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傷滲入心脈,老夫臨走前教她的調養身子的法子,多年調理毀於一旦,她是為了誰變成這副樣子的?」
韋一針給孟言茉診完脈後,看着周圍的紫蘇等人厲言問道。
他雖是個勢力人,可是孟言茉是他唯一的弟子,又是很有天賦的,此時擔心之情溢於言表,
接着他想起了什麼,又把這個問題岔過去,
只罵這些沒用的人。
「你們這群做奴婢的連自家小姐都照顧不好,你們都是吃乾飯的嗎!
我看孟家應該立即把你們都賣到山溝溝里去,給那些野人去做媳婦。」
韋一針脾氣古怪,說不定真能做出這種事,雲水,春暖都變了臉色。
「好了,你留下,老夫看着你們這些沒用的廢物就頭疼」。
韋一針把紫蘇留下,其他人都給攆走了。
過了兩個時辰,韋一針施完針後,松嵐院的人又來請他去給姚氏看病,看在弟子的面子上,韋一針把姚氏的病又給治好了六七成。
「這些藥的分量和用法老夫都寫的這麼清楚明白了,要是老夫的徒兒再被你照顧病了,老夫雖然仁心,治理你們幾個丫頭片子,方法多的是」。
韋一針臨走前,不忘恐嚇一番。
「韋先生放心,奴婢自會照顧好小姐」。
紫蘇和山重幾人齊齊的答應道。
「好了,老夫要進京一趟,眼看着老夫飛黃騰達的日子就要來了,跟你們幾個臭丫頭沒空廢話,走了」。
於是,韋一針的離開和他的到來一樣來去匆匆。
「聽小姐說,韋先生不是在南疆採藥嗎?怎麼忽然回來了,不過也真是及時,紫蘇姐姐你也去睡一覺吧。
這幾天輪流看守小姐,你都幾天沒合眼了。」
山重在旁邊勸道。
幸虧這位脾氣古怪,行蹤古怪的小姐認作的師父,總算沒有白認一場,昨天小姐已經喝不進去藥了,幸好韋先生來了。
她和紫蘇都失去了方寸。
「快進來,小姐醒了」。
紫蘇幾人匆忙進屋。進了裏間就看到孟言茉一張小臉雪白雪白的,臉蛋瘦的一個巴掌都能包圍過來,以往能照出人影子的黑瞳似乎失去了焦距一樣。
「小姐,你餓不餓?王嬤嬤做了山芋紫米粥,你用點吧」。
孟言茉一雙大眼睛呆滯毫無反應,兩行淚就這樣突兀的流了下來。
「小姐你心裏有什麼苦,你跟我們說說好嗎,奴婢看着你這樣,真比剜了奴婢的心還難受」。
紫蘇被引泉訓練的滿是陰暗的心,此時如同絞在一塊一樣,從來都不會哭的她,看着孟言茉這幅傷心不能言的樣子,也哭了出來。
「小姐,你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我們孟家發生了很多大事呢。
一直和您作對的五小姐,因為陷害您,被族裏的人沉塘了。還有二老爺嘴裏不乾不淨的,現在還在大牢裏關着呢。
還有那個那天來亂吠的書生,他被官衙的人掛在城門口呢,現在很多人都不敢走那裏過。
小姐,您看那位王爺這是為您出氣呢,
所以如果有什麼您想不開的地方,那肯定是您誤會了,我聽尹泉說,現在京里的大官都因為那位王爺這忽然對孟家二老爺出手弄得搞不清狀況呢。
還有引泉送回來的信,說道,現在京里的人都知道原來那位王爺忽然對幾個吏部不明一文的小吏動手,是因為這些人污衊了小姐的名聲。
現在有很多閨秀都羨慕小姐有這樣的貴人惦記着呢,聽說那位以前和小姐比試過的趙問蘭小姐,聽說了這個消息後,還在閨秀的聚會上和別人鬧了一場呢」。
山重說着從引泉那裏傳回來的消息,試圖寬慰孟言茉的心。
聽到山重的話,孟言茉終於有了反應,直直睜着的眼睛,眨了一下,一連串的淚珠從臉上滑下,她聲音氣若未聞。
「紫蘇你應該聽我的話的」。
說完這一句就面朝床里,誰也不再看。
紫蘇站在原地,不能有任何的反應了,是的,她違背了小姐給她的命令,正好韋大夫也回來了。
小姐昏睡前,給她的命令是誰也不准說。
小姐是寧願這樣睡過去,永遠不醒。
可是,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看着小姐生機盡消而亡。
孟言茉面朝床里,看着床帳子上掛着的香包等物,眼神恍惚直直的,
明耀這樣大動作的告訴所有的人,她是他的人,又讓她自絕於族人面前,這明明就是要困死她的意思。
如今孟家族人雖然畏懼着她,可是也對她離心,雖然她沒指望過那些勢力的族人,可是要想有自己的羽翼,又怎麼能逃脫家族的庇護呢。
她這樣一個沒人敢要,沒有家族依仗的女子,在這個時代,就如同被托上了一個孤立的高台,那個高台上,只有他可以俯視着她,
他果然恨透了自己的欺騙吧。
可是自己從來沒有欺騙過他,即使一開始她的確是懷着目的的接近他的。
孟言茉慘然的笑了一笑。
自己真傻,以為佈置了一個局,網住了他,可是最終作繭自縛的只有自己一個。
*
「殿下,這是兵部這個月除去的太子派的官員,另外,還有內閣的胡大人還有五軍都督府的戚大人,都被成先生聯絡,願意效忠於殿下」。
睿親王府的書房裏,明耀身着一件黑色繡蟠蠣暗紋袍服的明耀正在案前批註着堆成一摞的公文。
眼前的幕僚團的下屬正在總結着這些日子的公務。
「還有刑部秦大人來信問孟家二老爺孟文尚關在牢裏要要怎麼處置?
揚州府畢竟是孟家在經營的,我們的人在那裏時間長了,也不好壓制」。
聽着手下文吏的話,明耀繼續手上的毛筆,沒有停滯,只是冷漠的吐出一個字:「斬」。
那文吏心中一突,着急道:「殿下不可,如今朝中清流多是孟家門生,殿下這一舉,等於把一批文官都拒之門外了」。
自從睿親王對太子的人開始下手後,王府所有人精神一震。
王爺終於決定出手了。
畢竟所有追隨的人都希望封侯蔭子,跟隨一個有雄心的主子自然是最好的。
「瀆職查辦,因為他姓孟,本王還不能動他了?」
明耀冷笑一聲,抬頭看着那文吏。
文吏立即低頭,弓腰回道:「以孟文尚的罪名,殿下要處斬他自然是可以的,只是現在京中因為殿下對幾名小吏出手,已經有很多傳言了。
殿下再對孟家二老爺出手的話,恐怕孟閣老不會善罷甘休的」。
站隊也是有資格條件的,像程許一流根本連站隊的邊都沒資格挨,可是就是這樣的幾人,卻是睿親王下令親自派了錦衣衛抄家斬首。
這讓京里的大官們不得不揣測發生了什麼事。
自然有關孟家九小姐的傳言就流傳出來了。
傳言睿親王因為看上有婚約的孟九小姐,可是孟家最重信諾,京中孟閣老沒有同意,睿親王惱羞成怒,這才和孟家作對,並且把孟九小姐的未婚夫都抓了起來,剝皮懸掛。
霸道跋扈程度令人咂舌。
這樣的傳言自然是孟閣老看到睿親王對太子終於露出了獠牙後,派人散播的。
這文吏也是個敢說話的,就把這些市井流言都說了出來。
聽完,明耀倒是微微勾唇笑了。
也是這文吏做的是處理機要的參知智囊團的事,跟隨明耀身邊的時候屈指可數。
根本看不出來這笑意中意味。
他還以為自己的勸說起效了。
心滿意足的退下了,玄奕進來回報事務。
「殿下,韋大夫已經去過孟府,孟小姐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幽冥衛親自尋找這為她治病的韋一針,那個孟小姐在殿下這裏的面子真是夠大的。
明耀眼中閃過一抹似痛似嘆的光,轉瞬即逝,又是那副淡漠冷酷的模樣。
「韋一陣來到後,讓他在王府等着,本王需帶他進宮一趟」。
父皇最近偶爾言語顛倒,他懷疑是噬心蠱。
「讓成先生進來」。
玄奕退下,不一會成歸鶴進來。
「人員都佈置好了嗎?」
「是,隨時可以,這一下保證孟閣老一派再也不能理直氣壯的指責其他大臣治家不嚴了」。
明耀點頭,沒有再說話。
永熙二十七年夏,江南總督何志休,妯娌互掐,累及毒害子嗣,被都察院彈劾罷官。
孟公茂揚州本家,孟文成孟文尚兄弟兩,兄弟睨牆,血脈不清,違背人|倫,震驚眾官。
接着是多達十七位文臣都因為一向標榜清正的家風,都被曝出讓人不忍直視的家宅陰|私,
這個時候,清流都沒臉在自稱清流了,被京里百姓罵為下九|流。
孟公茂在太子案積累的清名,一毀再毀,文臣沒有名,如同武將沒有功勳,一文不值。
孟閣老被逼致仕。
此時在東宮太子府書房裏,孟公茂一臉最後的賭注瘋狂:「太子,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是老夫疏忽,小視了睿親王在京里的情報網,這才被他栽贓嫁禍,
如今太子也該看清他的真面目了,此時再不動手,就為時尚晚了。」
「太傅,七弟如今已經對我有了戒心,他是不會上當的,更何況他在西北多年,武藝不凡。
孤怕,怕拿不住他」。
太子臉色猶豫的說道,沒有到最後關頭,他不敢公然的同睿親王撕破臉。
他覺得最近他幾乎都認不出他那個原來對他笑意溫暖的七弟,再看着他,就如同看那些普通官員一樣的表情。
「太子,皇后是站在你這邊的,在坤寧宮裏是沒有人能帶着武器進去的,
老臣已經和皇后商量好了,皇后是很支持太子你登位的。」
「啊?母后同意了?
可是,七弟也是母后的孩子啊」。
「太子您怎麼不明白呢,沒有人能把水端平,皇后她最喜愛的孩子是您啊。
有睿親王在,太子就不肯能坐穩這江山,皇后是位偉大的母親,她懂的捨棄的道理。
也只有太子才能給皇后身份的最高尊榮皇太后。」
母后果然是最疼自己的,難道是因為自己父親的原因嗎?
是了,母后是深愛着父親的。
那一日,他在窗下偷聽到母后在宮中和心腹嬤嬤,語氣焦急擔心的說道:
「哥哥真是要氣死我了,怎麼能把馬躍派到具岙去?他要是有個萬一,以後我和輝兒怎麼辦?」
「噓噓,娘娘不能說」。
心腹嬤嬤小心的往四周看。當時自己的個子已經高了,他怕自己的身高被那嬤嬤看到,踩到了一根樹枝。
「咔嚓」,細小的一聲響,那嬤嬤立即警覺的像外看。
沒有發現任何動靜。
「娘娘,以後不要提具岙兩個字了,改個名字吧」。
心腹嬤嬤擔心被人按照地名查出來,
「讓當地官府改為秦遠」。
皇后想起自己在及笈時,曾經高傲的站在他面前:「馬躍,我賜給你一個字,叫秦遠如何?」
他很喜歡,抱住自己:「你起的名字,我都喜歡」。
「誰在外面?」
那嬤嬤其實是詐了一句。
她並沒有聽到任何響動,正當太子想站出來的時候,聽到一個遠去跑走的腳步聲。
那心腹嬤嬤立即去追。
只有他看到那是收養在母后,宮中的三公主,平時挺受父皇喜愛的。
三妹是剛靠近,就被那嬤嬤嚇了一跳,又因為寄養在中宮,擔心惹了母后的不喜才跑的。
可是那時,他沒有心思去關心母后是不是懷疑三妹偷聽。
因為他對母后口中的馬躍很是好奇,是什麼樣的男人讓母后這麼關心?
他因此在舅舅進宮的時候,更是想問一下舅舅,為什麼那個叫馬躍的會和自己和母后有關係?
而且聽母后的口吻,很是關心他。
正是那一日,在舅舅進宮後,他躲了起來偷聽,結果卻讓他看到一輩子都想不到的事情。
舅舅帶來的一個宮女留在了母后的房中,舅舅避到了外面。
他看到母后和那個人抱在一起。
他的大腦一直震驚了許多天後。
他就開始瘋狂的查那個叫馬躍的資料。
最後得出的一個讓他差點瘋了的結論是,自己是馬躍的孩子。
他花了一年的時間來接受,最後是來想自己的未來。
七弟比他小許多,因為母后對自己的偏愛,讓七弟很受冷落,接着七弟似乎把對親情的濡慕渴望轉移到自己的身上了。
他在沒有得知自己的身世的時候,對聰明的七弟也是很喜歡,很真心愛護的。
可是知道自己是被藏在天鵝幼崽中的鴨子後,太子想着遲早有一日,自己或許會被人發現。
他不能坐以待斃。
於是他把當年年幼的七弟騙到了冰窖,他把七弟推了下去。
可是他聽着七弟在下面聲聲叫的救命的人,不是母后,不是父皇,他最後實在是沒有忍下心就這樣離開。
最後他決定賭一把,既然他狠不下心,那就讓七弟永遠記着自己的好,讓他以後來幫自己。
他跳下冰窖時,在窖底嚴寒下,他胡思亂想,該不會七弟就這樣把他扔在這裏了吧。
沒有多大一會,看着一大群宮人的到來,他的心就像是恐怖的黑夜裏一下來到了光明中,覺得自己想法實在是太無稽。
七弟果然從那以後對自己更是聽話了。
難道時間過去了十幾年後,他仍然要做當初一樣的選擇了嗎。
七弟是你對不起我的。
我早在十年前就給你過一次機會了。
「孤聽太傅的意思」。
「甚好。太子你不要擔心,即使這次失敗,老臣還有辦法。
更何況這次有皇后幫忙,萬無一失」。
*
此時在睿親王面前,凌落在回報着錦衣衛密探打探回來的消息。
「馬躍,生於歷宗十三年,是老鎮國公在馬邊之戰後撿回的孤兒,賜名馬躍。
在皇后十歲前是作為皇后的陪練,侍衛保護在皇后的左右的。
據鎮國公府原來的一個老太夫人身邊的一個媽媽的話,皇后和這馬躍算是互生情愫。
馬躍後來進了西北軍後,兩人就沒有來往。
當時聖上正在和其他幾位藩王打仗,為了得到老國公的支持,求娶了皇后娘娘。
直到賢妃產下皇長子後,皇后娘娘開始着急,屢次頻頻的有傳今鎮國公進宮。
鎮國公進宮一向都是一個人,只有一次是有一位宮女一同來的,從那以後鎮國公都帶着不同的女婢進宮,似乎是掩人耳目。
這些都是從內苑最底的後|宮妃子日常記事錄查到的,記載也不是很詳細,有一小部分,是屬下根據記載推測。
這位正是馬躍的畫像」。
凌落看着睿親王越來越寒酷的臉色,住了口,亮出手中一張畫卷。
明耀抬眼看去。
畫中人一張大絡腮鬍子,鼻子以上和太子沒有一點相像。
「這是屬下令人還原馬躍扮為宮女的畫像」。
凌落攤開另一張畫像。
畫中人物相貌普通,作為女子姿色中等,只有那嘴角笑起來的弧度和天子簡直如出一轍。
明耀端着的玉瓷茶盞在他漸漸收緊的手掌里,開始皸裂,最後化為粉末,滾燙的茶隨着茶葉沿着明耀的手掌開始往下流水。
「凌叢,宣太醫」。
看着明耀燙紅的手掌,和面無表情陰寒的臉色,凌落對着門外叫了聲。
「是,統領」。門外立即有人離開,盔甲和刀柄碰撞的聲音,在如今的睿親王府時時會響起。
「馬躍,現在何處?」
明耀的聲音比之一向冷着面癱臉的凌落說話,讓人從脊髓里都開始冒寒氣。
「被鎮國公的心腹保護起來了,在上坳鎮」。
「派人抓活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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