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親的路線是固定的,每天行進的距離也是固定的。每一個駐營地,都已經有人提前做好了準備,抵達的時候,只需要直接入住就好了。
當然,警戒,需要陳震睿率領的雷霆軍來接防。對於朝廷來講,也不得不提防鄧姝逃脫或者被忠於鄧氏的人劫走。
這一次鄧姝的出嫁,對於朝廷來說是被協迫,而對於鄧氏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如果讓忠於鄧氏的人將鄧姝劫走,那又是一樁了不得的大事,只怕到時候,肖鏘便會借勢發作了。要知道,鄧洪的最鐵杆的心腹戴叔倫到如今下落不明,而鄧方經營多年的情報機構沙蟻中的精幹力量,也隨着戴叔倫的失蹤,而在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使得太子馬越接手的沙蟻完全成了一個空殼子,到現在,都沒有緩過勁來。
秦國人現的情報工作,幾乎完全陷於停頓當中。
而嫁禍於人的事情,誰都能做得出來。所以馬氏朝廷不得不小心在意,為了防止半路之上出現么蛾子,在兵力嚴重不足的情況之下,還抽出了一千雷霆軍讓陳震睿率領護送。
之所以選中陳震睿,自然是因為他已經背叛過一次,就算那一次直是一個下意識的舉動,但在鄧氏核心隊伍之中,這根本是無可饒恕的,陳震睿沒有後路可走。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在鄧洪被囚之後,陳震睿自己已經遭遇過數次暗殺,如果不是他自己小心在意,早就橫屍街頭了。
宿營地沒有選擇在任何一個城鎮,而是特意挑選在城外的空曠之地,在這樣的地形之下,任何的行刺者,突襲者都不可能在雷霆軍的眼皮子底下靠近營地,而如果強攻的話,陳震睿倒不覺得沙蟻會這麼愚蠢,就算他們能集結到數量眾多的人手,但在雷霆軍的戰陣面前,也只能是一個笑話。
又巡視了一遍營地,確認一切都正常,警戒,防守都嚴絲合縫之後,帶着一身的疲憊,陳震睿回到了自己的營房。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便是他現在狀態的寫照。
終於可以休息一下,小睡一會兒了,到了後半夜,還要再起來運巡視一次,雖然雷霆軍軍紀森嚴,但這一次的任務,再小心都不為過。只要將鄧姝平平安安的送到了虎牢關,自己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至於另外一半,他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完成的可能。
平安能回到雍都就好,其它的,想那麼多幹什麼,且過一天算一天吧!大秦,以後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將刀解下來放在桌上,正準備合衣而臥的時候,親兵卻探了一個腦袋進來。
「將軍!」
「什麼事?」陳震睿一個激凌,站了起來。「營地之外來了一個人,說是將軍您的從前好友,就住在霍城,聽說您去往虎牢關,原本以為可以一晤,不想您卻駐紮於外。」
「我的好友?」陳震睿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我在霍城沒有什麼好友。」
「那人說他是今年才移居到霍城的,知道將軍不可能輕信,所有讓小的拿了一件信物過來,說將軍一見,肯定會想起來的。」親兵嚇了一跳,將一個小小的盒子捧了起來。
陳震睿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搶過盒子,他自然是沒有什麼好友在霍城的,來的人,只怕便是沙蟻的人了。他們想幹什麼?
打開盒子,裏面除了一張紙之外,還放着一個小小的手環。
陳震睿的臉色霎那之間變得一片雪白。
手環,他是認得的,那是他親手打磨的一個精鋼手環,在兒子十歲的時候,送給了他作為禮物。手環在此,兒子在哪裏?
顫抖着手拿起紙張,上面有一行稚嫩的筆跡,也是兒子的。
「爹爹,兒子和爺爺奶奶娘親在一起,很好。」
卡的一聲,陳震睿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骨節啪啪作響。
看到陳震睿的模樣,親兵也是臉色大變:「將軍,那人不懷好意?小的這就帶人去將他拿下。」
深吸一口氣,陳震睿擺了擺手,臉色一點點恢復了正常,「不必,的確是我以前的好友,只是多年不見,一時竟是沒有想起來,幸得還有這件信物,你去,請他進來吧!」
「是,將軍!」親兵轉身急急向外跑去。
陳震睿兩腿有些發軟的坐了下來,以前他們多次行刺自己,但從來沒有禍及過自己的家人,現在,連這樣的手段也使出來了。他們是想劫鄧姝走嗎?
自己該怎麼辦?
帳簾再一次被撩起,一個中年人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陳兄,陳兄,幾年不見,別來無恙?」來人親熱地走上前,一把抱住了陳震睿,大力的拍着他的後背,那情形,就真像他們是一對多年未見的好友驟然重逢一般。「要不是聽郡守說這一次帶隊送嫁的是你,我還真想不到呢?」
被抱住的陳震睿苦笑着,衝着站在帳門口的親兵揮揮手,示意親兵出去。
帳簾被重新放了下來,陳震睿沉聲道:「好了,別再演戲了。」
來人的笑聲不絕,鬆開了陳震睿,向後退了一步,他張着嘴,發出大笑的聲音,但臉上,眼中卻殊無笑意,詭異的模樣,看得陳震睿一陣子膽寒。
「陳震睿,你還記得我嗎?我們見過的。就在城門口。」那人的聲音低了下來,卻換了另一種聲調,與先家宛如兩人。
陳震睿身子一抖,兩眼發直,指着對方,有些結巴地道:「你,你是戴叔倫?」
戴叔倫陰冷的笑着:「我要是你,聲音就還會小一些,不然讓外頭的人聽去了,我不見得死,你的家人可就真活不了啦。」
「禍不及家人,你們要殺我,我認了。但你們不該這麼無怔劫持我的家人!」陳震睿怒道:「當時,當時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時蒙了。」
他雙手抱住頭,痛苦地道。
「如果不是這一次事關重大,我們也不會動你的家人。我戴叔倫沒這麼無恥,但這一次不同,不能出任何意外,因為我們只有這一次機會。」戴叔倫斷然道:「只要你好好配合我們,我保管你家人安然無事。」
「配合你們?」陳震睿的聲音帶着憤怒:「你們要帶走大小姐,然後呢,然後我會被皇帝滿門抄斬。又有何安然無事可言?」
戴叔倫看着對方,冷笑道:「皇帝?你不用擔心,過不了多久,皇帝說不定就坐不了這個位子啦!」
「你們是要造反?」陳雷睿顫聲道。
「造反?」戴叔倫嘿嘿一笑:「的確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過現在,我們卻沒有興趣去做。」
「你們到底要幹什麼?」陳震睿怒道。
「我們的確要帶走大小姐。」戴叔倫一句話,又讓陳震睿陷入到了絕望當中,「不過,你仍然能送親到虎牢關。」
「你們什麼意思?」陳震睿被對方弄得完全迷糊了:「小姐都跟你們走了,我還送誰去?」
「很簡單,真的小姐會離開,但仍然會有一個假的小姐,被你送到虎牢關去與那姓肖的小子拜堂成親。」戴叔倫道。
「你們,你們究竟想幹什麼?這,瞞不了多久的。肖鏘是見過大小姐的。」陳震睿結結巴巴地道:「李代桃僵,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
「誰要騙他一世?」戴叔倫冷笑道:「陳震睿,你便放心吧,這個假的小姐,與真小姐相貌倒有七八分相似,而且,我們只要瞞過這一段時間就好了。婚禮舉行之前,肖鏘這個公公,好意思去見自己的兒媳,他真正見到大小姐的樣貌的時候,應當是大婚之後的第二天吧!」
「換人?可是那兩個嬤嬤是宮中派來的,她們可是天天見大小姐的。」陳震睿道。
「這兩個嬤嬤,我們自己解決。」戴叔倫笑道:「你只消讓我們把假的小姐送進去,將真小姐換出來就可以了。只要做到了這一點,你的家人,我們會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我戴叔倫的話,想來還是有幾分說服力的吧。」
陳震睿定定地看着對方:「戴叔倫,你真不會傷害我的家人?」
「做好了這件事,我連你都會放過。」戴叔倫淡淡地道。「好了,現在該你做決定了。」
「我,我答應你們了。」陳震睿顫聲道。
「很好。」戴叔倫看着陳震睿,「明天晚上宿營的時候,我們會將人帶過來,你將防線開一個口子。」
「不是今晚嗎?」
「這裏,離雍都還是太近了一些啊,總得再走遠一些再說。」戴叔倫嘿嘿一笑。「陳震睿,大秦國要完了,我相信你也看能看出這一點,對未來,你就沒有什麼想法嗎?」
「我還能有什麼想法,過一天算一天罷了!」陳震睿心灰意冷地道,這件事過後,他只怕就要帶着家人逃之夭夭了,假的大小姐,終究是會被識破的。
「如果我們再給你一次機會呢?」戴叔倫淡淡地道:「為大小姐效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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