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奴婢為皇上獻計獻策,被說成是把持朝政,需知馬政土地的政策乃是經皇上首肯,外廷各位大人同意,連英國公和京營的侯爺們也是贊成的;其後的暴民作亂爺也成了奴婢的罪過,這未免太看得起奴婢了。若皇上信了他的話,奴婢也無話可說。」
群臣中大多數人低下頭來,當初劉瑾的土地馬政改革確實得到了眾人的首肯,因為劉瑾的改革絲毫沒有動勛貴大戶的一根毫毛而已,又明知是皇上默許的行為,現在來怪劉瑾,確實是有些牽強。
「奴婢雖在內廷有些權力,但奴婢深知這些權力都是皇上給的,豈敢瀆職亂用,楊一清說奴婢勾結黨羽,敢問朝中那位大人是我的黨羽?若有些大人欣賞奴婢的為人,願意與奴婢結交;在朝上遇到奴婢為人攻訐說兩句公道話也算是黨羽的話,那在座的諸位大人恐都是結黨之人了,皇上您想想看,這是不是很荒謬?」
正德道:「楊一清說的有理有據,說你賣官鬻爵,收人賄賂;那個劉宇的巡撫是怎麼回事?」
劉瑾磕頭道:「那就更是荒謬了,劉宇這個人奴婢連面都沒見過,如何收他賄賂替他升官?官職升遷乃是吏部的職責,難道我拿到架在焦尚書頭上逼着他給這個素不相識的劉宇升官不成?楊一清,你告訴我,我何年何月何日在何處收了劉宇的銀子,替他謀求官職?」
楊一清皺眉道:「你指派手下做的這些勾當,又何須親自出面?」
劉瑾冷笑道:「也就是說你根本就沒有實據,只是信口攀誣罷了。」
楊一清怒道:「有沒有做,你自己心裏明白。」
劉瑾微笑道:「我當然明白,我沒有做,你在誣陷我。」
百官之中有人嘆息出聲,楊一清這樣的指責蒼白無力,劉瑾三言兩句便將楊一清逼上了死胡同,若論狡辯有誰是劉瑾的對手,否則他也不能在皇上身邊如魚得水了,口才機變心機缺一樣他便沒有今日的風光。
「皇上,奴婢也非完人,奴婢也喜歡錢,皇上賞賜了些,奴婢自己也省吃儉用置辦了些。奴婢老家來的親眷善於理財,家產田畝都交給他們打理,如今有多少我絲毫不知情。也許是替奴婢打理得當,替奴婢賺了些銀子,但這恐怕也沒什麼罪過吧。在座諸位大人,諸位公爺侯爺們哪一家沒有自己的產業?眾所周知,宋楠宋侯爺家裏有六家烤鴨鋪子,日進斗金,在城外也有兩座莊園,你楊一清怎麼不說宋侯爺貪污受賄,偏偏逮着我劉瑾咬?欺負我劉瑾老實麼?」
群臣翻翻白眼,心道:你這閹狗還自稱老實人,你若老實天下便是清平世界了。
劉瑾拱手朝正德道:「奴婢的家業若有一分一毫出自內承運庫中的貪污之款,奴婢不用皇上說話便自我了斷。范亨王岳前車之鑑,奴婢記憶猶新。皇上平日諄諄告誡,奴婢謹記心中,皇上可立刻派人去查內承運庫出入賬目,若有貪污分毫朝廷的銀子,奴婢自刎於此。」
正德當然不會因此事來較真,劉瑾賺錢替自己修豹房,搜羅美女珍禽野獸把玩,正德雖不明着授意劉瑾撈錢,但早已默許他如此;雖不知道劉瑾到底弄了多少錢,但也不至於因此便責罰劉瑾。
「查是要查的,既然有人提出來,內承運庫的帳目自然要查一遍,以釋眾人之疑,戶部組織人手去查勘帳目,結果在早朝公開。但若劉瑾的田產來路都是正當渠道,楊一清,你可就有攀誣之罪了。」
眾人的目光聚集在楊一清身上,暗中替他惋惜,彈劾勇氣可嘉,但未免草率了些,這些罪狀看似罪大惡極,但經過劉瑾的這番辯駁,皇上恐怕很難採信了。畢竟楊一清在西北呆久了,不知道朝中那些彈劾劉瑾的官員的下場和皇上的反應,皇上對劉瑾是真心的袒護,若無確鑿證據,只會給自己帶來天大的麻煩。
事已至此,本來想趁着楊一清一番銳氣附議的幾名官員紛紛縮回頭去,不願再出頭,想當年內閣諸位大學士聯合上百文官彈劾八虎都沒奏效,今日楊一清單槍匹馬又如何能挑翻劉瑾?也不知楊一清是不是昏了頭,之前還佩服他的勇氣,現在想想倒像是有些愚蠢了。
一片寂靜之中,一個聲音忽然響起:「臣宋楠有奏。」
數百道目光之中,宋楠緩步出列,來到正德座前行禮。
「宋楠,你有何事奏議?」
「啟奏皇上,臣彈劾司禮監掌印太監劉瑾。」宋楠一字一句的道。
文武百官眼珠子在地上亂滾,宋楠居然也跟着摻合起來了,楊一清是愣頭青難免意氣用事,宋楠可是奸猾如鬼的難纏人物,人人都知道宋楠和劉瑾只見勢同水火,但這麼長的時間,宋楠總是不跟劉瑾正面交鋒,這便是此人的奸猾之處;今日吃豬油懵了心了麼?明知道楊一清彈劾已經不可能成功,還是把頭伸過來挨刀,這是有多失策,多蠢。
正德皺眉道:「你也附楊一清之議麼?」
宋楠點頭道:「當然,實話實說,楊大人今日彈劾劉瑾的奏章是我和他兩人共同寫就,裏邊的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也是我錦衣衛衙門暗查所知。劉瑾花言巧語推了個乾淨,我倒是沒有想到。」
正德不悅道:「什麼叫花言巧語?劉瑾所言也是有道理的,若都信口攀誣,還有朝堂秩序麼?」
宋楠道:「皇上說的是,所以臣不打算對這十幾條罪狀跟劉公公鬥嘴皮子,臣給劉公公新添了一條彈劾的罪狀,咱們今日便拿這一條罪狀說事。」
正德沉吟道:「宋楠,朕提醒你,彈劾他人需有真憑實據,朕最不喜朝臣之間相互傾軋攀誣,朕會嚴懲這些官員,楊一清彈劾劉瑾的罪狀朕若是查而不實的話,楊一清將被革職拿辦;你若也信口攀誣,朕同樣不會饒恕。」
宋楠正色道:「皇上的意思我明白,皇上曾告誡過臣的話臣猶在耳邊,但臣這一次不得不破一次例,因為臣為了皇上和大明社稷着想,這是臣的職責。」
正德道:「你額外彈劾劉瑾的罪狀是什麼?」
宋楠大聲道:「劉瑾勾結安化王謀反,證據確鑿,請皇上明察。」
「啊?」
「什麼?」
「宋楠瘋了吧,怎麼可能?」
朝堂上一片抽氣之聲,宋楠拋出的這個重磅炸彈讓群臣腦中一片漿糊,不過他們很快意識到這件事是不可能的,誰都有可能是朱寘鐇內應,唯獨劉瑾絕對不會如此,此人雖跋扈兇殘,但在皇上面前比狗還溫順,絕對不會幹這種鋌而走險之事。
正德眉頭擰成一道疙瘩,宋楠明明沒有抓到真憑實據,為何今日強自出頭,難道昏了頭麼?這麼一來,自己就算想保住宋楠,恐怕也保不住了。
「朕今日瘋話聽得夠多了,宋楠,你不該拿這樣的事情來開玩笑。」正德急中生智,委婉的替宋楠解圍。
「皇上,臣可不會拿這樣的事開玩笑,臣是有證據的。」
一旁的劉瑾按耐不住,冷笑連聲道:「宋大人,咱家知道你背地裏玩了些勾當,想對付咱家,但這一回你未免太過分了吧。」
宋楠冷笑回應道:「劉公公,你若身正,何須怕人對付?莫非心中有鬼?」
「笑話,咱家對皇上忠心耿耿,怕了你怎地?皇上,奴婢請求宋大人拿出證據,今日若宋大人拿不出證據來,奴婢請皇上加以嚴懲,這等胡亂攀誣之人如何能立足朝堂之中,我大明朝靠這些人怎能中興繁盛。」
正德道:「朕知道怎麼做,不用你來教。宋楠,你需得拿出劉瑾勾結朱寘鐇的證據來,若拿不出,朕便要治你的罪了,就算你是朝廷功臣,朕也不能姑息。」
宋楠點頭道:「臣明白,不過證據不在我手裏。」
「什麼?混賬!」老公爺張懋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氣的幾乎要暈倒,這宋楠是來搞笑的吧,這不是自己找死麼。群臣也是一片嗡然暗自搖頭,楊廷和李東陽本以為宋楠今日挺身而出必是胸有成竹,卻不料這廝竟然是空口無憑。
劉瑾冷笑道:「果然是攀誣。」
正德怒道:「宋楠,你玩的太過火了。」
宋楠靜靜道:「臣只是想請皇上親自去拿證據罷了,眾人皆知劉瑾能言善辯,善於顛倒抵賴,我若拿出證據來,他定會百般不認,皇上也會受他影響,所以臣斗膽請皇上親自去拿證據,那證據就在劉瑾的香山別院之中,證據一公開,皇上便什麼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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