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結果就不錯,」眾目睽睽之下,孔總諭淡淡地發話,「誰能沒點小秘密?而且以我看來,此次李永生能精確診斷,極有可能是巧合。¤」
這就是純粹的胡說八道了,不過孔總諭是女性,天生就有護短的本能,也有不講理的權力。
宋嘉遠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以後都不要再談了,免得影響咱們修院跟農司的友好關係。」
然而,教諭們雖然這麼決定了,但是當天晚些時候,還是有些流言傳開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修院的門面房深夜被砸,還好久沒有修繕,這種大事,怎麼瞞得過大家的眼睛?
很多人都知道,可能是食為天的人幹的,修院裏雖然有人看李永生不順眼,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大家毫無例外地支持李永生——畢竟屁股在那裏坐着。
今天食為天的人灰溜溜地離開,被不少人知道了,甚至還有人看到了昏迷的朱老闆,被人抬出了修院。
因為有封口令,大多數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猜到可能修院出手了。
當然,真正有辦法的人,還是能打聽出來內幕的,封口令對他們無效。
秦天祝就是有辦法的,從一個相熟的教諭那裏,他得到了真相。
最開始聽說此事的時候,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永生用的,竟然是巫修的手段?
他忍不住想到,自己跟對方,曾經有過祖竅之辯,家裏似乎也很看重此人的傷藥,再想一想現在風靡七幻城的收音機……這廝真的只是個孤兒?
哦,對了,傷藥還沒送回家呢。
一直以來,他都沒覺得這傷藥有多貴重,哪怕家裏再三強調,他的態度也就是那麼回事——這不?就連這次的傷藥,李永生也是白送的。
意識到問題之後,他當天就跑回了家,連夜將傷藥交給了父親。
他的父親也沒有多說,只是吩咐了他一句,明天不用去修院,在家休息。
第二天,秦天祝起來的時候,竟然意外地發現了個道童——道宮有人來了?
他心癢難耐,少不得問一問,你們來是幹什麼的?
小道童卻是傲嬌得很,根本不理他。
秦天祝在家裏呆了整整三天,族裏才傳來消息:祖父要見他。
他進了祖父的房間,才赫然發現,裏面還有個高冠藍袍道人。
道人年紀也不大,二十來歲,不過秦天祝知道,靈修的歲數,看相貌是看不出的,於是走上前見個禮,「見過道宮前輩。」
「無須多禮,」藍袍道人一擺手,拿出一塊黑色的藥膏,「這是你帶回家的?」
他的聲音有點沙啞,眼中也有點血絲,似乎是沒休息好的樣子。
「是我一個學弟,送給我一些,」秦天祝恭恭敬敬地回答。
「也算難得了,」藍袍道人點點頭,「你去問他一下,這藥膏的配方,可否願意獻上?」
他這話說得自然無比,道宮一般都不在民間出現,看到什麼東西,也很少討要,但是一旦真的討要,那就是對方的機緣到了。
我要你的東西,是看得起你,你有什麼需求,也可以提——當然,太過分就不行了。
所以這「獻上」二字,就是說這東西我要了,至於說條件?你提!
可是這句話,卻是嚇了秦天祝一大跳,「這個……我得先去問一下。」
食為天想要李永生的收音機技術,現在搞得里外不是人,道宮來人張嘴就要獻上,這尼瑪……豈不是又要生出事端來?
一直以來,在秦天祝的印象中,道宮就是無敵的存在,也是他嚮往的去處,官府固然也很厲害,但是對一個少年來說,仙風道骨的靈修,誘惑更大。
聽說靈修到了一定的境界,是可以延壽的呢。
總之,秦天祝對道宮,是各種的崇拜,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道宮如此對待李永生,似乎……不太好。
至於是哪裏不好,他也說不來,就是有那種感覺。
藍袍道人見他的表情,忍不住微微一笑,側頭看向他的祖父,「秦翁,令孫似乎並不知情?」
「天祝,是這樣,」做祖父的輕咳一聲,「這是你大伯的師弟,他發現這個傷藥里,有唐紅豆的成分……唐紅豆你知道吧?」
「唐紅豆?」秦天祝聞言,登時愕然,「那不是發物的嗎?」
唐紅豆是一種藥材,唐紅藤上結出來的,這藥材的價格不算貴,磨粉沖服,可以有效地擴充經脈,在衝擊祖竅的時候,經常要用到。
但是同時,唐紅豆也不是隨便能服食的,這東西是發物,若是身體內有隱患,服食此物的後果,就相當嚴重,很有可能激化隱患。
所以唐紅豆給大家的感覺就是,「扶強不扶弱」——你身體底子好,吃了這東西就更好;要是底子不好,吃這東西,就只會越吃越弱。
上面說的是內服的效果,至於外敷效果,理論上講,唐紅豆表現出的對**的可接續性,能有效地促進傷口的癒合,但是……它是發物!
抹到傷口上,傷口只會潰爛得更厲害。
「發物不發了,」看着自己的孫兒,秦翁輕嘆一聲,「你是一直在小看這個藥,對吧?」
我勒個去的!秦天祝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了起來——發物不發了,這這這這……這玩意兒也太逆天了吧?
數遍中土國,發物沒有上萬種,起碼也有幾百種——能讓它們不發,這尼瑪得是什麼樣的秘訣?
「你想多了,」藍袍道人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發物不發,天道不存,世間哪有這般道理?」
秦天祝不愧是秦家這一代最傑出的子弟,瞬間他就聽懂了,發物可以不發,但是沒有哪一種秘訣,可以讓世間所有發物,都變得不發。
所謂的不發,只能是針對某一種發物,採用的特殊的手段。
而藍袍道人,自己大伯的師弟,想要李永生獻上的,就是唐紅豆不發的訣竅。
此發物原本是服食用的,扶強不扶弱,一旦不發,就可以外敷,會成為效果極佳的傷藥。
然而,就算是聽懂了,秦天祝在興奮過後,忐忑之情還是油然而生,「但是唐紅豆本為普通藥材……此妙訣傳出,也是驚世駭俗。」
你想要李永生獻上這個,我真的是……鴨梨很大啊。
「沒有多少驚世駭俗,」藍袍道人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傲然回答,「唐紅豆終是俗物,外敷了不得也就是中階制修能用得上,再往上,它都比不過高階制修自身的恢復能力。」
咦?秦天祝聽到這話,忍不住好奇地發問,「既然是如此,道宮又怎麼會對它感興趣?」
道宮裏,制修都是最底層的存在,比如說雜役之類的,那些有道宮敕牌的弟子,哪個不是司修以上?
「呵呵,」藍袍道人輕笑一聲,卻不做回答。
倒是秦翁忍不住了,出聲呵斥,「道宮總有大濟天下的時候,天地間的大藥,總要造福一方黎庶,這你也不懂?」
明白了,秦天祝雖然做事率性,但腦瓜真不是白給的:道宮對這藥的需求真的不大,比唐紅豆藥效好的藥也多得是,但是灑向民間爭取口碑的話,需要一些實惠而量大的藥。
毫無疑問,唐紅豆不發了之後,就可以作為特效傷藥,救助黎庶了。
別看對於高階制修來說,唐紅豆是沒什麼意義的藥,但中土國超過九成的人口,甚至都沒有到達制修——秦天祝從觀星樓上跳下的時候,也不是制修,那藥對他都有奇效。
不過饒是如此,他還是婉轉地表示,「我盡力去說服他,那傢伙……有點死心眼。」
藍袍道人的臉上,泛起了一絲不耐,但他還是忍住了,「他想要什麼儘管提,不要太過分就行,此事涉及到我和秦師兄的功果……這個配方,我們不會向官府透露。」
道宮中人,不但講因果,也講功果,不過這功果,大約就是貢獻度的意思,他們為道宮做出了貢獻,道宮自然會賞賜一些東西下來。
秦天祝聽到這裏,是徹底地明白了,於是點點頭,「那我現在就去。」
他大伯的功果,可不就是秦家的底蘊?大伯走得越順,秦家就越興旺。
秦翁欣然地點點頭,這個不着調的孫子,總算還知道為家族着想,「騎我的紫騮去!」
秦家有馬,名為紫騮,是秦天祝的大伯從道宮回來時,孝敬給老爸的,民間難得一見,就算是朝堂之上,也難得見此名駒。
紫騮果真快捷,一個半時辰之後,秦天祝就回來了,「李永生說了,唐紅豆冰雪中冷凍十二個時辰,熱水煮沸即可外敷。」
「啊?」藍袍道人登時就愣住了,好半天才問一句,「他所求什麼?」
「他說,他說,」秦天祝猶豫一下,想到原本就是給自家大伯爭功果的,終於也不隱瞞,實話實說,「他說就送給……道宮了。」
其實李永生說的是——「這點小東西,既然對民間黎庶有利,送給你秦家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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