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嫁 第五十八章 蕭楠

    半個月後。

    九王府着火的事情紛紛擾擾了整個長安城半個月了，百姓議論紛紛。而朝廷宣佈九王爺死在這一場火災中，支持蕭譽的那些官員黨派突然群龍無首，也驚慌失措。而在九王府活下來的人本來都要因為蕭譽的連累，是要諸九族的，可是因為那些九王府的側妃們背景龐大，此事只要作罷。於是，皇帝赦免了九王府的那些人，全部都送到了長安城郊的一座房子裏面居住。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一種流放。

    而姚千盈是不一樣的，她因為跟太子蕭魁之間的交易：只要她成功為他下毒謀殺蕭譽，他就會納她為夫人，等皇帝駕崩，太子蕭魁正式登基，她就會成為貴妃。

    所以，姚千盈以太子新納的夫人的身份住進了太子府，而小玉則陪伴她左右。

    雖然她在九王府的時候因為「乞丐夫人」這個頭銜而在整個長安城聲名遠播，但是因為她平時是深居簡出的，也沒有出席皇室的家宴，所以真正見過她的人很少，所以只要她和小玉，還有蕭魁蕭楠兩人不聲張的話，根本不會有人知道她原來的身份。

    而九王府的人，也以為她因為逃跑不及，而死在火海中。

    蕭魁是一個守承諾的人，在將九王府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的時候，他就下令將姚千盈側妃為芊側妃，成為太子府的四位側妃之一，等到太子登基之日，她就能夠成為正式的貴妃娘娘。此等遭遇，是很多人都羨慕嫉妒恨的，但是只有姚千盈心裏清楚，她在背後付出的那一份心酸。

    這天的下午，姚千盈拿着小鋤頭在院子新搭起的竹棚下面打理着新種植的花圃，除蟲，施肥，澆水，拔草，然後看着花蕾開花，至百花齊放。這樣的生活自從她成為芊側妃之後，便是如此平靜安穩的過着。

    有時候，她希望這樣平靜的日子可以永遠，遠離世俗的喧鬧和繁華。每每想到這裏，她就會勾勒出一抹嘲笑的嘴角，因為她很清楚，這樣平靜的日子註定是暫時的，也註定是與她絕緣的。

    因為她很明白自己之所以苟且偷生至今的目的——不過就是為了手刃仇人。

    「側妃娘娘。」小玉小跑進院子，站到蹲坐在地上的姚千盈身邊，滿頭大汗：奴婢已經打聽了一些消息。」

    「說。」姚千盈施肥的動作沒有停止。

    「巧夫人安然無恙的在東晴別院住着。」

    東晴別院是當今皇上賜給九王府的家眷新居住的地方，位於長安城的城郊外。

    「她沒事就好。」姚千盈鬆了一口氣：「之前久久沒有聽到她的消息，還擔心她有事了。」

    「奴婢打聽到，巧夫人在九王府着火之後就自己從後院逃走的，可是因為身子虛弱又奔於逃命，所以在路邊暈倒了。加上不熟悉長安城的路，迷路了好一段時間，她的婢女跟着她，兩個打聽了好久，才找到了東晴別院。」小玉說：「不過在兩天前，就找到了東晴別院，如今總算是安頓下來了。」

    「確實像是她的性子。」姚千盈放下施肥的勺子，伸手把這剛長出來的新草，一邊說道：「安靜的性子不管世事，深居簡出，不聞不問，仿佛將自己置身於世俗之外。如果說她在長安城居住了許多年，還是不認得路的話，也是意料之中。」

    她回想起在九王府那幾次與秦巧巧的交談，總感覺她們兩個雖然是兩種不同的人，卻又總能找到相似的地方。或許骨子裏，她是希望自己可以像秦巧巧那樣的生活着——深居簡出，對世事不聞不問。

    「側妃娘娘，奴婢感覺你好像很熟悉巧夫人。」小玉蹙眉，她以前都沒有發現姚千盈和秦巧巧有過多的接觸。而且來到了九王府，姚千盈對很多人都不過問，唯獨是對秦巧巧是比較關心的。

    「好歹也住過同一個院子，朝夕相處了幾個月，也算是半個朋友。」姚千盈笑了笑：「反正知道她活着就好。她這個性子，居住在東晴別院正好，對她而言，這個東晴別院可是比富麗堂皇的九王府要適合多了。」

    小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可還打聽道了別人的消息？」姚千盈問。

    「王妃和幾位側妃娘娘，還有那些夫人，大部分都逃過了這一劫，安然無恙的居住在東晴別院。畢竟這場大火來的太突然了，很多人都措手不及，有些人還在睡夢中，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小玉說：「原本整個九王府有兩百二十三人，如今安然無恙的搬到東晴別院的，除了側妃娘娘你和奴婢意外，就只剩下一百三十多人了。其餘的人，要麼死了，要麼乘機逃跑，離開了九王府，實在是不得而知。」

    是的，這場大火來的太突然了，讓許多人都措手不及。死在這場大火的人，是無辜的。可接着這場大火逃跑的人也不是少數，有些下人被奴役多了，怨恨着九王府的主子，不想繼續侍候，接着大火逃離這個地方，好另覓去處也是有的。

    這場大火，毀滅了一些人，卻也造就了一些人。

    「那……」本來姚千盈還想問問張嬸的，她想知道張嬸最後是不是真的陪上了一條命，但是見小玉連提起張嬸都沒有提起，她也就沒有再問了。

    搖搖頭：「沒事了，你下去吧。」

    小玉對姚千盈的欲言又止，雖然疑惑，但也不再多問，安靜的退下。

    姚千盈將雜草全部都扔到了旁邊的籃子裏面，又拿過掛在棚架上澆花的桶子，勺滿一勺子的水裝到裏面，然後輕輕的澆花。水汽冒起，在燦爛陽光的照耀下，映射出了一道七彩的虹橋。

    她愛這樣寧靜的生活，仿佛置身於世俗之外，不為人間煩惱所纏繞，無憂無慮的活着。每天就被花草圍繞，享受着花香的瀰漫，身邊有愛着的人陪伴，簡簡單單。

    平凡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

    她幻想着自己是生活的，她忘掉自己所身處的世俗，她在腦海里勾畫出來的畫面是有親愛的人陪伴着。想着想着，她的嘴角不經意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雙腳不經意的躍起幾個舞步。

    「在想什麼了？居然這麼高興？」

    一個不速之客的聲音打斷了她腦海里的畫面，笑意褪去，她目光清冷的看向來人，面無表情的招呼道：「十二王爺，這裏是太子府的後院，以你的身份，似乎不一樣來這裏的。」

    蕭楠不以為意：「本王與太子的關係非同一般。」微頓，他意味深長的看向姚千盈：「本王與你的關係自然也是非同一般。」

    他看着此時此刻的姚千盈，給人的感覺是冷艷高貴而疏離，而剛剛置身於自己世界中的她卻又如同一個孩子。他很好奇，剛剛的姚千盈到底是在想什麼，居然想的那麼入神。

    姚千盈冷哼一聲，沒有行禮，沒有回答，一聲不吭的將澆花的木桶重新掛回棚架上。從她的言行舉止，可以看出來，她根本沒有將蕭楠放在眼裏。

    如果以前在九王府，她是絕對不敢這麼做的。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不管是她的地位，還是她跟太子，還有蕭楠的關係，已經非同一般。

    蕭楠看着她，溫柔的笑着，那淡然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姚千盈轉過身，面向他：「不知道十二王爺大駕光臨，是為了何事？」

    蕭楠道：「不為何事，只是半個月不見，來看看舊人過得好不好。」

    她跟他算什麼舊人？

    姚千盈噗之以鼻：「那你現在已經看到了，還有什麼事嗎？」

    蕭楠勾勾嘴角：「看來你很不想看到我。」

    聞言，姚千盈扯扯嘴角，微頓道：「這是太子後院，而住在後院裏的都是太子的女人。你就算是太子的皇弟，可也是男人，一個大男人跟太子的女人如此熟絡，只怕惹人非議。不小心被這裏的姐姐妹妹誤會了，趁機扇風點火，惟恐天下不亂，我與你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你怕？」

    「怎麼會不怕？」姚千盈不可知否：「這個後院就像是一個女人的朝廷，每個女人都要有一個小圈子，需要籠絡，有人支持才能站得住腳。而我不過是新來的側妃，而且才來不到半個月就扶搖直上，成為了芊側妃，引來了無數眼紅的目光，已經遭來不少非議。如果能夠少一樁麻煩事，最好就少一樁。十二王爺，你身在皇家這麼久，也在朝廷當官這麼久，不會連這麼一個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吧？」

    「懂又如何？」蕭楠頗有深意的看着她：「以你的聰明才智，連太子和蕭譽，還有本王都能耍的團團轉，這一個小院子的女人，你居然會搞不定？那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她冷笑：「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樣的。」

    蕭楠笑了幾聲，道：「既然如此，本王日後不出現在你的院子便是了。」

    姚千盈這時候才盈盈一禮：「謝十二王爺體諒。」

    蕭楠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了院子。

    姚千盈抬起頭，望着蕭楠的背影離開了院子，眨了眨眼睛，抬頭看向蔚藍如海的天空，漂浮的白雲，自由飛翔的鳥兒，心裏居然多了一份莫名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