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蘇一手拉着我,一面揮劍斬桃枝,想要劈出一條路來,奈何眼前的桃樹並非凡物,斬了又長,長了又斬,斬了還長,如此來來回回不知過了多久也沒走出半里地。
穆蘇的胸前漸顯一片殷紅,我手忙腳亂的趕緊叫他停下。「穆蘇哥哥,快停下來,你的傷口崩裂了。」
「唔…」穆蘇一聲悶哼,再也支持不住,一手捂住傷口,以劍撐地,倒在了地上。
「穆蘇哥哥、穆蘇哥哥。」我吃力地扶着他,順勢跪在了地上。
「我······我沒事。」他咬緊牙關硬撐着說道。
「你的傷口還沒好,這樣又添新傷怎麼能行。」我身上什麼也沒帶,只有一些平常常帶在身上的止血藥、創傷藥,還是爺爺精心煉製的,於是趕緊翻出來塞了顆到他嘴裏。
「噓…別出聲!」
「怎麼了?」
「你看那兒。」
兩道幽森的綠光穿透濃霧,筆直的射過來。
幽森的綠光漸漸逼近,周圍的氣氛也變得更加凝重,穆蘇立馬緊握長劍,一臉警惕地盯着那綠光。隨着綠光的逼近,光源也漸漸顯現,毛絨絨的竟是只小狗的模樣。那可疑的東西漸已逼近跟前,穆蘇高舉長劍,猛地作砍狀,我連忙出聲阻止。
「穆蘇哥哥,別傷它,是寶寶!」
寶寶嚎了兩聲,徑直奔向桃林深處。
「穆蘇哥哥,走吧,跟着寶寶一定能走出去的。」
「嗯。」
我想要扶着他,卻被他拉在身後。他一手持劍砍斷湧上來的桃樹,一手拉着我,跟着小狼崽走向桃林深處。
「為什麼還是在這兒兜圈子?」我有些煩躁,汗水濕滿衣襟,眼前的景色依舊是桃花箐里,兜兜轉轉已是夜晚,卻還是走不出這桃花箐。原本活蹦亂跳的寶寶像是累了,蔫花兒似的耷拉着腦袋走到一棵桃樹前湊着鼻子嗅了嗅,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繞着桃樹不停得轉,怵着鼻子死勁兒地嗅了溴,最後長嚎了兩聲望了過來。
眼前的那棵桃樹生得極為怪異,原本應是褐色的樹幹卻隱約泛着紅色,像血一般,樹身彎曲盤繞,竟似一顆心臟。
我與穆蘇對視一眼,齊齊看向那樹。寶寶不安的圍着樹根轉着,喉嚨間發出嗚嗚聲。我知它意,它是好奇,它在探究眼前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興許它聞着了什麼不尋常的氣息。我打算靠近那棵樹瞧瞧,剛邁出兩步,耳邊便聽見窸窸窣窣的響動,就像是千萬條蛇正向我們爬過來。我警覺的收住了步子,轉眼望去,只見無數的桃枝似把把利劍從四周刺來,腳下一根根手指粗的藤蔓破土而出,快速精準的朝我們襲來,纏上了我的腳,我的腿,以及腰,整個人瞬間便被撂倒在地。再看穆蘇,腰間也被纏上了藤蔓,還在掙扎,穆蘇試圖用劍斬斷它,卻見那似有人性的藤蔓一再收緊,帶着一股驚人的力量死死拖着穆蘇,一邊又伸來其他的藤蔓,靈活的纏上了他手中的長劍,直至將其卷落在地。緊接着,又有兩條藤蔓趁機襲來,直直纏上了穆蘇的雙腿,猛然收力將其絆倒,懸吊在空中。
我從未遇到這樣的情景,這山間雖是精怪眾多,也有曾要傷害我的,但都未得逞過。因為爺爺總會在第一時間打得他們滿地找牙,並且強行要求我平時沒事不要到處亂闖。正是千鈞一髮之際,只見寶寶瞅准了目標,張嘴露出尖利的牙齒直朝那棵怪樹身上咬去,牙齒嵌入樹身,隨即有鮮紅的液體汩汩流出,一道道,似鮮血一般刺目。寶寶死死的咬着不放,嘴裏嗚嗚的死哼着,不甘不願。
悽厲的叫聲劃破長空,只見寶寶被猛地甩了出去,那棵奇怪的樹突然幻化成人的模樣,定睛看去,正是方才那嫵媚艷麗的女子。只見她一手緊緊捂着胸口,嘴角掛血,狠狠的瞪向寶寶,轉而又扯出一抹邪笑,直直看向我們,滿眼狠厲。
只覺得腰間一緊,勒得生疼,又有藤條尋着爬上我的脖頸,一圈又一圈纏了上來,一點點收緊。感覺頭上的血管脹得快要爆裂,整張臉如同火燎,慢慢的沒了知覺。艱難的瞟向穆蘇,他也被纏得無力還擊,漸漸的失去掙扎的力氣,身上還未好全的傷口再次被勒出了血印,浸透雪白的衣衫,似要滴出來了一般。我無力的閉上了雙眼,看來是難逃這一劫了。腦子裏迷迷糊糊的,生存的欲望漸漸被消磨殆盡。
真好,這樣我就可以去見爺爺了,我好想,好想爺爺啊。
「雪嬰,雪嬰······」
穆蘇沙啞的聲音傳到耳里,我猛地一個激靈。
「穆蘇哥哥······」
不行,我不能死,我要活着,就算爺爺不在了,就算竹屋沒有了,就算只有我一個人了,我也要活下去,我想活着!感覺一股熱力正在身體裏的某處亂竄着,像是在與什麼東西相撞,難受的要死。我握緊了拳頭,不自覺的發出一聲慘叫,身上的藤蔓似乎頃刻被震斷。
只見那妖嬈的女子怔然若失,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怎麼回事?」她遂望向天際,忽地像明白了什麼,低呼道:「結界已破!難道說陸老頭他······」
我顫顫巍巍的撿起掉在地上的長劍,狠狠的向纏着穆蘇的藤蔓砍去,接着那藤蔓像人一般吃痛的立即縮了回去。
「穆蘇哥哥,你沒事吧?」
還不及聽見穆蘇回答的聲音,緊接着我便一頭栽倒在地,徹底沒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暗,我們已經離開了千日谷,正趕向山下。我伏在穆蘇的背上,他正背着我一顛一顛的拖着腳往前走着,每走一步都要停下來喘口氣,我想他已經累到了極點了,貼着他寬闊的肩背上都能聽見他沉重的呼吸聲。
我從不以為,這世上有什麼感情是不需要理由便流露的,更沒有什麼愛戀是不需要理由就能產生的。就像我跟爺爺一樣,即使沒有血緣關係,我們卻一起待了十幾年。小的時候是爺爺照顧我,等我長大了便是我要護着他,雖然我老是闖禍,老是跟他作對,他也總是生我的氣,總是教訓我,但是卻都互相為着對方。
穆蘇之於我,最多的大概便是作為同類的惺惺相惜,那是一種歸屬感,是我想被同而為人的他認同的感覺。而後來,直到爺爺葬身火場,直到我不得不離開我生活了十六年的竹屋,直到我一無所有的時候,這時,是穆蘇的出現,是他給我活下去的念想,他就像另一個爺爺一樣,成了我那時唯一的依靠,是我的主心骨。我知道,我離不開他。可如果要說是基於什麼,讓那時並不太清楚愛慕是種怎樣的事的我,漸而對穆蘇執念不休的話,大概便是這樣一滴一點在他也不知不覺的時候流露出來的溫柔與溫暖。
「穆蘇哥哥,我們是逃出來了嗎?」
「你醒了?」他停下腳步,輕聲問道,聲音粗啞的讓人心疼。
「嗯。」
「已經過了桃花箐了,我們安全了。」
穆蘇哥哥,你有娶妻嗎?」我伏在他背上,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等他回答。「等以後,我做你的妻子好不好?」
他腳下忽停,不再言語。
我心想或許是我太唐突了,也太莫名其妙了,於是又道:「穆蘇哥哥,放我下來吧。」
他慢慢的蹲下身將我放了下來。我也不再提起。
穆蘇有傷在身,需要趕緊處理一下,我們只得緊趕慢趕的下山去。走出了桃花箐,再下山其實就容易多了,不過多久,我和穆蘇還有寶寶便下了山。山腳不遠處有個小村莊,天色已晚,村裏的農人幾乎都睡了。鄉間的小路彎彎曲曲很不好走,沒有燈火,我們只能借着微微月光前行。互相攙扶着,如此走了許久,才終於遇見了一位晚歸回家的農人。
「老伯,請問這裏是哪兒?」問路的是穆蘇。
「哦,你們是外地的吧?這裏是杏花村,我是這裏的農戶。」農人是個老實憨厚的老伯,粗布麻衣,鬚髮皆白,尤其那把白花花的鬍子讓人瞅着十分慈祥。老伯挑着個空擔子,依稀可見擔子裏有些許菜葉兒,想來是去城裏賣菜回來的。
「我們不太知道這裏的路,所以請問老伯,從這到城裏還有多遠路程?」穆蘇估計是從其他道路上的山,所以如今下了山也並不知道這裏的路。
「這裏啊,如果走得快,差不多得走一個時辰。怎麼,你們趕路啊?」
「還要走這麼久啊?」我看了看穆蘇,勸道:「穆蘇哥哥,你還有傷在身,需得緊早治療,要不別趕路了。」
「是啊是啊,這麼晚了趕路也不方便,我看公子這一身傷好是嚴重,得趕緊醫治啊,你就聽你家娘子的吧。」一旁的老伯連忙說道。
我偷偷瞟了眼穆蘇,心臟莫名緊了緊。
「老伯你誤會了,她不是我的妻子。」穆蘇有些尷尬的解釋。
高提的心咯噔一下落回了原地,如釋重負,轉而勉強扯開笑臉欲解釋。
「哦哦,你們不是夫妻啊,是我老頭子多嘴了,呵呵,不好意思啊。可是這麼晚了,你們也不便趕路,如果不嫌棄就到我那兒住一宿吧,要真急的話,明日再走也不遲啊。」老伯真誠地說道。
「老伯肯收留我們,我們已是感激不盡了,又怎好再說二話。」料想穆蘇也不好再逞強,便答應了。
「那好,你們跟我走吧。」老伯說着便要帶我們去他家。
老伯的家離得不遠,沒走多久便到了。
「老伴,有客人來啦,快開門啊。」老伯大老遠的就喊道,上前「咚咚咚」的拍起門來。
「來啦來啦,我說老頭子,你小聲點,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啊。」來人是個老婆婆,嗔怪的念叨着,慈祥的笑容也讓臉上的皺紋無處躲藏。
眼前是座很普通的農家小舍,屋舍不大,總共也就三間小屋,屋外有個不大的院子,是用籬笆圍成的,上面依附着長着些細小的藤蔓,有些似乎還打了花骨兒朵,天黑也看不清楚。
「小蠻睡了啊?」老伯低聲問道。
「剛剛睡了。這是……?」
「哦,這兩位客人今晚要在我們這兒歇息一晚,你快去準備些飯菜吧。」
「哦哦,好、好。」老婆婆隨即去了廚房準備起吃食來。
「屋子很小,你們可不要嫌棄。這家裏只有我和老伴還有我們的孫子小蠻三個人,你們今晚就安心住在這吧。」
「謝謝老伯,叨擾你們真是過意不去。」穆蘇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有得住已經很不錯了,謝謝你老伯。」我也跟着附和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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