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江成煥想起了來之前,村民組長欲言又止的表情,便懷疑是不是其中有什麼講究,有難言之隱不便說出來。結合這種百年老宅固有的頹敗,越發堅信這種猜測,便漫無目標四下里張望了一下。雖然心中沒底想到這一茬,卻沒敢輕易說出,生怕一旦說出來,招惹了夏可欣,引發她的緊張和恐懼,豈不是自找麻煩,自討沒趣。於是,便硬撐着繼續表現淡定的神情來。
等候中的夏可欣是一臉茫然,剛剛的腳步聲,她明顯是清楚的,卻不知她心正在想些什麼。不一會兒,村民組長他們魚貫而行,每個人胸前都抱着一個大包袱,喘着粗氣進來。村民組長抱着的東西顯然不同,深褐色有彈性,到了跟前才看清楚是墊褥。他倆讓了讓,讓村民組長進來,同時打算幫他一把接一下他手上的墊褥,還沒接到手,他便把墊褥朝地鋪拋了出去。頓時,整個房間瀰漫着帶有霉氣的污濁灰塵,嗆得他倆連連咳嗽了幾聲。
夏可欣連忙跑出了房間並朝過道上去,但轉瞬逃也似地往回跑來。見狀,一個個盯着她,不知她究竟幹什麼。但江成煥清楚,知道她這樣是為什麼,不覺抿嘴笑了。
「嗯,我睡中間……」被褥鋪得差不多時,夏可欣欲言又止。
「睡中間?難道是害怕了。」
又是張可華先開口。大家都覺着今晚的張可華有點異常。
「她要睡中間,就讓她睡中間吧,」江成煥不待夏可欣解釋,趕忙說道,「今晚,她是大熊貓,是重點保護對象。」
江成煥的話引來一片笑聲。
「你們先出去,待我睡下了,你們再進來。」
夏可欣接着又提出這樣一個莫明其妙的條件。
大家聽了這話,頓時面面相覷,不知究竟是何意。江成煥二話不說,第一個跨出去了門檻兒。接着,一個個也跟着出去了。都站在過道上,誰也沒有吭聲,但顯然一個個心中都在打鼓。
此時此刻,不知何故,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鴉雀無聲,真是掉下一根針都能聽得見聲音。隱約中,從裏間傳來細索的聲響,江成煥隱約覺着是夏可欣在更換衣服鑽井被褥中的聲音。他腦海中忽然想入非非浮想聯翩來,他聯想到了自己曾經看過的一部反映抗日影片中有關日本鬼子排隊等候慰安婦的畫面來,覺着此時此刻正在等候着……
呸、呸,下流。
他接連着朝過道旮旯里吐了兩口唾沫,仿佛是要將剛剛的污穢悉數吐掉。
「好了,你們可以進來了。」
忽然,似乎從遙遠處的某個地方傳來了一聲動聽的女性聲音,一下子把大家拉回到現實中來。大家似乎是在盼星星,盼月亮,終於聽到了久盼的聲音,頓時,嘩啦一下,蜂湧而入。
「喂,我告訴你們幾個大男人,剛剛,我已經把你們的被褥都一一整理好了,你們各自睡各自的,別距離我太近,知道了嘛!」
江成煥一楞,他看到了令人驚訝的一幕。夏可欣和衣坐在被褥里,左右相隔開一米,才是他們的被褥。雖然隔離開來,卻只有她自己的被褥是鋪整齊的,其餘的被褥都是裹在那兒的。
「喂,你也太自私了吧,只顧自己搞好了舒服,不管別人。」江成煥見狀叫嚷着。
可是,就在他吵嚷中,他們已經各自朝自己看準了的被褥位置而去,一個個胡亂拉扯了一下零亂的被褥,鑽了進去,只剩下他一個人還傻楞在那兒,便沒有繼續說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感覺有人在拉扯他的袖子,他驚恐地猛地一轉身,才發覺是村民組長。他瞪大雙眼盯着他,不知他要幹什麼。村民組長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出去。於是,他就跟着走到了過道上。
村民組長臉上略帶驚慌之色,盯着他悄然說了起來。不聽則已,一聽,兩腿頓時打顫。果不其然,村民組長把先前沒有說完的話說了出來,那意思是要他們小心點。
原本,這座祠堂曾經的確鬧過鬼,說來話長。
這座祠堂原本一直很鬧騰,是村中人乃至外村人必須集結的場所,一年到頭,不時有人前來進香朝拜,香火一直很旺。大約在五、六年前,村子裏忽然發生了一件令人料想不到的事情,村中有個少女初嘗禁果懷孕,並堅持要生下來,被家人數落,說她是傷風敗俗,家裏的臉面都跌盡了,祠堂祖宗都不會饒恕她,逼迫她墮胎,在爭吵中,同時還遭遇村子裏的人白眼。少女天生是個倔強脾氣的人,她覺着大家都嫌棄她,埋汰她,不給她活路,乾脆死了算了。臨死前,她還要干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就是要死在村子裏大家朝仰的祠堂里,看看這些陳規陋習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她決計要毀滅一切禁錮人們自由幸福的羈絆,向陳規陋習宣戰。
嗨,這人啊,一旦往絕處尋思時,便什麼都不顧,什麼都無所謂。於是,她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個人摸索着到了祠堂里,用一根紅絲綢懸掛在祠堂過道的橫樑上,墊起腳跟把脖子懸了上去。
自那以後,大家都有一種本能的忌諱,不再有什麼人進出,祠堂一天比一天冷清。更為糟糕的是,祠堂里漸漸有了鬧鬼的傳聞來。說是有個外地叫花子半夜跑到祠堂里睡覺時,被一個披頭散髮的女鬼壓身,喘不過氣來,半夜發出聲嘶力竭的鬼叫聲,第二天,便有人發現這個叫花子瘋癲了。
後來,還有人半夜聽到過從祠堂里傳出來的女人啼哭聲。
聽了村民組長的竊竊私語,江成煥頓時從頭涼到腳跟。江成煥知道村民組長是好心提醒他夜晚注意,有個心理準備,因面,還是鼓起勇氣,粗聲粗氣地對村民組長說了一聲謝謝道別。待他再次入得房間中時,呈現在他眼前的是驚人一幕。只見他們一個個都坐在床鋪上,一雙眼睛嘀溜溜地轉動着,似乎是要傾聽他說點什麼。然而,他沒有一點興致,而是關心自己該睡在哪兒。一眼掃過去,只剩下緊靠過道門邊上的鋪位了,也沒多說什麼,也沒心思注意誰跟誰相鄰而睡,便脫了鞋子和衣鑽進了被窩,說實話,他的確太累。
見狀,知道他不再想說什麼,一個個「噓」了一聲,紛紛躺下。
原本以為這麼疲勞,昨晚沒有睡好,今天走了一天路,爬了一天的山,再鑽進被窩很快就能夠睡着。卻不曾想,躺下之後便是浮想聯翩,腦海中似乎有考慮不完的事情如放電影一樣一個接着一個。
那女孩還在山上嘛,會不會下山來了,躲藏在哪兒,是在自家,還是別的什麼地方。若是還在山上,萬一發生點什麼,該怎麼辦,若是被猛獸吃掉,或是被什麼意想不到的人欺負了,他們要不要承擔責任。老張頭病情如何,是不是需要繼續在凍庫中值守,會不會鬧鬼。今晚,那個女鬼會不會再來,會不會突然壓住他們中的哪個喘不過氣來。他們幾個都睡着了嘛,還是……
江成煥腦袋中想得生痛,不想都不行。
「啊……啊……呀……我的媽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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