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生縱馬趕到火場的時候,熊熊大火早已經不能控制了,離着火聲上百米遠,仍然能感到炙人的熱氣撲而來。
在徐俊生之前趕來的郡守丁聲明,此刻更是狼狽不已,一身官袍被燒穿了好幾個窟窿,臉上也是黑一塊,白一塊,看着大火,欲哭無淚。
「燒掉是八號倉儲群,五十萬斤糧食啊,就這樣沒了。」丁聲明絕望地看着大火道。「徐將軍,難道就沒有辦法扼制這種情況的發生嗎?」
徐俊生無語地看着高空,那個青面獠牙的魔鬼正在隨風遠去,他似乎能聽到那飛艇上面明軍肆無忌憚地狂笑之聲。
他的確沒有辦法對付這種在高空之中作戰的兵器。別說是他了,便是陛下到此,也只能望而興嘆。
「倉儲的轉移必須加快速度,在山內興建倉庫的速度要加快,丁郡守,從現在起,我們要日夜不停地施工,能多轉走一斤糧便多轉走一斤糧。」徐俊生道。
「徐將軍,現在已經是怨聲載道了,再徵發徭役,只怕民怨會更深。」丁聲明抹了一把臉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讓一張臉更是花里胡哨得看不得了。
「不幹活也行啊,那就別去領吃的。」徐俊生冷笑,「不勞動者不得食。現在天寒地凍,又無田間勞作,正是修建這些的好時間。」
丁聲明苦笑:「從秋到冬,萊州徵發徭役的行為就沒有停止過,幾乎家家戶戶都輪到了,徐將軍,即便是徵發徭役,國家也是有制度的。」
「現在是戰時,自然有戰時的規紀,丁郡守,你只管做,要是誰敢夾毛兒,我用刀子跟他說話,不怕死的,儘管來。」徐俊生鐵青着臉道:「我們總不能看着明軍一趟一趟的來轟炸我們吧,再來上幾次,我們還會有糧嗎?到時候,只怕不僅僅是民怨沸騰而是會餓殍遍地了。」
丁聲明嘆了一口氣,知道徐俊生說得也是實情。
「明國人這是施展的什麼妖法,如此大火,短短的時間裏,便讓他們燒起來了,倉儲這裏可是配備了大量的防火用的水的,大家都已經做得沒有什麼破綻了,可還是沒有辦法。」丁聲明看着火焰,痛苦地道。
「是猛火油!」徐俊生輕聲道:「西方大陸的人鼓搗出來的東西,現在我們大齊也正在弄這個東西,馬尼拉一戰,大量的西方人投降了明人,明人大概是從他們那裏繳獲的,丁郡守,以後對付這樣的火災,萬萬不能用水了,只能多備一些泥土,細沙,如果能將他們完全覆蓋起來隔絕於外的接觸,才能讓他們熄滅,其它的法子,都是不行的。」
丁聲明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只要能有法子應對,那我們就能做好準備,可惜啊,五十萬斤糧食啊。」
「火小了,看還能不能刨出來一些,送到江南去吧,那邊正在修防禦工事的苦力們,還是可以吃的。」徐俊生衝着丁聲明拱了拱手,「這裏就有勞郡守了,我這便回去了,博望那邊,又出現了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我需得馬上派人去滅了他們。」
「博望又有人造反了?」丁聲明驚道。
「無妨,一些地痞無賴,平素懶散慣了,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毫無忠君愛國之心,彼輩之人,趁早殺了,免得浪費糧食。」徐俊生冷哼着打馬遠去。
看着徐俊生的背影,丁聲明喟嘆不已,以前的萊州,是多麼的祥和啊,哪裏來得這許多打家劫舍的人?現在世道亂了,人心也亂了。短短的幾個月內,萊州已是出現了十幾家聚眾殺官造反的事件,雖然旋即都被平息了下去,但這就像是一個火星子,已經將萊州人的心撩拔得火熱火熱的了。
一河之隔,祝若凡站在城頭之上,看着那扶遙而起的滾滾濃煙,頹喪不已。與明人作戰,最讓人痛苦的就是明明知道他們要幹什麼,明明自己已經作出了十二萬分的努力,但仍然無法阻止對手達到他們的目的。在螃蟹灣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
逃回來之後,他細細地對自己指揮下的螃蟹灣之戰進行了復盤,無奈地得出了結論,同樣的戰爭,再來一遍,自己的下場並不會有什麼不同,明人沒有用任何的陰謀詭計,自己也沒有那一點踏差走錯,對方是硬生生地用實力淌過來的。野蠻地,霸道地,不講任何道理的就這樣橫推了過來。
得出這個結論的祝若凡心頭更加痛苦,觀一葉而知秋,從螃蟹灣一戰之中,他便已經看到了未來齊明兩國大規模交戰的結局。要知道,他率領的是齊國最精銳的軍隊之一,而他對面的明軍,可不是傳統意義之上的明國最強悍的部隊。
那只是一支原楚國歸順過來的軍隊啊!像明國的什麼蒼狼營,猛虎營,磐石營,銳金營,寶清營,獵豹等等,根本就沒有來啊!
說白了,自己面對的只不過是明軍的一支偏師而已,但已經打成這樣了。
他意興索然地走下了城頭,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家裏其它的人已經都被送到了江北去了,只有妻子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還是留在老宅之中陪着他。
祝若凡雖然是原龍鑲軍中的高級將領,但卻是萊州人,這也是為什麼當初龍鑲軍被曹雲劃散到各部隊之中去的時候,他能來萊州的原因,曹雲要利用他們這些本鄉本土的將領來進行大規模地軍事改革,像祝若凡這樣的人來做這樣的事的話,受到的牴觸要更小一些,也更能受到本地大族的支持。
「回來啦?」看到祝若凡進門,妻子笑意晏晏地迎了上來,偌大的房子內,已經沒有剩下幾個人了,大部分人都去了江北.
祝若凡能活着回來,或許最開心的就是他的妻子了,剛剛一踏進家門,妻子便將一個暖手爐遞了過來,」看你進門,剛剛換好的,今天外頭可是極冷的,都凍壞了吧?」
屋裏並沒有生起炭火,跟外頭的溫度也差不了多少,祝若凡苦笑着將手爐塞到妻子冰冷的手裏,道:」今天外頭熱得很,幾十萬斤糧食,只怕都已經燒沒了.」
妻子楞了片刻,」是那個從天上飛過來的魔鬼嗎?大齊,是不是真的已經不行了,連鬼神也不再眷顧我們了嗎?」
「什麼鬼神?」祝若凡沒好氣地道:」那是明軍一種能飛上天的東西,那魔鬼的模樣是他們畫上去嚇人的.」說到這裏,他突然警覺地看着妻子,」外頭都說了一些什麼?」
「還能說什麼,今天都被嚇壞了!」妻子嘆氣道:」家裏幾個丫頭現在還在哆嗦呢!」
「把她們都送走,回頭我派幾個親兵回來.」
「我一個婦道人家,家裏要這些親兵做什麼,也不方便.」妻子搖搖頭,」吃飯吧,飯已經做好了.」
走進裏屋,終於有了一絲熱乎氣,桌子下面放了一個小火爐,桌子上放着幾盤菜,以祝若凡的身份,雖然不像以前那般豪奢了,但比起一般人來說,還是強了太多.
「喝一杯吧!這是從明人那邊過來的燒刀子呢.」
「我記得家裏不是沒有了嗎?」祝若凡很喜歡燒刀子,特別是在這樣的季節里,喝一杯,全身上下都立時暖哄哄的了.
「今日大弟過來了,帶來了一點.」
「他還與明人有勾連?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可別犯糊塗,到時候讓大將軍抓住了把柄,我都沒法兒求情去.」祝若凡放下了酒杯,正色道.
「哪裏有,這是以前與明人做生意的時候,留存下來的一些,大弟念着你這個姐夫剛剛從閻羅殿裏打了一個轉回來,特意提過來的.」
「那倒是謝謝他了.」祝若凡一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來,不僅僅是這個事兒吧?」
妻子猶豫了一下,才道:」他的確還有一件事想要問你,不過久等你不回來,便走了,不過我覺得他說的那事,不太可能,肯定是明人奸細的謠傳.」
「什麼事?」一與明人掛鈎,祝若凡立時便多了一個心眼.
「他聽到了一些傳聞,說是大將軍派人在萊河大堤之上埋下了許多火藥,準備趁着明軍進攻江南的時候,炸毀大堤,放水將江南淹掉.」妻子道:」我一聽就是候的,這江南不說別的地,光是郡城這邊就聚了小二十萬人呢,萊河一決堤,敵人沒淹死多少,自己人倒是死傷慘重了,這樣的事情,誰肯干啊!」
「的確是無稽之談.」祝若凡一笑道,」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是個人就干不出來.」
「我也這樣說呢,大弟這不是擔心嘛,我家雖我去了江北,但我們偌大一個家族,大部分可還是呆在江南沒有走啊!他這不是不放心嗎?等他再來的時候,我把你的話訴他.」
祝若凡點了點頭,」他再來的時候,不妨讓他帶着岳父母去長安那邊住吧,你們家也不缺錢,我在那邊也還有一些好友,當年的上司也還在,去了那裏,也不至於就受了欺負.我們家,馬上也要走了.」
妻子一怔,」你這是說,萊州有可能守不住嗎?」
祝若凡嘆了一口氣,給自己再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平素便是喝上一斤這樣的燒刀子也只會微熏的他,現在只不過剛下肚兩杯,便有些頭昏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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