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生租的房子,是修院的最外圍,再往外尤其是過了馬路,那確實不是修院能管的地方。
李室長也反應過來了,忍不住臉上一熱。
不過他基本不把麵皮當回事,所以陰陽怪氣地發話,「你能算計了師季峰,還對付不了這幾個小傢伙?」
李永生深深地看他一眼,心裏有點莫名的感嘆:堂堂的博本院,院務室室長,居然就是這麼個水平?
他也懶得跟對方打嘴皮子官司,簡單地回一句,「李室長這話我不太明白,你能細細解釋一下嗎?」
一邊說,他一邊就摸出一塊留影石來,在手裏把玩着——我暫時不激活,你看着辦。
「嗤,會用留影石啊,」李室長不屑地哼一聲,不過,他也不敢再隨便說話了,「食為天的朱東家,想見你一面,跟你談點事。」
食為天?李永生的眉頭一揚,對於這個半官方的商行,他還是很清楚的。
食為天是農司序列的,擁有大批的糧店和種子店。
以博靈郡為例,有三司六房,三司為農司、法司和政務司,三司的序列高於六房,但是職能有重疊之處。
其中農司掌管全郡的耕種以及相關事宜,這涉及到國民能不能吃飽的問題,歷朝歷代都是被相當看重。
食為天相當於農司的一個三產公司,在博靈郡也算龐然大物,不但倒手買賣糧油種子,還插手飯店、旅店等多個行業。
這個位面的糧油事宜,比地球界的份量重多了,在郡里可以呼風喚雨。
要不然,「食為天」的稱呼怎麼來的?民以食為天!
李永生知道這家的來歷,不過他不認為,自己有必要怕他。
於是他微微一笑,「朱東家想見我,那隻管來就是了。」
只要在博本院的範圍內,他不怕見任何人,出了天大的事,自然有修院扛着。
但是貿貿然跑出去,那就難說了。
「狂妄!」李室長臉一沉,厲聲喝道,「你算什麼?敢讓朱東家主動上門?」
「他不想見我,可以別來,」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又不是我要見他,至於說我是什麼……我在博本修行!」
「你你你……」李室長氣得連連指他,最後咬牙切齒地發話,「你可別後悔。」
李永生眉頭微皺,仔細想一想,然後認真地點點頭,「我不後悔……真的。」
「那你好自為之,」李室長見他執迷不悟,也懶得多說,站起身徑自向門外走去,反手一摔門,只聽得「砰」的一聲大響,整個屋子都顫了一顫。
有灰塵自天花板上撲簌簌地掉落。
「莫名其妙,」李永生搖搖頭,輕聲嘀咕一句。
話是這麼說,但是他心裏非常清楚,這食為天的朱東家,怕是已經盯上了自己。
不過這也不是多大的事,盯上收音機的人,還少了?
一個時辰之後,七幻城的一個茶館的靜室里,兩個人坐在那裏,其中一個正是李室長。
他的臉上,有着濃濃的歉意,「朱老闆,那李永生實在不曉事,竟然要你上門見他……博本出了這樣的修生,我真的很慚愧。」
朱老闆是個面目猙獰的年輕人,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的模樣,小眼豁牙厚唇,相當地難看,他沉吟一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李室長有什麼建議?」
「他不給你面子,你何須給他面子?」李室長冷哼一聲,「閣下是掌農的侄兒,直接打上門去好了,呵斥他個怠慢之罪!」
「你讓我打上門去?」朱老闆怪怪地看他一眼,因為相貌實在太個性化了,讓人看不出他真實的表情。
「那又怎麼樣?」李室長的表情也很怪異,「堂堂的食為天東家,會怕一個本修生?」
「我對你這個人……」朱老闆一抬手,指一指對方,「你這傢伙的記錄,不是很好。」
他很想在此事上有所斬獲,但是對方的為人,他並不是很信得過,沒錯,他是掌農的侄兒,勢力雄厚,但是做為外人,去博本院找修生的麻煩,風險真的不小。
「那是你們博本院的地盤啊。」
若是李永生這個買賣開在外面,早就不知道被人收拾多少回了,但是他靠博本院的房子做生意,敢上門找碴的,還真沒幾個人。
郡守府的人來,可不照樣被宋嘉遠頂走了?
要不說學校就是象牙塔,真的不假,太多社會上的恩怨糾葛,無法越過這條護城河——老師保護學生,學校保護學生,天經地義。
「你若沒膽子,何必找我?」李室長一甩手,直接站起身走人了。
朱老闆在靜室里呆坐半天,才輕喟一聲,「這傢伙也不簡單啊……差點忽悠我上套。」
其實,李室長是很簡單的一個人,也是極端勢利的一個人,他的認識是個誤會。
當然,極端勢利,也可以視為非常不簡單,這需要天分的。
不過不管怎麼說,朱老闆想做什麼,在博靈郡,還鮮有做不成的。
博本院幾個教諭和修生,也能阻擋住我嗎?他也站起身來,冷哼一聲,「結賬。」
靜室外,有四五個跟班在等着,見朱老闆面色不豫,有人低聲發話,「那姓李的……可是有意為難公子?」
「想借我的手賺錢,還不想出力,天下哪裏有這麼便宜的事?」朱老闆冷笑一聲。
「那要不要找人教訓他一頓?」另一個人低聲發問,「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制修。」
「這種狗一般的東西,我還沒那麼閒,」朱老闆不屑地撇一下嘴角。
下一刻,他看向一個人,「賦稅房那裏,你去知會一聲……」
李永生才回絕了李室長,第二天,就來了兩個官差,直接上了二樓。
他正在跟一個買家校驗收音機,門就被拍得咚咚山響。
李永生眉頭微微一皺:這是敲門呢?還是砸門呢?
不過他還是按下性子,走上前去開門,入目卻看到一高一矮兩個官差。
高個一抬手,將他撥到一邊,就走進了房間,左右看一眼,又將目光收回來,粗聲粗氣地發話,「你便是李永生?」
「我是,」李永生點點頭,臉色卻不太好看——你二位太強勢了吧?
「賦稅房辦事,」矮個子走上前,抬手一戳他的胸脯,「你從出售收音機到現在,未曾上繳過半錢的稅,我說得可對?」
「是沒有納稅,」李永生點點頭,「但是……」
「少廢話,」矮個官差直接喝止了他,「現在,跟我們走一趟吧。」
說完,他還看一眼那正要簽合約的買家,「你要辦事,換個時候吧……屋子裏的東西,我們都要封存,偷漏賦稅,這廝麻煩大了!」
那位是個壯碩漢子,眉頭一皺就待發話——他排隊排了好久,終於可以拿到收音機了,這時候你讓我撒手?
他沒來得及開口,李永生的臉就沉了下來,「你管誰叫這廝?」
矮個子看他一眼,也不解釋,高個卻是接了一句,「偷漏稅賦是大罪。」
「誰告訴你說我偷漏稅賦了?」李永生眼睛一瞪,大聲嚷嚷了起來,「我是在院本修生,是免賦稅的!」
這可不是他杜撰,中土國就有這樣的規矩,在院的本修生,做生意是免稅的。
這規矩也由來已久,據說是有名相爺在本修院的時候,因為要賺錢,結果受盡了稅官的欺凌,修院還不做主,待他登上相位,全國推行了這個規矩。
「就是啊,」要買收音機的壯碩漢子出聲了,「本修生做買賣可以免稅。」
「別吵吵,」高個冷冷地看他一眼,「沒你的事兒,別自找苦吃!」
他不欲多事,但話里的警告氣氛也極濃。
「怎麼能說沒我事兒呢?」壯碩漢子急了,眼睛一瞪,大聲嚷嚷了起來,「我他麼的排了這麼久的隊,好容易輪到我了,你們來這麼一出?」
能在這種火爆的時候,上門買或者租收音機的,就沒個簡單的。
無非是兩個官差,能怎麼樣?
「你想找事?」矮個子官差側過頭來,惡狠狠地盯着他,「你家裏的買賣,估計也沒納稅吧?」
壯碩漢子聽到這話,登時就是一愣,他買得起收音機,家裏當然是有生意的,自然也是要繳稅的。
眼見對方拿自家的生意做威脅,他就有點頭皮發麻了,「我說,做事不帶這麼不講究的……我招你惹你了?有話不能好好說?」
「好好說?這是賦稅使親自交待下來的!」矮個子眼睛一瞪,「都告訴你,不關你的事兒了,你非要湊上來,莫非是李永生的同夥?」
「我要是他同夥,至於這麼久沒混上個收音機嗎?」壯碩漢子苦笑一聲,然後一攤雙手,「我只是好奇,你們怎麼能用沒上稅來查本修生?」
「我們自有原因,」矮個子走上前,抬手戳一戳對方胸脯,「你一定想聽也可以,跟我們一起走吧?」
「你別動手動腳的,」壯碩漢子臉一沉,緩緩地向門外退去,目露凶光,「你若再找事,我惹不起稅官,絕對惹得起你……你想試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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