防得住?」
「我自有辦法,」李清明很無所謂地回答,他之所以被人看作是渾人,就是做事不講理,敢治壞我……信不信我弄得你生不如死?
當然,李永生若是願意盡心盡力治他的話,他真的不吝重賞。
事實上,他毒傷發作的時候,也是很痛苦的,他自問,那種程度的痛苦,絕對不遜色於曲勝男。
然而,他是個要強的人,又因為壞脾氣,得罪了一些人,甚至因為苗裔的身份,在李家目前也是強行壓制住那些人,萬一被內廷和軍方視作不堪使用,後果真的太嚴重。
所以他不想宣傳自己的痛苦——只能默默忍受。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如果能祛除沉疴,恢復化修的身份,再往上走一走也是正常的,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在軍役部只掛個閒職。
「我不答應,」坤帥淡淡地搖頭,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我不方便動連鷹,但是在京城保個人,還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他對軍方有怨懟之心啊,」李清明的聲音大了起來,「說不治軍人!」
「切,」坤帥不屑地哼一聲,「不治軍人?他可是治了小曲……你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我跟那姓連的小子也沒交情,」李清明覺得自己的委屈大了。
少不得,他將事情的原委說一遍,最後還強調,「……我打了那廝一頓了,但是李永生還是要記恨在心,莫不成要我將他踢出軍隊?咱軍方什麼時候這麼軟弱了。」
「降頭一事,也是他提出的?」坤帥還真不知道這個。
此前,她還在埋怨,嫌軍方和捕房沒能力,讓導致她不能出行。
若是李清明一來,就講明這一節因果,坤帥大概會認為:這李永生也太不曉事了,怎麼就不知道配合一下?
但是現在,她就覺得軍方太笨了:除了欺負一下老實的修生,你們還會做什麼?
人家提出了降頭的可能,你們反倒要帶走有功之人?
所以說,先入為主真的太可怕了,而坤帥雖然精明,終究是個女人,女人大多是感性的,更別說她還已經表態了,不許李清明動李永生。
要不說,說話的順序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李清明屬於大事精明小事糊塗的那種,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話的順序出了問題——他怎麼可能知道,坤帥本來是想出京的?
所以他固執己見,「非常時期,那麼大的事兒,為什麼不能拉走他調查?」
「你們這幫娃娃,現在也就只會欺負老實人了!」坤帥氣得拍案而起,「摩雲堡一役,我全靠那些黎庶的掩護,才能安然撤離,現在你們不講黎庶的支持……我看這大好江山藥丸!」
摩雲堡一役,是她封帥的最關鍵一役,但是她此刻說出來,並不是賣弄,而是因為,那是她一生大大小小的戰役里,最為驚險的一戰。
若沒有中土國的百姓支持,隨她衝出摩雲堡千餘名將士,怕是都要倒在回途中。
「得,就當我沒說好了,」李清明苦笑一聲。
他雖然渾,卻也知道發了飆的坤帥,是他不能惹的,於是他嘆口氣,「坤帥,我父在世之時,也很賞識您,現在不怕跟您說一句……我這個傷,怕是扛不住了。」
他的父親李蟄遠,是光宗的五虎將之一,雖然不是胡秀鳳的頂頭上司,但是確實表示過欣賞之意,也算間接幫她穩固了軍中地位。
坤帥淡淡地看他一眼,「這個事兒,你跟小曲去說,她若願意幫你,自然有辦法。」
在她想來,自己願意維護那個本修生,全是看在曲勝男的面子上,而曲勝男也確實比較好說話,若是李清明求得動她,就好商量了。
以小曲愛憎分明的性子,應該不可能放棄維護那個修生,但是李清明夠誠懇的話,她出面幫他說個情,這傷可也不就治了?
那是治好曲勝男的人,我怎麼可能去求她?李清明心裏暗暗地嘆口氣,哪怕論地位,他也比曲勝男高,胡亂求人,那成什麼了?
想一想之後,他輕聲發話,「被我打的那廝,是兌帥的人,我也能追究一下他的失職,但是……好不好呢?」
兌帥也是八大帥之一,不過跟坤帥不太對付,以前八大帥關係都不錯,但是自從先皇開始清洗之後,他就積極地靠向了先皇。
坤帥曾經很不屑地說過一句話:所謂兌,那就是一團泥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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