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登基的奏樂響徹整個皇宮。
侍畫、侍墨、侍藍、侍晩、品青、品竹、品萱、品妍八人面對皇后的大紅鳳袍雖然驚艷讚嘆華美,但是人人小心謹慎以對,在這樣的日子裏,滿宮闕的奏樂中,絲毫提不起喜慶的感覺。
秦鈺離開後,太后鳳駕來到了寢宮。
這是謝芳華進宮以來,太后第一次來這裏見謝芳華。
太后笑容和藹,身上穿着太后祥服,跨進內殿後,見桌案上擺着皇后吉服,謝芳華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身量纖細,不盈一握,她笑了笑,「前方皇上已經在行大典了,芳華小姐怎麼還不換後服?」
謝芳華迴轉頭,看向太后,淡淡一笑,「皇上對我說不急的。」
太后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十分和氣,眉目都是透着歡喜,「今日是皇上登基和立後的大日子,他雖然說不急,但是也不能拖延,還是要早早準備好,以待登基禮畢,便是封后了。當年我緊張得不行,可是早早就將後服給換上了呢。」
謝芳華笑道,「耽擱不了,太后放心吧。」
太后看着她,「雖然登基大典不讓我們女人去參觀,但是,卻不必只悶在宮裏。」話落,她笑道,「將衣服換了,我帶你卻禁苑內的鳳凰台,那裏能一覽整個皇宮的情形,可以看到皇上的登基大典。」
&凰台?」謝芳華看向太后。
&鳳凰台,在皇宮禁苑內。」太后抿着嘴笑,「皇陵距離京城較遠,所以,歷代都在皇宮禁苑內設了靈位佛堂,以做太廟。尋常時候,是封閉着的,不准許人私自進入,當年我是偷偷去的。如今到大可不必了。這後宮裏,除了皇上,無人敢攔阻我們。」
謝芳華想了想,道,「既然是宮裏的祠堂,還是不該去打擾清靜。」
太后笑着道,「祠堂在禁苑的內院,鳳凰台是外圍的觀景台,我們並不妨礙祖宗清靜。」
謝芳華見太后興致濃郁,點頭,「也好。」
太后見她答應,心下高興,連忙讓侍畫等人為謝芳華換皇后正裝。
侍畫等人小心謹慎地幫助謝芳華沐浴梳洗換裝。
收拾妥當後,還沒出門,小泉子卻匆匆來了,見到太后,頓時樂了,「還真讓皇上給猜准了,說太后一準來帶芳華小姐前往禁苑的鳳凰台觀禮,讓奴才過來問問,如今看來不用問了。」
太后聞言失笑,「他登基大典忙的腳朝天,還顧得想起我會帶着芳華小姐去鳳凰台?」話落,笑着道,「不錯,我們是正要去。皇上可有什麼吩咐?」
小泉子笑着道,「皇上吩咐奴才,說您二人若是去鳳凰台觀禮的話,就讓奴才派人先去將鳳凰台收拾一番,大典時間長,免得您二人觀得不舒適。」
&是想的周到。」太后笑着擺擺手,「行了,快去準備吧!我們稍後就過去。」
小泉子應了一聲,立即跑了出去。
&苑內雖然一直有人打掃,但長年累月,風雨侵蝕,觀景就罷了,可真沒舒適可言。還是皇上對你上心,提前安排,如今我們真可以舒舒服服的觀看皇上登基大典了。」太后笑着對謝芳華道。
謝芳華笑了笑,不接話。
太后攜着謝芳華出了房門,一眾宮女太監隨從人員向皇宮禁苑走去。
二人來到皇宮禁苑,小泉子已經先一步奉了秦鈺的旨意,打開了禁苑的門,將裏面命人清掃一新,安置收拾打點了一番。
尤其是鳳凰台上,鳳尾香羅帳、美人靠、桌椅、茶點、果盤,一應俱全。
小泉子見二人來了,恭敬地見禮,「一切都準備妥當了,皇上說,奴才不必去前往侍候,就跟在這裏侍候好太后和芳華小姐就好。」
&里用不到你,還是到前面去吧,免得皇上身邊沒個近身侍候的人,傳個話別人興許都辦不好,用着也不順手。」太后擺擺手。
小泉子點點頭,領命去前殿了。
太后和謝芳華一起上了鳳凰台。
鳳凰台有一百個天階,比靈雀台還要高上一節。
太后走到一半時,向下看了一眼,身子晃了晃,謝芳華立即伸手扶住她,見她渾身是汗,臉色有些白,她關心地問,「您怎麼了?」
太后搖搖頭,「到底是老了,當年我自己一口氣就爬了上去,怕被人發現,看了一會兒,又趕緊地爬了下來。端端正正地再等着皇上立後。如今二十年,到底是不行了,才走到一半,竟然犯了暈眩。」
&不然還是別上去了,的確是有些高。」謝芳華道。
太后搖頭,「不行,鈺兒登基是大事兒,我總要親眼看看,這麼多年,我們母子,在皇宮裏傾軋,雖然我明知道其餘的皇子都沒有他又才華聰明有謀略,帝位一定是他的,但還是提心弔膽,生恐出事。如今總算是盼出頭了,怎麼能不親眼看看?」
&我扶着您,您小心些。」謝芳華道。
太后點點頭,任由謝芳華扶着,一步步上了鳳凰台。
鳳凰台不僅台高數十丈,而是地理位置十分有利,站在上面,的確能一覽整個皇宮。
登基大典正在進行,樂師奏樂,百官依次進殿朝賀。
金鑾殿外,一派盛景。
帝王登基,是大事兒,禮部準備的排場自然是極其壯觀的。
太后擦擦汗水,望着金鑾殿方向,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半個時辰後,百官隨新皇一道入了金鑾殿。
太后收回視線,笑道,「殿內的情形是看不到了,不過頂多一個時辰,禮畢,就該封后了。」
謝芳華點點頭。
太后道,「我們下去吧,回頭你休息片刻,好去前殿。」
謝芳華從前方收回視線,對太后道,「我看您是乏了,先讓人扶着回宮去歇着吧。這裏風景極好,我再坐片刻,反正時間還早,稍後自會去前殿。」
太后想了想,「也好,我是人老不中用了,你在這裏多待一會兒也可,不過不要誤了吉時。」
謝芳華點點頭。
太后讓如意扶着,一步步下了鳳凰台。
太后的鳳駕離開後,謝芳華對侍畫招招手,「去拿棋來。」
&姐,這裏風大,仔細您的身子。」侍畫小聲建議。
&今這個天氣,高處風大些,也不會冷着。」謝芳華擺擺手,「去吧。」
侍畫點點頭,轉身去了。
侍畫離開後,謝芳華對侍墨道,「這個禁苑,佈置了多少御林軍?」
侍墨低聲道,「回小姐,本來在我們寢宮外佈置的一萬人,剛剛調到了禁苑外圍。這內外佈置的御林軍,不下一萬五。」
&個皇宮呢?多少御林軍?」謝芳華又問。
侍墨低聲道,「不下五萬。」
謝芳華點點頭。
侍墨看着謝芳華清淡平靜的臉,有些緊張,「小姐,錚小王爺今日若是真的回京了,闖皇宮的話,這重重御林軍>
謝芳華不語。
侍畫話語頓住,不敢再胡亂說話,退到了一旁。
不多時,侍畫取來棋盤棋子,遞給謝芳華。
謝芳華鋪開棋盤,自己與自己對弈起來。
侍畫、侍墨等人站在一旁。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小泉子匆匆走來,在鳳凰台下恭敬地喊,「芳華小姐,皇上登基大典即將禮畢,請您前去前殿。」
他話音剛落,宮門外傳來一陣踏踏的馬蹄聲,馬腳釘了腳掌,踩踏在地面發出的聲音十分響亮,幾乎掩蓋了宮裏喜慶的奏樂聲。
侍畫、侍墨等順着高台向宮外看去,只見一人一騎,飛馳而來,轉眼便到了宮門口。
謝芳華抬頭看了二人一眼。
侍畫立即小聲道,「小姐,是錚小王爺!是他回京了!」
侍墨點頭附和,「不錯,真的是錚小王爺!」
謝芳華低下頭,平靜地看着棋盤,慢慢地落下棋子,一言未發。
小泉子見謝芳華坐在高台上沒動靜,以為她沒聽到,又高聲道,「芳華小姐,皇上登基大典即將禮畢,請您前去前殿。」
&道了!」謝芳華沒起身。
小泉子便恭敬地等在下面。
侍畫、侍墨緊張地看向宮門口,只見秦錚勒住馬韁,對宮門口的守衛說了一句什麼,守衛們立即給他打開了宮門。
過了片刻,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竟然向皇宮禁苑衝來。
小泉子大驚,對同來的小太監吩咐,「快去看看,怎麼回事兒?怎麼有人在皇宮內縱馬?」
他話音剛落,一人一騎便衝來了皇宮禁苑。
小泉子看清馬上的人,頓時睜大了眼睛,失聲道,「錚小王爺?」
他剛看清楚人,秦錚一人一馬已經來到了近前,「嗖」地一聲,從他的身上躍了過去。
小泉子嚇得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待他回過神時,只見秦錚已經勒住了馬韁,仰頭看向鳳凰台上。
一身風塵僕僕,但卻端的風姿高貴,清俊無雙。
守衛皇宮禁苑的禁衛軍剛要拉弓搭箭,見是秦錚,箭羽僵持住。
小泉子揉揉眼睛,看清楚這個人的確是秦錚,是英親王府外出多日音訊全無的錚小王爺。頓時暗叫了一聲不好,撒腿就往外跑,去前殿報信了。
秦錚仰頭對着鳳凰台上看了片刻,翻身下馬,緩步走上鳳凰台。
鳳凰台上的侍畫、侍墨見到秦錚要上鳳凰台,頓時更緊張起來,小聲對謝芳華道,「小姐,小王爺要上來了。」
謝芳華不語,面容平靜清淡。
侍畫、侍墨一左一右地守在謝芳華旁邊。
秦錚的腳步不快不慢,半盞茶的功夫,上了鳳凰台。除了一身風塵外,他周身無絲毫的鋒芒戾氣,如閒庭信步,步履輕緩踏花踩蓮而來,整個人清風朗日,雅逸貴氣。
他上了鳳凰台後,看了一眼上面的情形,徑直地坐在了謝芳華擺的棋局對面。
對面是一張早先太后坐的軟榻,他懶洋洋地躺在了上面。
侍畫、侍墨對看一眼,屈膝見禮,「奴婢給小王爺請安!」
秦錚瞟了二人一眼,擺擺手,抬眼上上下下打量謝芳華,片刻後,目光落在她的一身皇后裝上,眯起眼睛。
謝芳華自顧自地下着棋,眼皮也沒抬。
片刻後,秦錚閒閒散散地說,「謝芳華,你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
謝芳華不答話,仿佛沒聽見。
秦錚看着她,「南秦建皇宮時,起初選址就在這裏設金鑾殿。先祖請法佛寺高僧相看,高僧搖搖頭,諫言說,這裏雖然是地勢極好,整個皇宮裏風景最佳,但奈何佔了鬼門,不吉。於是先祖改了金鑾殿的建址,將這裏設了皇宮禁苑,做了佛堂太廟,而這最佳的位置,當做鳳凰台。它還有一個名字,叫做鬼門關。」
謝芳華抬頭看他。
秦錚瞧着她,眉目內乍然地閃過一些情緒,翻湧片刻,歸於平靜,繼續道,「今日你等在這裏,是想給我擺一局死局?還是給你自己擺一局死局?入鬼門關>
&論是給誰擺死局,都是死局。」謝芳華看着秦錚,指尖輕輕捻動着黑色棋子,淡淡道,「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難道不知?」
秦錚懶洋洋地點頭,>
&然知,為何今日還來?」謝芳華向外掃了一眼,御林軍剛剛拉開的弓箭並沒有收回去,緊張地注視着高台上,已經將整個鳳凰台圍上了,似乎只待一聲令下,便會開弓放箭。她面容凌厲,「不怕死無葬身之地?」
秦錚斜睨了她一眼,無所畏懼,「媳婦兒跑了,自然要追回來!」頓了頓,補充道,「哪怕是死局,也該死得其所。」
謝芳華嘲諷地看着他,輕輕舒展因為不小心壓得褶皺的華貴皇后裝,冷淡地道,「你媳婦跑了,來找本宮作何?本宮記得已經跟你沒有關係了!」
秦錚聞言騰地站起身,傾身上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棋子遠遠地拋進了香爐里,一改閒散慵懶,惡狠狠地看着她道,「穿了皇后的衣服就是皇后了?你問過爺答應了嗎?」
棋子投入香爐里,「啪」一聲脆響,香爐里的裊裊煙霧炸開。
謝芳華平靜地看着他,「錚小王爺,請認清楚你的身份,你答應不答應都改不了事實。」話落,她伸手一推棋盤,棋子四散打亂,她慢慢道,「畢竟這南秦江山做主的人不是你。」
秦錚冷笑,「南秦的江山如今是他說了算,但是女人卻是我說了算!」頓了頓,他冷嗤,「你要做皇后,今日就問問我答不答應。」
謝芳華挑眉,「你不答應又如何?」
秦錚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她手腕,兩步便拉着她走到了鳳凰台的邊緣,惱怒地道,「看來我曾經說過的話早已經被你忘了。」
謝芳華用力掙脫,掙了兩下,沒掙開。
秦錚看向鳳凰台下,冷冷重複,「我曾經告訴你,你是我一直要等的,要換的,要奪的,要守的唯一。若是你這一生不能相好與我,那麼,沉浮一世,我只能拉着你去碧落九泉了。」
謝芳華眯了眯眼睛,「錚小王爺,你死了南秦江山怎麼辦?你的命值錢的很,如何輕易談死?為了一個女人而死,千載後世豈不是笑話?」
&管他笑話不笑話!」秦錚惱怒地道,「若是你敢嫁給秦鈺,敢做她的皇后,我今日便拉着你從這裏跳下去,一死百了。」
謝芳華忽然惱怒,回身對侍畫道,「去請英親王和王妃來,讓他們看看,他們的好兒子是不是只有這麼一點兒本事,搶不到女人便尋死覓活!」
侍畫一呆,看向謝芳華。
&不快去!」謝芳華輕喝。
侍畫點頭,連忙快步下了鳳凰台,向皇宮禁苑外跑去。
秦錚聞言氣極而笑,「謝芳華,你還是你嗎?什麼時候學的這般無賴了?你就非要做秦鈺的皇后不可?你何時發現了他的好?轉而棄我不顧?」
謝芳華不語。
秦錚伸手摟住她,惡狠狠地道,「就算我娘來了,你當我真不敢拉着你去死嗎?就算多年辛苦,付之一旦,又有何妨?我秦錚這一世就是為了你而活,你成了別人的,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話落,他踏出一步,一腳懸空。
&賬東西!你敢!」英親王妃從遠處急步走來,當看到這一幕,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惱怒又心驚地大喝。
秦錚扭頭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毫不猶豫地帶着謝芳華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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