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的時候,何錦率五千兵馬趕到了寧夏鎮南門之外,城頭上一片平靜,並沒有想像中的混亂情形,城中也聽不到喊殺聲起,就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然而,何錦和手下將領卻看到了不同之處,城樓兩側的城牆之上,一顆顆圓滾滾的物事以長繩掛在城牆之上,隨着呼嘯的北風飄來盪去,那些物事黑乎乎毛茸茸五官輪廓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人頭!
何錦立刻下令大軍不得靠近城門,親自率數十騎來到城門之下,命人遠遠朝城頭喊話,不一會一群士兵簇擁着一個人出現在城樓上方。
「城下何人?意欲何為?」那人高聲問道。
何錦高聲道:「仇鉞,裝什麼蒜,還不給老子打開城門。」
仇鉞哈哈大笑道:「原來是何大將軍,你不在西崖駐守,又率兵回城作甚?我沒記錯的話,你昨日剛回來討了援兵,莫非又是大敗而回麼?」
城頭士兵們一陣狂笑。
何錦怒罵道:「仇鉞,莫得意,你把王爺怎麼了?你這個奸賊,早知你心懷二心,悔不該沒提醒王爺對你加意小心。」
仇鉞呵呵冷笑道:「有二心麼?何大將軍說的話我不能認同啊,我仇鉞明明只一心效忠皇上,從來就沒有二心,倒是你何大將軍三心二意,甘願追隨逆王作亂,這番話還是留着你自己受用吧。」
何錦叫道:「你高興過了頭了吧,城中多少人手我清楚的很,你若識時務便該立刻開城請罪,或許還有機會;否則我五千大軍將踏破城門,從你的屍體上踩過去。」
仇鉞仰天大笑,擺手道:「何錦,莫要執迷不悟了,你不是要見王爺麼?我便讓你見上一見。」說話間,身旁的士兵們將五花大綁的朱寘鐇推了上來,朱寘鐇頭髮衣服散亂,神情頹唐不堪,站在城頭的大風之中身子搖搖欲墜。
何錦下馬朝城頭拜倒道:「王爺,卑職救援來遲,王爺受奸人設計,這可受苦了。」
朱寘鐇神情激動,抖着嘴唇要說些什麼,仇鉞在他耳邊低聲道:「王爺,莫忘了我們的約定,你若還心存幻想,那我只能將你的人頭帶着上京了;王爺是皇親國戚,活着上京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朱寘鐇神色頓時黯然,低頭朝城下叫道:「何錦,本王……本王……知道你很是忠心,但事已至此,莫要再堅持了,本王命令你立刻投降朝廷,不准再有異動。」
何錦緩緩從地上起身,昂首道:「王爺,開弓哪有回頭箭?卑職知道你是被迫這麼說的,您放心,卑職這便整軍進攻,救出王爺,咱們尚大有可為。」
朱寘鐇忙道:「不許你這麼做,你這不是救我而是在害我,你若敢異動,他們便會殺了本王。你瞧見城牆上掛着的人頭了麼?周昂孫景文他們的人頭都在那裏掛着你,本王不許你亂來。」
何錦臉上掛着一絲冷笑道:「王爺,你這話說的不對啊,既然起事,便難免會有這一天,王爺自己也說過這是提着腦袋幹事,現在怎麼突然怕死起來。周昂孫景文他們也是死的其所,王爺若是也被他們殺了,豈不正好是為靖難死得其所,後世史書會給王爺留下重重的一筆的;王爺放心,卑職但有一口氣在,定會按照王爺的指點,率大軍靖難成功,完成王爺的願望的。」
朱寘鐇愕然道:「你竟不顧本王死活,違抗本王之命麼?」
何錦高聲道:「王爺說的這叫什麼話,卑職恰恰是因為遵王爺之命才是啊。王爺,你好生保重,卑職要率軍攻城了。」
何錦上馬疾馳回頭,片刻後,營中金鼓齊鳴,五千叛軍士兵開始列陣準備進攻。
朱寘鐇臉上不知是何種表情,既驚愕又恐懼,看着仇鉞道:「仇將軍,你也瞧見了,這可不是本王不合作,那廝……那廝是不顧本王死活了。」
仇鉞微笑道:「我知道,不干王爺的事情,王爺你現在可明白了?你最信任的手下何錦也巴不得你死,你說你到底幹了些什麼?現在後悔卻也晚了。來人,帶王爺下城去交給宋侯爺,你們要好生的招待,不要讓王爺受半分委屈。」
朱寘鐇神色灰敗,在士兵的看押下佝僂着身子緩緩下城而去。
仇鉞回過頭來,看着城下叛軍擺開陣型就要發動進攻,臉上神色凝重,一疊聲的下令,城頭六百餘士兵和王府被俘的上千俘虜被迅速分散在城垛之後,彎弓張箭的等待。
隨着咚咚的進擊鼓聲響起,五千叛軍蜂擁而至,他們昨夜被新丁作亂滋擾的沒有安眠,夜裏又疾行軍四五個時辰感到寧夏城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要發動攻城,身心均疲乏不堪;但在何錦的嚴令之下,他們無從選擇,只能奮起餘力往前衝鋒,將這副身子不當自己的身子了。
就算叛軍士兵再疲憊,兵力超過三倍,這種實力的懸殊還是難以彌補的,只付出少量的傷亡,花了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叛軍士兵們便將城外的護城河用草包填出了數道坦途,稍作休整之後,叛軍結成方隊,在大盾掩護之下扛着雲梯帶着鈎索堂而皇之的往城下迫近。
城頭守軍無可奈何,只能機械的一隻接着一隻的往下射箭,好在居高臨下,敵方陣型防護的鬆散,每一輪箭雨過後總是能帶來一些傷亡,但城下滿地的叛軍陣型而言,似乎根本沒有減少的趨勢。
三百多隻雲梯靠上城牆,叛軍士兵如螻蟻一般的蜂擁而上,幾百兵士根本無法阻擋住叛軍的腳步,城頭很快便出現了叛軍的身影。仇鉞急的大吼大罵,但他實在有心無力,只能立刻組織人手在城頭肅清爬上的叛軍。然而當數百兵士一旦被迫陷入肉搏之中,本已經捉襟見肘的防守兵馬便無法阻止接憧而至爬上來的叛軍,會陷入惡性循環之中。
正焦躁間,就聽火銃的轟鳴之聲大作,兩側城牆上騰起了一朵朵的黑煙,侯大彪率五十名火銃親衛分為兩隊從城樓中衝出去,沿着兩側的城牆開始了屠殺;原本這五十名錦衣衛火銃親衛是宋楠吩咐協助守城的;但仇鉞完全沒把這五十人當一盤菜,只和侯大彪商量,讓他帶着這五十人守在城門上方,城頭叛軍爬上來的時候仇鉞甚至都忘了這五十人的存在,侯大彪卻是早就等着這一刻了。
霰彈火銃的近身肉搏的殺傷力簡直恐怖,在數丈寬的城牆上,幾乎無法躲避火銃鉛彈的覆蓋範圍,雖然每隊只有二十餘只火銃,但卻硬生生像是收割機一般從城樓處開始,將兩側城牆上爬上來的叛軍割草般的割出了一條血路。
親衛們採用連環射擊之法,十幾人射擊,另十幾人便上彈,周而復始,轟鳴聲不絕,當者無不披靡。守城的士兵們得火力相助,士氣大振,數十名士兵跟在火銃小隊之後,負責將中彈的叛軍從城牆上丟下去,不管死沒死,斷氣沒斷氣的,一律抬起高高拋下城頭。
攻城叛軍本來士氣高漲,個個奮勇爭先,但當看到城頭下餃子般被高高拋下的一個個**,摔在城下的凍土上摔得血肉橫飛的樣子,個個膽戰心驚。
一個來回之後,城頭已成禁地,數百叛軍登上城頭,卻被火銃轟的半死不活,扔到城下變成肉渣,加上城頭士兵的拼死防守,竟然硬生生的抵抗住了叛軍的進攻;仇鉞在城下看的真切,傷亡實在太大,這樣下去豈不是要將手中兵馬消耗殆盡,於是在手下將領的建議下下令收兵,另想良策。
交戰持續了一個時辰左右,城頭防守的一千五百多守軍剩下了不到一半,叛軍付出了一千四百人的代價;慘澹的太陽照耀之下,城下屍體層層疊疊交股疊頸,鮮血從屍體下流出來流不到多遠便被凍成紫紅色的薄冰;屍體也很快變得硬邦邦的,僵硬的屍體因皮膚收緊而呈現的表情驚人的一致,都是半張嘴巴和眼睛,看着教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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