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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的掩上房門,聽到屋內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之聲,程平之長嘆一聲,步履沉重地下了樓梯,一步步走到了客棧的後院裏。
他被調任上京戶部,出任侍郎。
談不上升遷,他本來就是封疆大吏,這一次充其量只能算是平調而已,不過讓他高興的是,終於離開了安陽郡那個讓他心驚肉跳的地方。自從出了敢死營那一檔子事兒之後,他幾乎是沒有睡過一夜好覺,一閉眼,就似乎能看到無數面目猙獰的人提着砍刀向自己衝殺而來。
敢死營被騙進城是自己一手所為。自己充分利用了與他們之間那一點點的香火之情,引誘他們進了城,當時的安陽城,除了自己,其它人也是無法將敢死營騙進城來的。
這讓他良心難安。
他自覺自己不是一個壞人,但在這件事情上,自己卻扮演了一個非常不光彩的角色。明知對方是冤枉的,卻還是成了幫凶,將那些為國殺敵的漢子送上了不歸路。
唯一能安慰自己的,讓他心中鬱氣稍平的是,自己是奉命而為。作為大楚的臣子,奉命而為,遵守聖旨是自己的本份。
輕車簡從,他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安陽城,隨行的只有夫人和自己的幾個家人。夫人的病又犯了,因為那一夜的驚嚇。只可惜,再也找不到像舒暢那樣的神醫了,現在的舒暢,已經變成了朝廷的通緝犯。
比起屋子裏的悶熱,院子裏便要涼爽多了,特別是靠近院牆的幾株大樹,隨風舞動,嘩嘩的樹葉抖動聲帶來陣陣清涼的晚風,讓他燥熱的心裏,稍微顯得平靜了一些。回望樓上亮着燈的屋子,每一陣咳嗽,都能看到窗紙上的倒影一陣劇烈的抖動,不知道夫人還能不能熬過這一關。
可現在還是夏天啊,到得冬天,那可是夫人的生死關,程平之有些不敢想了。
身後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程平之沒有回頭,以為是隨行的家人,「去照管夫人吧,不用管我,我坐坐就上來。」他道。
身後腳步聲停了下來,半晌,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夫人的病又犯了?聽起來好像比以前嚴重多了!」
程平之霍然回頭,如同見了鬼一般看着夜色之下,如同幽靈一般出現在自己身後的舒暢,「你,你……」
「拜程大人所賜啊,現在我已經是朝廷的欽犯了。」舒暢笑着,走到石桌邊上,徑自坐了下來,「現在白天我都不敢出門吶,也只能等到夜深人靜,才敢跟個鬼似的出來溜噠溜噠。真巧啊,居然在這裏碰到了程大人。」
程平之從最先前的震驚,在舒暢說完這番話之後已經平靜了下來,深深地看着舒暢,「真是巧麼?」
舒暢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斂去,看着程平之,「程郡守,敢死營一千多兄弟死於城中,你可有一星半點內疚之心?」
程平之臉色微變,半晌才道:「程某作為大楚臣子,奉命而行,不得不為,不能不為。那一夜,平民百姓死傷慘重,舒暢你可知道?」
舒暢冷笑:「不成這筆帳該記得敢死營頭上?還是程大人認為刀子往頭上砍來的時候,敢死營的那些人便應該將脖子伸得更長一些,讓你們砍得更舒服一點!」
程平之沉默了下來,「你是來找我報仇的?」
「本來不應該是我來找你。」舒暢指了指程平之的後方,程平之扭頭,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後方一株大樹的陰影之下,多了一個懷裏抱着一柄鐵刀的漢子,月光雖亮,但那人站在斑駁的樹蔭之間,卻是看不清楚面容。「可是我念在我們曾經相識,有那麼一點點交情的份上,這才越俎代庖。如果讓他過來,你的死相不免就要難看了。」
聽着舒暢*裸的話語,程平之似乎並不怎麼感到驚訝,「大夫也會殺人麼?」
「菩薩心腸,霹靂手段,你這麼說,只是還不了解我而已。敢死營兄弟們豈能白死?」舒暢冷笑着,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瓷瓶,「只不過是念在過往咱們的一點交情之上,我讓你死得舒服一點。」
程平之低下頭來,看着自己的腳尖,半晌沒有反應。
「不要想着怎麼逃脫,就在三天前,辛漸離,楊義他們已經授首,不過他們的死法慘了一點。」他點了點程平之的身後,「他下得手。」
「他是誰?」程平之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個瓷瓶。
「秦風!」舒暢淡淡地道。「他活着,你很意外吧?」
程平之的手微微一抖,險些便丟掉了手裏的瓷瓶,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陰影之下的秦風,「的確很意外,簡直不敢相信,看來朝廷又在騙人了。」
「不算是騙人,在朝廷哪邊,他們認為秦風的確死了。」舒暢微微一笑。
程平之點點頭,「一飲一啄,自有天定,當章小貓帶着幾百敢死營的人逃出城的時候,我就想過,有一天我必然會遭橫死,只不過想不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而已。這是報應,舒暢,看在我們過去的交情份上,也看在你們敢死營當初在安陽城外我對你們還不錯,拜請你一件事可否?」
「夫人的病?」
「以你的為人,不至於遷怒到我的家人吧?你聽,她咳得很厲害,我只擔心她熬不過去。」程平之指了指那仍亮着燈的房間。
舒暢站了起來,徑直向着樓上走去,看着舒暢的背影,程平之也站了起來,衝着陰影之中的秦風,舉起了手裏的瓷瓶,「欠你的,都還你。」
一仰脖子,程平之喝乾了瓷瓶之中的液體,緩緩地坐了下來,慢慢地趴在了石桌之上。陰影之中,秦風悄然隱去。
樓上的咳嗽之聲漸漸平息,隨着燈被吹滅,一個人走出了房間,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安陽城,郡守府,安如海,譚俊,剪刀等人一個個都面色嚴峻,剛剛傳來的消息,讓他們都震驚不已。辛漸離死了,楊義死了,程平之死了,數十名隨行的內衛也都死了。他們並不是死在一天,只不過因為距離的關係,他們的死訊在同一天被送抵到了安陽城。
在場的除了譚俊,其他幾人都是敢死營事件之中的知情者和參與者,此刻除了譚俊,另外幾人內心之中早就掀起了驚濤駭浪。
「是不是逃進落英山脈里的章孝正下的手?」譚俊問道。
安如海緩緩搖頭,「不是,章孝正沒有這麼高的身手。」他從送抵的報告之中抽出一份,「這是當地官府以及內衛的驗屍報告,數十名內衛死亡的時間前後相差極短,幾乎就是在同一時間被人斬殺,而且從傷口和現場的情況來看,動手的這個人,武道修為至少在九級以上。」
聽到安如海斬釘截鐵的判斷,屋內另外幾人都是倒抽一口涼氣。九級高手,現在整個安陽城中,便只有一個,就是站在他們面前的安如海。
「楊義死前遭到了非常暴虐的對待,他身上的骨頭沒有一根是完整的,被人生生地一根根踩斷了。」安如海黑着臉道:「辛漸離的死更離奇,他居然是自己將自己撓死的,簡直讓人不敢相信,仵作推測說他是中了什麼離奇的毒,這才將自己的腸子都抓了出來尚不自知。」
「是大夫,是舒大夫!」剪刀身子微抖,低聲喃喃地道。
「你說誰?」安如海轉頭,看着他。
「舒暢,敢死營的大夫,通緝令上排名第一的人物。敢死營中除了秦風,便是他。醫術高超,當然,用毒水平也低不了。」宿遷補充道。
「舒暢的武道修為很高麼?先前沒有聽說。」
「他的武道修為很低,也就四五級水平的樣子,聊能自保。」剪刀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了下來。
「這麼說來,那動手的至少是兩人。從時間上來推斷,程平之也應當是他們下的手,不過程平之的待遇就好多了,是服毒自殺。」安如海道:「看來敢死營還有很多東西我們並不知道,比方說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九級高手。」
「或者這個人是舒暢請來的,舒暢醫術高超,早年遊歷江湖,交遊頗廣,請得動高手並不是一件出奇的事情。」剪刀道。
「你說得或者有道理,從現在開始起,安陽城全城戒嚴,如果我猜得不錯,他們一定會到安陽城來,段將軍,這段時間你要小心了。」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剪刀臉色有些發白。
「這些天,我會呆在安陽城中。」安如海道:「目無王法,豈能容得他們如此胡作非為。」
「多謝安帥了。」剪刀衝着安如海拱了拱手,「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末將便去做事了。安帥只給了末將三個月時間,我不想到時候讓安帥失望。」
「去吧!」安如海揮了揮手,「安陽城不是別的地方,就算他是九級高手,也不是他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譚郡守,還請你也要協助軍方,嚴密佈控,如果發現生面孔,一定不要輕易放過。」
「安帥放心。」譚俊連連點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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