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楚軍的老式投石機的命中率全部靠蒙的打擊水準,明軍的新式投石機的打擊範圍,就像是用尺子量過的一般,每一次石彈飛來,攻擊的都是楚軍那高達數米的牆壁,就算有偏差,偏差也不會超過一米以上。不過這種偏差帶來的效果比這些石彈打在高牆之上要更具震懾力,因為他們落在牆下或者牆後的密集的士兵群中,每一次都會帶走好幾條性命。
聶開林很快便驚恐地發現了這一點,如果這道高牆不是被包裹了一層條石的話,以前的泥土夯制的牆體早就抵達不住這樣的攻擊了。明軍的戰略意圖很明顯,先摧毀這道高牆。
「壓制,所有投石機,延伸射擊,給我幹掉那些明人的投石機。」聶開林大聲吼叫着。
老式的投石機重新校正射距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天空中漫天飛舞的石彈突然之間消失了,沒有了壓制的明軍向前挺進的速度立時加快。那一塊塊高大的木板迅速地向前移動,推動了壕溝之前的矮牆之後,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們將木排放平了下來。
轟隆隆的巨響聲中,一塊塊木板帶起了無數的煙塵,遮當住了壕溝,讓其變成了坦途,一隊隊的明軍士兵們吼叫着翻過了高牆,踏着木排搭成的橋樑向着南大營發起了直接的攻擊。
從開戰到現在,不過一柱香功夫,明軍已經開始接觸到了楚軍的根本。
「引燃壕溝,將他們燒他們烤豬!投石機,他媽的投石機,快一點。」聶開林咆哮着下達着命令。
一支支火箭從高牆之上飛了下來,從木排之間的縫隙里落進了壕溝之內,火焰騰騰地燃燒起來,瞬息之間,整條壕溝便被引燃,遮天蔽日的濃煙升起,戰場之上的一切場景都顯得模糊起來。
明軍士兵勢如瘋虎一般地從燃燒着的木排之上沖了過去,此時,火牆已經形成,木排的縫隙之間,也突突地向外冒着焰火,當這些士卒從木排之上衝過去的時候,許多人,差不多便成了一個個的火人。
巨大的疼痛讓這些人失去了最後的理智,他們揮舞着手裏的刀槍,撲向了迎面而來的那一排排明晃晃的長槍,然後被挑落,摔落在後面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也有一些火人僥倖地從一些缺口之中衝進了對面的槍林之中,那是因為從濃煙之中飛來的石彈將這些地方的楚軍打出了一截一截的空白之中露出來的破綻,他們沖了進去,嘶吼着揮舞着手裏的刀槍,在楚軍軍陣之中引起一陣陣的混亂,然後如同一顆被扔進水中的石頭,在激起一陣陣的漣漪之後,便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一台台的沖陣車抵近了土牆,在稍微的停歇之後,他們毫不猶豫地抬起了車上的弩機,向着烈火與濃煙之中開始了無差別射擊。
因為對面傳來的廝殺之聲已經漸漸地低了下來,這代表着第一批突進去的士卒已經所剩無幾了,他們不用擔心會誤傷了自己人。
噠噠噠的弩機嘯叫着,十餘公分長的鐵製弩箭以閃電般的速度從弩機里噴射出來,穿透濃煙與烈火,將自己的怒火傾泄向楚軍。
此時他們距離對面的楚軍不過五十步而已,這個距離,使得弩機發射出的弩箭有了極為強大的破壞能力,他們輕易地撕碎了楚軍身上的甲冑,將楚軍一排排地射倒在高牆之下。
「立盾!」這種噠噠的射擊之聲楚軍並不陌生,參與過荊湖戰役的出身火鳳軍的軍官們都知道,那是楚軍最為強悍的近戰武器。只可惜,當年明軍支援楚軍的這種弩機,都被配備給了東部軍隊,而現在,東部軍隊早就成為了他們的敵人。火鳳軍雖然拿到了一些,但數量之少,很難開成戰鬥力,而楚國的大匠們,在將一架架的弩機拆散研究仿製之後,卻又痛苦的發現,楚國的冶鐵煉鋼水平根本就無法承擔起製造這玩意兒的任務。
勉強制造出來的一批,往往用不了三五天,就會損壞,並不受軍隊的歡迎。
明軍在當年給楚軍提供這些武器的時候,大概就已經料想到了今日,也難怪他們提供這些武器,都是直接交付給荊湖的軍隊而從不過楚國朝廷的手。
一切都是有預謀的,不過現在明白,卻什麼都晚了。
巨大的盾牌立了起來,擋住了對面密密麻麻的弩箭攢射,但高牆之下,早已經血流成河,有明軍的,也有楚軍的。
火愈來愈大,煙愈來愈濃,煙火之中,再也沒有明軍衝過來,楚軍也看不清楚對面到底是一個什麼狀況,雙方的兵卒隔着這樣一道火牆對峙起來,除了天空之中漫天飛舞的石彈,以及強弩的尖嘯之聲。
至於有沒有打到目標,那誰也不知道。雙方都在盲射。
聶開林很清楚,這樣的盲射對自己來說太吃虧了,因為明軍是可以移動的,而南大營就在這裏,高牆就這樣豎立在這裏,明軍這樣一次校準,剩下的時間,就只需要向着他們的目的狂轟亂炸就可以了。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南大營的投石機不少,但此時投過去的石彈效果如何,完全無法看到,但對面砸過來的石彈,卻一枚枚確確地落在高牆附近,不少的地方,已經出現了巨大的裂縫,即便是條石包裹着的夯土牆,也經不住這樣連綿不斷的轟擊。
當煙與火之中,一排排紅球升起,落進南大營之中,帶着隆隆的聲響,摧毀所毀到的一切事物以及引起漫天大火的時候,聶開林知道,對方的霹靂火已經運動到位了。
大營里一片忙亂,士兵們扛着一袋袋的沙土在拼命地滅火。好在南大營早就知道霹靂火這種利器,大營之內早就鋪好一層厚厚的沙子,這些沙子,不但可以緩衝那些燃燒的鐵彈的衝擊力,更能起到滅火的作用。
明軍的弩機似乎此時也知道對面的楚軍已經有了防備,再密集攢射的話,不會有什麼大的效果,也已經停止了這種無謂的射擊,只是時不時的便有一蓬弩箭從煙火之中鑽出來,不過從射擊的角度看,他們已經轉而攻擊高牆之上的楚軍弓箭手。
這樣的射擊,威嚇大過於實際效果,只要不是運氣衰到了家,基本上不會有什麼效果。
說實話,聶開林相當羨慕明軍的武器裝備,再好的弓箭手,連續射上數十箭後,臂膀都會酸軟不堪,哪裏像明軍的這種機括弩機,可以不知疲倦地持續連綿不斷地射擊。在這個層次上的雙方比拼,楚軍完全被壓制住了。聶開林很清楚,一旦煙散火滅,明軍有了明確的目標,自己佈置在高牆之上的弓箭手,只怕連頭都抬不起來。
頭頂之上,霹靂火射進來的火彈仍然在空中飛舞着落下來,南大營的上空好似在下着一場火雨,而對方投石機的射程正在向着遠方一步一步的延伸,南大營的上空,宛如末日降臨一般。
這樣是不行的。聶開林看着己方的投石機雖然在拼命地還擊着,但完全沒有目標的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射擊的效果如何。
他跳上戰馬,直奔中軍方向。
「蘭將軍,我們必須反擊。」聶開林斬釘截鐵地道。「使用騎兵,在煙火威力減弱的時候,馬上發動反擊,否則我們會一直被動挨打,一旦讓對方的霹靂火迫近到一定的射程之內,我們的投石機就保不住了,他們的射速太快,會將我們的投石機,強弩這些遠程武器逐一摧毀的。沒有了這些,我們就完全變成了被動挨打的局面。」
「現在反擊,效果只怕並不好。」蘭四新皺眉道。
「蘭將軍,我們的目的不是殺傷他們的步卒,如果有可能,我想將他們擊退,能夠繳獲敵人的一些投石機或者霹靂火,這些東西,我們用得着,而且敵人不會想到我們在這個時候就發動反擊的,騎兵快速出擊,步卒隨後掩護,哪怕不能弄到這些東西,我們也可以將他們毀掉,給明軍一個重重的教訓,讓他們有所顧忌。」
蘭四新被聶開林說動,點了點頭:「好,那就如此,但我只能給你一千騎兵,再配上你前營士卒,展開一次反擊。」
火勢已經在減弱,但濃煙反而更密集了一些,那是楚軍有意識地往壕溝之中傾倒了一些東西,此時的他們,需要煙霧來遮擋他們的下一次行動。聶開林盯着面前的騎兵軍官,低聲叮囑道:「目標是對方的投石機,霹霹火,甚至弩機也行,你們的任務就是向前突擊,為身後的步兵爭取一點點時間,如果事不可為,就想辦法毀掉這些東西。」
「明白。」騎兵軍官用力點頭,一千騎兵,三千步卒,便是這一次反擊的所有力量。
「出擊!」聶開林斷然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一千餘騎兵一帶馬韁,衝進了濃煙之中,在他們的身後,三千步卒緊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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