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盡仙華 林間有靈初為霏

    阿寶嘆了口氣，目光無神的盯着地面說着：「霏姐姐原本是那山間的霧氣所凝聚而成的霧靈，而我，是從北地逃難而來誤闖進那片林子裏的一頭雪狼。在那林子裏，我沒有同族，也沒有夥伴，而每個種族都佔有自己的領地，我作為一個外來者就好比是瘟疫一樣，林間所有的妖靈都排斥我，他們容不下那些異己者。我走到哪兒，哪兒的妖靈都趕我走。那日我飢餓難耐,好不容易捕殺到一隻野兔，正吃着便被一隻豺狼精找上了，說我搶了他的獵物，要給我點教訓。呵，那原本就是我捕殺的獵物，憑什麼要我拱手相讓出去！」

    阿寶突然有些激動。

    「為了搶回原本屬於我的食物，我就跟他打了起來。他修為比我深，還喚來了一群同族，我打不過他，還被他打傷了要奪我內丹。我原以為我在劫難逃，可就在這時，林子裏突然起了大霧，很濃很濃的霧氣彌散開來，瞬間籠罩了整片林子。豺狼精一時辨不清方向被困在了裏面，我這才得以逃脫出來。」

    我看着阿寶臉上漸漸露出微微的笑容，兩顆小虎牙若隱若現。我猜想那便是他所說的林霏姐姐了，她救了他。

    阿寶笑着繼續說道：「我在林子裏胡亂穿行着，一心只想着要趕緊逃，不管能不能走出去，我也要活着，我一定能活着！我跑啊跑，林霧漸散，我終於跑出了那林子，來到一條溪流前。我大口的喘着氣兒，身上到處都是傷口，卻不知道痛。我跑到溪流前，打算用水洗洗傷口，再找個地方好好療傷。」

    溪水叮叮咚咚的流着，陽光灑下，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泛着彩。阿寶半蹲在岸邊，顫着手朝傷口上潑着水，疼得齜牙咧嘴。

    「小東西，沒看出來你竟然這麼堅強啊！」身後突然響起一女聲，清亮如跟前的那帶小溪一般。

    阿寶驚了一跳，猛然回頭滿眼警惕的盯着眼前這個一身淺碧羅裙，雲煙縹緲的女子。

    那正是多年前的那隻霧靈，林霏。

    「怎麼，我救了你耶，你就這幅死魚眼的表情瞪着我，都不知道感謝我一下的麼？」林霏一雙水汪汪大眼睛怪嗔的回瞪回去。

    阿寶望了眼不遠處的林霏，蹲下身去繼續向傷口上澆水，並不打算鳥她。

    林霏見阿寶對自己不理不睬的，心裏不滿得緊，隨即衝上去雙手叉腰的叫道：「喂！你這小東西，難道你爹娘沒有教導過你什麼叫做知恩圖報的麼？」

    阿寶背着身子，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不甚在意的說道：「我沒有爹娘，只有我一個。」說罷又繼續處理身上傷口，不再理會身旁的林霏。

    林霏忽然啞口。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草藥？」阿寶甩了甩手上的水，回身道。

    「哦，嗯吶。」

    阿寶隨即走到林霏身前，一把奪過她手上的草藥，用嘴嚼碎了便要往傷口上敷。

    林霏看的一愣一愣的，手忙口急的說道：「喂喂喂，你還真不客氣啊！就不怕我拿毒草給你麼？」

    阿寶瞥了一眼林霏，看了看手上的草藥，冷冷的瞪着她。

    「瞪什麼瞪！再瞪把你眼珠子挖出來！」林霏一陣好氣，鼓着大眼狠狠的比劃道。繼而歇了歇氣，又才繼續道：「放心，我才沒那工夫毒死你。哎，你那背上的傷怎麼樣了，能夠着麼？」說着便上前奪過草藥要替阿寶敷。

    然而就在此刻，身後一記光波飛速襲來，豺狼精已然追了過來。林霏身手敏捷的提起阿寶一個閃身輕巧的躲過襲擊，穩住心神後迅速出擊與豺狼精打鬥了起來。只見林霏一個後空翻，險險躲過豺狼精的利爪，又凌空一腳踹向豺狼精。豺狼精更不是善主，出臂護身卻絲毫未被打退，千鈞之際，出手迅猛的直襲向林霏的頸項。林霏抬手一擋，來不及回擊便見豺狼精眼疾手快的揮爪又是一擊，直逼得林霏措手不及。幾個回合下來，林霏已然非常吃力了。但見她側身一躍，移形換影，險險躲過豺狼精的又一攻擊，唇啟咒出，自身旁立即幻化出一團團濃霧來，迅速的籠向豺狼精。

    躲進霧氣中，林霏立馬尋到阿寶準備逃走，卻被背後突擊口吐鮮血，一下子彈到老遠。

    「又是這招！林霏，看來你的法力可是一點也沒長進啊，嘖嘖嘖！」豺狼精一臉不屑道。隨即指了指天，又道：「你看這陽光明媚的，這天兒可真好呀！你那本事也就在林子裏還能困住人，出來這空曠的地方，這太陽一照，可就不管用了啊。」說着看向一邊的阿寶，斜眼又對林霏說道：「你想救這野小子？」

    見林霏不言，豺狼精突然眼風狠厲道：「那我今天可非殺他不可了！」說着便朝阿寶襲去。

    我聽得驚嚇，心想阿寶肯定難逃一劫，倒不知後來如何了，於是便問：「那你們是怎麼逃掉的？」

    「豺狼精喜歡霏姐姐，所以並沒有殺了他，他要殺的是我。霏姐姐見勢飛身過來纏住了豺狼精，我便往林子裏逃了去。」

    「你沒管林霏？」

    阿寶瞥了我一眼，繼續道：「我往林子裏跑去，豺狼精也沒再跟來，因為到了林子裏就是霏姐姐的地盤了，雖然打不過豺狼精，但是霏姐姐有辦法讓我們能保命，豺狼精找不到我們。」

    逃進林子後，林霏便將自己跟阿寶都隱藏了起來。林霏見豺狼精沒追來才鬆了口氣。因着被豺狼精打傷了，林霏捂住胸口一陣咳嗽，緩了緩又對阿寶道：「小東西，你快逃吧，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我掩護你離開。」說着便要念咒施法送阿寶離開。

    突然，阿寶一手抓住了林霏的胳膊，拖着她背對着自己坐了下來，並說道：「你救了我。」

    林霏又是一愣，背後漸漸有一股暖流注入，阿寶正使用妖力為她療傷。

    「小東西，你······」

    「我叫阿寶。」

    「好，阿寶。」林霏輕笑道，連忙轉身欲阻止阿寶。「你快不要費力了，這點傷我自己調理就好，你也有傷在身，不要再浪費妖力了。」

    阿寶頓了頓說道：「阿寶，沒有什麼能報答姐姐的，也沒有什麼能耐保護得了姐姐，如果姐姐不趕我走的話，阿寶願意一直留在姐姐身邊守護姐姐。」

    阿寶便這樣留在了林霏的身邊，這兩隻偶然相遇在一起的異族妖精，便這樣似親姐弟一般相依為命在了一起。

    我又問道：「那麼，你說祁昰害死了林霏，又是怎麼回事呢？」

    阿寶望着天，久久才道：「原本我和霏姐姐在那林子裏待着好好的，雖然有時豺狼精還是會來找事兒，因為有霏姐姐幫襯着卻也沒再太難為我，我便漸漸的在那裏安頓了下來。直到有一天，霏姐姐遇見了一個來林間與人幽會的富家公子。他在林子裏等了許久也沒等到與自己見面的人，後來山里開始飄起了小雨，富家公子連忙跑到一棵大樹下躲雨，山雨淅淅瀝瀝，林間很快升起了薄薄的輕煙。」

    「那個富家公子，便是當年的祁昰麼？」我問。

    阿寶點了點頭，繼續說着。

    彼時祁昰還未及弱冠之年，少年風流，生得也是極為俊朗。那日林中初遇，林霏也是悄然心動。

    林霏幻化出一片濃霧彌散開來，淋着雨悄悄走向祁昰。接近祁昰躲雨的大樹，她自己也化作一團霧氣慢慢移向祁昰，將他籠在當中，施了個小法術讓他靠着樹身沉睡過去。林霏化做人形時本也嬌俏可人，見着祁昰卻忍不住遲疑了。她化作人身輕輕的靠近他，生怕吵醒了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她心想這人生得可真俊朗啊，只是不知道他冒着雨等在這裏是為了誰，手忍不住一點一點向他靠攏過去，隔空細細的沿着他臉部輪廓描摹，不禁輕笑出聲。然而就在這時，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握住了林霏的手腕，她嚇得一個哆嗦，連趕着要縮回去，卻被那人緊緊握住。林霏看着突然醒過來的祁昰，顧不得驚訝於他為何沒有睡着，頓時羞紅了臉瞪着他。

    但見祁昰眉睫染露，一雙桃花眼迷濛的抬頭望着林霏，剎那遲疑過後，對着她便是輕柔一笑，萬千風流折煞了無數紅塵痴女。他面帶笑意的對她說道：「姑娘這是要為在下擋雨麼？」

    林霏看着眼前的祁昰，一臉誠意的模樣竟叫人不辯他何意。

    細雨瀟瀟拂過臉頰，帶着絲絲涼意。祁昰放開了林霏的手，低眼輕笑道：「不想這林間竟隱着如此絕色，倒是叫祁某身醉神迷，不知不覺間竟是睡着了。」

    林霏不知道他所言絕色是指這林子裏景色，還是說她，料想他可能還以為他是不小心睡着了，不會想到是自己搗的鬼。於是趁他不備變出一把傘來立在樹身後，取了過來不慌不忙的說道：「我見你在這裏睡着了，天又下着雨，還以為你怎麼了呢，就過來看看。」

    「諾，給你！」林霏連忙遞出自己的傘給祁昰。

    祁昰接過傘笑道：「多謝姑娘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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