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劍閣之少年游 第一章 少年不言愁

    三壺熱酒下肚,饒是少年酒量再好也被樓外樓上的風景惹醉。

    夕陽下,梧桐青翠。少年清俊的眉眼在餘暉中無限延伸。他呼着酒氣,笑眯眯的看着對面的女子,問道:「你是不是來殺我的?」

    女子明亮的杏眼眨了眨,掩口笑道:「你怕不怕?」

    少年搖搖頭,掰着手指頭算道:「我活在世上十九年,夠本了。」說罷,他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裏面有着閃動的流光。「能死在你手裏,死得其所。」

    女子微微頷首,將目光移向樓下的梧桐樹,輕聲道:「你千里迢迢的從雲州趕來揚州,來吃我這一頓酒。你怎麼敢?就不怕我在酒里下了毒。」

    少年嗤的一聲笑出來,搖搖頭道:「你想來揚州看看,我陪你便是。說這些有的沒的的做什麼?我記得你一向不喜歡多說廢話。」

    女子回頭看向少年,清淺的笑道:「可也是呢。我一看見你,就喜歡說些廢話。」少年把頭低下去,兀自斟滿了一杯酒,柔聲道:「你若想殺我,兩年前我身負重傷的時候便可動手。你把我醫好,又把我送回雲州。可見你從未動過要殺我的念頭。」

    女子微微搖頭,道:「你錯了。我想殺你,很想殺你。但是我不能殺現在的你,我要等你成為了當今第一劍再殺你。這是我此生的夙願,也是我的使命。」

    少年蹙起眉,看向女子問道:「當今第一劍?有師父在,有我大哥在,我怎麼能成為第一劍呢?」

    女子輕啟貝齒,輕聲道:「你一定要成為第一劍,不然我會抱憾終生的。」

    雲州,洪慶戲樓。

    戲子在那六尺見方的台子上抑揚頓挫的唱着戲本里的愛恨情仇,台下的人如痴如狂的看着那個身段優美唱腔清麗的花鳳夫人。一曲唱罷,眾人皆是拍手叫好。恨不得衝上台去離那花鳳夫人再近一些,一睹芳容。

    陸長安拍掉落在身上的花生殼,淡淡的瞟了一眼正在謝幕的花鳳夫人。他站起身,喊着小二結賬。給了那小二一錠碎銀子,還未待那小二找些銅板給他便揮手道:「餘下的錢你自己留着吧。」

    那小二頓時止不住的笑,問道:「二公子不再聽下一曲麼?」

    陸長安搖搖頭,笑道:「我還有些旁的事,不過是來這裏歇個腳聽會兒戲。」話音剛落,便聽戲樓里的人發出陣陣唏噓聲。陸長安瞧了一眼,無非是那花鳳夫人去了幕後。

    他剛走出門口,便被洪慶班的一個武生追上。那武生向他作揖道:「陸二公子還請留步,我師妹請您去後院一敘。」

    陸長安挑起眉頭,問道:「花鳳夫人找我何事?」

    那武生微微搖頭,道:「小的不知。」

    陸長安應了一聲,抱拳道:「還請閣下帶路。」

    陸長安是從後門進的後院,一進後院便聞見了清幽淡雅的臘梅香。前幾日剛下過一場大雪,這雪襯得那株臘梅更加鍾靈。

    那武生指了一處房門,道:「陸二公子請進,我師妹就在裏面恭候大駕。」說罷便轉身出了院子去。

    陸長安狐疑的站在院子裏,並沒有去推那扇門。只是抱拳在院子裏朗聲喚道:「在下陸長安,特來相見花老闆。」

    那門吱呀一聲打開,花鳳夫人卸了油彩的臉如同那株臘梅。膚若凝脂,明艷動人。她緩緩走下門階,沖陸長安福禮問道:「陸二公子今日走的這樣早,可是我唱的不好麼?」

    陸長安微微笑了出來,道:「怎麼會?只不過我身有要事要去處理,這才提前走了。花老闆等下可還有戲麼?」

    花鳳夫人微微搖首道:「既然陸二公子要走,我也沒什麼好唱的了。剛與師父說了不舒服,還請外面的客官見諒了。」

    陸長安訝然道:「這怎麼行?」

    花鳳夫人輕聲一嘆,道:「陸二公子懂戲內之事,也懂戲外之人。我一向視陸二公子為知音,知音若是不在,我也只好罷唱了。」

    陸長安道:「承蒙抬愛。」說罷便抬頭看了看日頭,臉上略有些急色道:「我與人約好見面,如今時辰有些過了。我先告辭,改日再來看你。」

    花鳳夫人呀的一聲,臉色微紅的道:「原來是我拖步,耽誤了二公子的正事。實在不好意思,公子快且去吧。」

    陸長安抱拳道:「來日再會。」說罷便急忙忙的跑了出去,牽馬一路向城南馳去。

    陸長安到了城南茶肆,見茶肆里坐一位玄衣青年。那青年眉目微蹙,十分警惕的觀察着四周的環境。陸長安心中不覺有些好笑,覺得那人未免謹慎的小家子氣了些。陸長安腳步放緩的走過去,喚了那人一聲:「平京。」

    那人聞聲望過來,見陸長安趕忙起了身行禮。「陸二公子。」

    陸長安微微頷首,差小二倒兩碗熱茶過來。便與那平京面對面的坐下,閒話起來:「你家少公子可好?」

    平京臉色毫無波瀾,輕聲答覆道:「少公子很好,差我把花種和請柬送過來。」

    陸長安挑眉問道:「請柬?」

    平京道:「是,少公子要迎娶齊家的千金大小姐進門。五月廿十七便是好日子,還請陸二公子到時去揚州喝喜酒。」

    陸長安笑道:「我回去稟明師父,到時一定去揚州恭賀古少公子大喜。」

    平京從包裹里拿出一個布袋,又拿出一份燙金請帖來。恭聲道:「陸二公子,這是我家少公子差我帶給您的。」

    陸長安接過來,道:「等下我帶你去太白居吃頓飯。」

    平京推辭道:「不勞煩陸二公子。實不相瞞,我有要事在身。這就要往回趕了。」陸長安微微頷首,從袖袋中拿出兩錠銀子,道:「這銀子你揣着,雖說你們百草山莊生意興隆不差這些錢。只是這路途畢竟遠了些,怕錢少不怕錢多。」


    平京知他手面一下大方,謝過收下了,起身告辭道:「陸二公子,我這便回去了。」陸長安應聲道:「路上小心些。」

    平京飲盡茶,便拱手出了門去。陸長安瞧他的身影漸行漸遠,便低頭看向那一包花種。憋了許久的笑意浮上了嘴角,喜得他打賞了小二一錠碎銀子。

    君山腳下有一溪流,名喚忘塵。溪上一彎白石拱橋,名曰留俗。

    過到了橋的這邊,就要忘記前塵往事留下世俗紛擾,一清二白的才可上君山鳴劍閣。

    橋上有一少年正在等候。

    那少年眉目很是柔和,竟有七分似女人長相。眉毛細長淺淡,一雙狹長的丹鳳眼裏面有着流動的光色,一副鵝蛋臉上一條抿緊的紅唇最為傳神。正是鳴劍閣三弟子凌宸熙。

    凌宸熙不懂師父為什麼要這般取名,他只單純的覺得好聽好寓意。他平日裏最喜愛坐在拱橋的欄杆上朝那片農田望去。那是上山的必經之路,陸長安和蕭逸風總是從那裏往回走。

    蕭逸風回來,策馬揚鞭的好不威風。見了他便喚一聲,把他拽到馬背上一路奔上山去。

    可陸長安回來,總是要給他買些好玩意兒。要麼吃的,要麼玩的。

    凌宸熙等了半個時辰,終於等來了他二哥駕馬而歸。相比蕭逸風的策馬揚鞭,陸長安更喜歡閒庭信步。他騎着馬,緩緩地朝這邊來。他穿着黑亮的貂裘大衣,帶着純皮高帽,騎着青驄馬在滿是白雪的農田上緩緩而歸。陸長安一手牽着馬韁,一手拎着一個鼓囊囊的布包。

    凌宸熙興沖沖的沖他喊道:「二哥,我在這兒。」

    陸長安瞧見了他,便策馬過來他的身邊。把他拽上馬背,問道:「這麼冷的天,你來這裏等我作甚?」

    凌宸熙笑着回首道:「我來瞧你給我帶了什麼回來。」

    陸長安笑道:「我帶了水晶肘子回來,還給你單獨帶了花生糖。」凌宸熙笑嘻嘻的道:「你先給我幾個糖,我先吃着。」

    陸長安朗聲大笑道:「那不成,你先吃飯後吃糖。」

    凌宸熙不過是十四歲的年紀,平日因眾人多加疼寵的緣故,他的心思仍是幼兒心性。陸長安既不叫他吃,他便扁扁嘴,扭過身子抱住陸長安的脖子撒嬌道:「二哥,我就吃一個行不行?」

    陸長安笑道:「這裏風大不能吃,等下回了閣中再給你。我瞧你又長高了些,給你買了雙鞋。我瞧今年師娘身子不太舒服,就不必給咱們三個一一做鞋了。」

    凌宸熙應了一聲,道:「師娘是肝氣鬱結,氣滯血瘀才導致身子不舒服。朱大先生來為她開了方子,調理些日子就能好。」

    司徒晗坐在金梧堂里,蹙着眉頭翻看書架上的書。待他翻到《樊川詩集》,見那詩集裏有一片紅葉書籤。翻開詩集,見那頁上寫的乃是:門通碧樹開金鎖,樓對青山倚玉梯。南陌行人齊回首,笙歌一曲暮雲低。

    司徒晗哼了一聲,與一旁靜默垂手而立的蕭逸風道:「竟然一本劍譜也沒有。」

    蕭逸風笑起來,道:「老二自幼便喜歡讀這些詩詞歌賦,可雖是文人心性,好歹沒丟了功夫。」

    司徒晗聽蕭逸風如此說,臉色微霽的道:「他若拿出一半的精力練劍,只怕如今不是這般造詣。」

    蕭逸風應聲道:「等老二回來,我一定督促他勤練劍法。」

    那蕭逸風天生一副娃娃臉,已是及冠的年紀看上去卻仍像個十三四的少年。相比凌宸熙,反而更顯得小了些。雖是一張娃娃臉,五官卻極為俊朗分明。眉目間透着勃發英氣,仿若一柄封印在劍鞘之中的利劍。

    直到宋落花派人來催,這二人才離開金梧堂前往點翠堂去吃飯。待二人到了點翠堂,正好凌宸熙和陸長安進了門。

    宋落花和天下所有母親一樣,寵慣小兒子,器重大兒子,最喜歡會哄人的二兒子。當蕭逸風他們兄弟三人坐在飯桌上大快朵頤的吃着飯,雖不是親生兒子卻勝似親生,宋落花只覺得天倫之樂不過如此,喜得她眉開眼笑。

    蕭逸風英武,陸長安清貴,凌宸熙靈秀。

    宋落花瞧着,心生無限歡喜。

    這些年她雖不出子嗣,卻收養了這三個徒弟。原本有些遺憾,可這些年對這三人視如己出的,這遺憾也就淡的快要沒了痕跡。

    食不言寢不語,一頓飯過後宋落花開口道:「過了年逸風就及冠了,和楊家的親事也該提上日程才是。」

    司徒晗應了一聲,道:「讓老二去寫個請帖,請你楊叔叔明日來閣中吃飯。」

    陸長安應聲道:「知道了。」

    司徒晗吩咐宋落花道:「明日便去請十里舖郭鎮長的夫人做媒。都說抬頭嫁閨女,低頭娶媳婦。兩家孩子雖已定了親事,咱們這邊的態度也要積極點才是。」

    宋落花聞言頷首道:「這點與我想一塊去了。明日我便去郭府登門拜訪,央着郭夫人能再去一次西洲谷。」

    凌宸熙聞言便面露喜色的看了一眼蕭逸風,問道:「師娘,楊姐姐嫁進來以後要住咱們家麼?」宋落花聽後開懷笑道:「自然要住進咱們家裏。」凌宸熙嘟了嘴道:「那師娘可別到時候只疼楊姐姐去,把我忘到腦後去了。」

    蕭逸風笑道:「你這齣息……」

    說了會兒話司徒晗便累了,遣了那兄弟三人回去,與宋落花歇下了。

    陸長安邀了蕭逸風與凌宸熙去金梧堂小酌,那二人自是痛快答應。三人興沖沖的去了金梧堂,在炕上支了酒桌後便飲起酒來。

    陸長安心中痛快,連飲了三大碗。他酒量一向好,三碗酒下肚臉不改色。蕭逸風見了朗聲笑道:「今日不醉不歸。」

    凌宸熙笑道:「喜酒不醉人,今兒個痛痛快快喝一頓。」

    陸長安道:「喝多了只管倒床便睡,來!」說罷三人又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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