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門風月 第一百零五章女子見地

    英親王出了皇宮,左右相、永康侯等人都未離開,正在宮門口等他。

    見他出來,左相立即上前,拉住他,「王爺,怎樣?你和吳公公私下說話,吳公公可說了什麼?裏面是個什麼情形?皇上如何了?」

    英親王臉色十分灰敗,看了幾人一眼,幾乎落淚,「吳公公說,華丫頭……」頓了頓,似乎覺得再叫華丫頭不太合適,便改口道,「芳華小姐給皇上把脈,說最多不過明日午時。」

    左右相、永康侯等人聞言齊齊面色大變。

    &麼會?皇上數日前看來還好,明明不會這麼快……這怎麼……」永康侯有些語無倫次。

    &啊,皇上怎麼會……怎麼能最多明日午時?」左相也覺得不敢置信。

    英親王搖搖頭,眼淚在眼圈裏打轉,「我也不信,可是吳公公看起來不像是說假話,由不得人不信,太子一直在裏面守着呢,不敢離開。」

    &們都好幾日沒見到皇上了。」左相看向右相,「那日你看皇上如何?」

    &太好,正因為如此,那日我才攔下了你。」右相道。

    &樣說,皇上真的是熬不住了?」永康侯上前問。

    右相點點頭,「芳華小姐醫術高絕,我們都知道,若是她說真的熬不住了,不過明日午時,那就是真的了。」

    &們都知道皇上一直不喜她,她也不喜皇上,如今……芳華小姐的話可信嗎?」左相問。

    右相嘆了口氣,「你不相信芳華小姐,總該相信太子。」

    左相頓時噤了聲。

    &吧,先回府吧,太子吩咐明日一早進宮,明日我們早些進宮。」英親王擺擺手。

    左右相、永康侯等人齊齊點頭。

    一行人離開了宮門。

    英親王回到英親王府,府內燈火通明,英親王妃還沒有睡,正等着英親王,見他回來,立即迎出來,焦急地問,「我聽說華丫頭跟隨太子回京了?進宮了?」

    英親王沉重地點點頭。

    &丫頭怎麼會跟隨太子進宮?」英親王妃問。

    英親王搖搖頭。

    &見到華丫頭了?她說了什麼?」英親王妃又問。

    英親王搖搖頭,「稱呼我為王爺,給我見禮,什麼也沒說。」

    英親王妃面色微變,「這麼說……她和太子當真了?」

    英親王伸手握住她的手,緊緊的,「如今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是吳公公對我說,華丫頭給皇上診脈,最多不過明日午時。」

    &多不過明日午時什麼意思?」英親王妃一時不解,沒反應過來。

    英親王看着她,「說的是皇上啊,命不久矣。」

    英親王妃面色大變,身子猛地一震,一時間沒了聲。

    英親王拍拍她的手,拉着她進了房間,坐在了椅子上,滿面沉痛。

    過了片刻,英親王妃才回過神,轉過頭,吶吶地問,「你是說皇上活不過明日午時了?」

    英親王點點頭,「是這樣說。」

    &怎麼會這麼突然?」英親王妃有些不敢置信。

    英親王想了想道,「從皇宮回來,我想了一路,先是有些想不明白,後來便明白了。皇弟本就得了重症,藥石無醫,他一生的堅持就是除去謝氏,使得南秦江山史志清明,長久以來,成了執念,固執地認為是謝氏擋了他史志清明的路,多年籌謀辛苦,本以為這一生能達成心愿,卻連番受挫,他大病後,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可是太子卻心向謝氏,提議更改兵制,將軍權重新交回謝氏手裏,他的執念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他本就繃着一股勁兒,如今勁兒散了,人也油盡燈枯了。」

    英親王妃嘆了口氣,眼圈有些紅,「真是沒想到,他比你還年輕幾歲。」

    &啊。」英親王握緊他的手,看着她,「到如今你是不是心裏還念着王弟,怨着他當年沒有執意娶你?」

    &什麼呢!」英親王妃打掉他的手,「在聖旨賜婚給你的那一日,我便放下了。只是聽到他即將……心裏有些難受罷了。」

    &弟這麼多年來,一直念着你,我心裏知道。」英親王道,「他真是苦了一輩子。」

    英親王妃瞪了他一眼,「你心裏一直念着玉婉,我也知道。」

    英親王一噎,看着英親王妃,頓了片刻,吶吶道,「前些年,我是放不開,後來才想開了。如今早不念着了。」

    英親王妃輕輕哼了一聲。

    &一把年紀了,怎麼還吃起醋來了?」英親王道。

    英親王妃「撲哧」一下子笑了,「明明是你吃醋,還怪起我來了?」

    英親王也笑了。

    二人笑罷之後,愁容又緊接着布上了臉。

    過了半響,英親王妃道,「怎麼辦?你心中可有主意?」

    英親王搖搖頭,「太子吩咐,讓眾位大人都回府休息了,明日一早再進宮。今日皇上一直昏睡,從昨日午時之後再未醒來。」

    &今都誰在皇上身邊守着呢?」英親王妃問。

    &日午後,皇后、太妃、後宮有品級的妃嬪都去了,皇上那時明明醒着,誰也不見,連皇后和太妃也不見。皇后守了半日,回去了。八皇子前兩日一直守着,也沒見到皇上人,日頭這麼大,八皇子中暑請了太醫,被太妃接回宮去了。」英親王道,「如今只有太子和華丫頭在。」

    英親王妃點點頭,「既然這樣,咱們早些歇下吧,你昨日守了一日,如今氣色這麼差,累病了可怎麼是好?還是歇歇,明日也能有精神應對接下來的事兒,明日一早我與你一起進宮。」

    英親王點點頭,「不知道錚兒什麼時候回來?」

    英親王妃搖搖頭,嘆了口氣,「這個時候,他不回來才好,若是回來看到……指不定掀翻了這京城的天。」

    英親王面色沉重地頷首。

    二人一起進了內室。

    不多時,英親王府的燈火熄了,京城各大府邸的燈火也都陸續地熄了。

    只有皇宮燈火明亮,猶如白晝。

    皇后早已經聽聞秦鈺回宮的消息,本來要急急衝出去,但是聽到謝芳華隨他一起回京進宮的,便又止住了腳步,回頭問,「當真?」

    如意點點頭,小聲稟告,「太子帶着芳華小姐去見皇上了,如今就在皇上的寢宮。」

    皇后雖然早有準備,但還是有些驚疑,「皇上可醒了?」

    如意搖搖頭,「皇上從午時後一直昏睡,還未醒來。」

    皇后又問,「如今都誰在皇上寢宮?」

    &有太子和芳華小姐,其餘人還被攔在寢宮外不得見。英親王和左相已經守了一日了。」如意試探地問,「娘娘,您現在過去嗎?太子回來了?您若是過去,太子做主,一定會讓您進去看皇上的。」

    皇上在門口站了片刻,看着帝寢殿的方向,許久後,泄氣道,「罷了,本宮不去了。」

    如意不解地看着她。


    皇后氣色極差,「多年來,我就在這鳳鸞宮望着帝寢殿,雖然兩殿距離的不遠,但我這個皇后從來是不得召見不能進去。天下夫妻,可有做成我們這樣的?黎明百姓千家萬戶和樂,可是有誰知道這最尊貴榮華的皇宮卻是夫是夫,妻是妻。不是固守三綱五常,而是皇上自始至終心裏沒我,我去看上一眼,又如何?」

    如意心疼地看着皇后,走過來,伸手扶住她,「那奴婢扶着您上床休息。」

    皇后點點頭,任由如意將她扶到了床上。

    雖然上了床,但是直到深夜,皇后也沒睡下,鳳鸞宮一直燈火未熄。

    吳權端來夜宵,秦鈺對謝芳華溫聲道,「你吃些,我再命御膳房給你煎藥,你的湯藥也要按時吃。」

    謝芳華點點頭。

    秦鈺看了吳權一眼,吳權意會,連忙出了內殿找侍畫、侍墨要謝芳華的藥方。

    侍畫、侍墨因為身在皇宮,不放心別人假手謝芳華的湯藥,對吳權客氣地道,「公公,您找一個人將奴婢二人送到御膳房就好,小姐的藥我們親自來煎。」

    &好。」吳權點點頭,揮手招來一人,吩咐他帶着二人去了御膳房。

    謝芳華也沒什麼胃口,簡單地吃了幾口後,便放下了筷子,對秦鈺道,「你也吃些吧。」

    秦鈺搖搖頭,「我吃不下。」

    謝芳華不再言語。

    一個時辰後,侍畫、侍墨端着湯藥來到,謝芳華喝了湯藥後,看天色,已經到了三更。

    三更鼓打響,鼓聲似乎也帶了一股壓抑的厚重。

    四更十分,床榻上的皇帝突然眼皮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謝芳華一直坐在矮榻上看着床上,所以,在皇帝醒來的第一時間,她便看到了他。

    皇帝在醒來時似乎有所感,慢慢地轉過頭,正看到了不遠處坐着的謝芳華。

    他一雙有些凸的眼睛對上了謝芳華的眼睛。

    謝芳華平靜地看着皇帝,沒做聲。

    皇帝也看着他,眼中閃過無數的情緒,也沒做聲。

    二人互相看着,空氣似乎稀薄的沉冷。

    秦鈺一直趴在床頭,雙手握着皇帝的手,頭低着,臉貼着自己雙手握住的皇帝手背,無聲地傷痛着,並沒有發現皇帝已經醒來。

    皇帝與謝芳華大約對看了半盞茶的功夫,皇帝忽然咳嗽了起來。

    秦鈺猛地驚醒,抬起頭,立即看向皇帝,驚喜地道,「父皇,您醒了?」

    皇帝咳嗽得撕心裂肺,胸腔似乎要咳出來,沒答他的話。

    秦鈺連忙起身,但是他跪坐的久了,腿腳都已經麻了,剛起身,又跌回了地上,慌忙地喊,「快拿水來。」

    吳權連忙衝進來,端了一杯水,遞上前,伸手去扶皇帝。

    皇帝揮手打開,水杯從吳權手中脫落,「啪」地一聲碎到了地上。

    吳權大驚,「皇上……」

    &皇?」秦鈺也有些心驚,看着皇帝。

    皇帝大咳不止,本就蒼白無血色的臉咳得通紅,一雙眼睛充血得嚇人。

    &華!」秦鈺回頭求救地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慢慢地站起身,緩步走上前,吳權連忙讓開床邊,她站在床頭看着皇帝。

    她並沒有給皇帝把脈,皇帝在她來到時,咳聲忽然戛然而止,一雙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謝芳華也看着他。

    皇帝看了她片刻,忽然道,「好,好>

    謝芳華不語。

    &一個謝芳華!」皇帝又道。

    謝芳華依舊不語。

    &是刻意回來看我閉眼的是不是?」皇帝說了兩句話,見她一言不發,死死地瞪着她。

    謝芳華依舊不做聲。

    皇帝忽然怒道,「你是啞巴嗎?」

    謝芳華平靜地看着他,「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皇上,您如今看見我,還能生這麼大的氣,實在不應該了。」

    皇帝一噎,眼中冒起火來,看着她,目光似乎要吃人。

    謝芳華靜靜地瞅着他,「三百年前,北齊、南秦分庭抗禮,玉家和王家兩敗俱傷,修兵和好。兩國君主誰都不甘心,誰也不知道會修和多少年,都想儘快地富國強兵,意圖再攻克對手,統一江山。因北齊是前朝舊都舊址,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玉家即便元氣大傷,但北齊綜合國力比南秦還是強。南秦生怕北齊短期內富國強兵,超越南秦,南秦再不是對手。是以始祖皇帝三番五次懇請謝氏出山入世,以世襲王侯之尊,許以謝氏半壁江山,永世無憂。謝氏家主被始祖皇帝所感,才舉家族之力忠心輔助南秦。」

    皇帝目光一時凝注。

    &秦因為有了謝氏,士農工商迅速繁榮起來,不過百年,便足以去攻打北齊,奪取天下。可是百年後,南秦的皇帝不再是始祖皇帝,早已經忘了謝氏的功勞,早已經忘了爭雄天下的野心,卻只看得見謝氏日漸樹大根深,生恐威脅皇權皇位。」謝芳華看着皇帝,「南秦從百年前,便開始防範忌憚謝氏,不斷明里奪權,暗裏內鬥,明明國力先強於北齊,可是因內鬥不斷,反而不能一心去爭天下。」

    皇帝目光中似有什麼裂開。

    &樣過了兩百年,到了你這一代,對謝氏的打壓更甚。」謝芳華看着皇帝,「只知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卻不記得沒有謝氏,怎麼會有如今的南秦江山?沒有謝氏,南秦早已經是北齊鐵騎下的魚肉,任人宰割。三百年來,南秦有多少機會可以攻克北齊?可是都因此都廢,卻最終使得如今北齊鐵騎率先攻打南秦。」

    皇帝目光又裂開一大片。

    &秦的帝王一代不如一代,只知猜忌防範除去忠臣,北齊的帝王卻是一代比一代英明、有野心,有抱負。如今,北齊蒸蒸日上,玉家即便勢大,北齊王依舊善於利用,而南秦呢?隱山崩塌,隱衛宗師暗反謀殺,自家隱衛悉數變成對準自家江山帝業鋒利的劍,內憂外患之際,還是需要謝氏。」謝芳華看着他,「你要的史志清明難道就是拿除去謝氏作為南秦基業倒退百年來換?若真那樣,不用幾十年,北齊便能長驅直入,踏破南秦山河,南秦也會同歷史上那些滅國的國家一樣,消失在歷史長河,那樣你就滿意了?你覺得可有顏面去九泉之下見南秦始祖皇帝?」

    皇帝的目光忽然全部崩裂,如冰面,霎時碎了,面上的怒氣和火氣也悉數地退了去。微仰的身子跌倒回了龍床上。

    &皇!」秦鈺聲音沙啞,身子前傾,去查看皇帝。

    皇帝忽然閉上了眼睛,面上一片死灰死寂。

    吳權小心地瞅了謝芳華一眼,默默的退後了一步,沒做聲。

    謝芳華見此,聲音平靜地道,「多少代帝王被表象所蒙蔽,在這金磚碧瓦的皇宮寶座上只記得自己是帝王,卻不記得自己應該是為南秦千萬子民謀福的皇帝,卻不知道秦氏和謝氏只能共存的道理,少了任何一方,南秦必敗,這是歷史建朝遺留的結,解也解不了。」

    皇帝忽然開口,聲音難聽至極,「是啊,解也解不了。」

    謝芳華不再言語。

    皇帝沉默片刻,又道,「沒想到,多少代南秦帝王,不及謝氏一個區區小女子有見地。」

    謝芳華不再做聲。

    皇帝又忽然轉過頭,去看秦鈺。

    秦鈺眼圈通紅,裏面滿布血絲,見他看來,低低地喊了一聲,「父皇!」

    皇帝看了秦鈺片刻,對他道,「朕和你一樣有眼光,當年看中了一個女子,亦是德才兼備,堪當國母。可惜,朕沒福氣。」頓了頓,又道,「你母后目光短淺,朕亦故步自封,這江山……朕不是一個好父親,也不是一個好皇帝,這一生……也就只能如此了。」

    秦鈺眼淚在眼角里滾動,緊緊地扣住他的手,「父皇……」



第一百零五章女子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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