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便道:「那你過來吧,驃子也在我這兒呢。」
我便掛了電話,搬起紙箱往隔壁走去。
我們先是把喬愛梅的東西捋了一遍,除了一些本子、筆什麼的,都是一些零零角角的東西,什麼護手霜、指甲油的都有。周海也看到了那個毛球,嘴裏問着這什麼玩意兒。章家驃竟然認識,說這就是個掛件。我和周海啪嗒啪嗒地沖他眨了好幾下眼睛,才想起來,要論起交女朋友的經驗,章家驃可以甩我們兩個十幾二十里。周海又問這個掛手機上有什麼用。章家驃說,沒什麼用就是好看,也不一定掛手機上,掛包上也行。周海只覺得更無聊了,拎在手裏搖來晃去一會兒,又丟回去了。
接下來,他們就跟我們講了在學校的調查。
接待他們的是教導主任。這位教導主任正是當年丁燁那個班的班主任。說起丁燁,教導主任便是一臉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表情。
「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們還來查什麼呢?」他嘆息地說。
周海:「我們就是想多了解一下丁燁。聽有的學生說,丁燁一直都挺好的,學習又用功,和同學相處得也很好,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教導主任微微驚詫似的,又似乎有點兒欣慰:「還有人這樣認為呢?」
周海:「是啊,還不止一個呢。」看看教導主任的臉色,便勸道,「我們想,他們那時候也都還小,十幾歲的半大孩子懂什麼,還是得找個老師說說。您是丁燁原來的班主任,您肯定最有發言權。」
教導主任苦笑了一聲:「唉,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發言權!」
周海見他動搖了,當然要打鐵趁熱:「沒事,您想什麼就說什麼。」
教導主任又嘆了一口氣,終於打開了話匣子。
在案件發生以前,丁燁在老師的心目中一直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而且這孩子不光是只顧自己埋頭學習,還經常幫一些成績不好的學生補習。要說十幾歲的孩子還真是半大不小,不能把他們當成大人看,但也不能再把他們當成小孩子看。同學之間也是知道有競爭的。有的學生成績也好,可是就不喜歡給別人答題,怕影響自己的學習。
丁燁從來不會想那麼多。後來,連其它班上的學生都會來請教他。所以,丁燁後來好像弄了一個小小的學習班。當然不是正式的,就是幾個學生到周末了,自己晚一會兒放學,把問題都集中到一起解答。
那個小學習班裏,就有喬愛梅。
周海和章家驃都是一驚。
周海:「喬愛梅?您確定嗎?」
教導主任:「當然確定。」年過半百的老教師不太喜歡別人質疑他的記憶力,「我見過幾次她在那個學習班上。」
周海連忙一口應下:「是是,您接着講。」
教導主任看他們很驚訝的樣子,也有點兒起疑:「喬愛梅怎麼了?你認識?怎麼一說起她,你們好大反應?」
喬愛梅就是丁燁案的受害者,並沒有泄露到外界。教導主任當然不知道。
周海模糊地道:「喬愛梅牽涉到另一件案子,我們最近剛跟她談過話。您既然說到她了,那就順便多說一點兒吧?」
教導主任便也沒有多想:「好吧。那個小學習班,人員也不一定。但是每次,喬愛梅都問得比別人更久。而且……我覺得她喜歡丁燁,但是丁燁並不喜歡她。」
周海不免睜大了眼睛:「這您看都看得出來?」
教導主任呵呵一笑:「我當了這麼多年的老師,學生都教過幾千了,誰早戀,誰沒早戀我還看不出來?就跟上課偷偷睡覺一樣,學生總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其實老師們都看得一清二楚。」
周海:「呃……呵呵。」
教導主任:「喬愛梅雖然不在我班上,但是我也知道她一點情況。她成績很差的,上學經常遲到、早退,作業也不交。凡是教過她的老師,哪個說起她不搖頭?我們在教師辦公室里,最常聽到老師抱怨的學生就是她。」
周海下意識地和章家驃對視一眼。老師們記得最清楚的,果然除了好學生,就是差學生了。因為好學生是自己想操心,差學生是不想操心可不得不操心。
教導主任自覺說得有點兒過,便又補充道:「當然,這也不能全怪在喬愛梅的身上。她家裏的學習環境也實在不好。」
周海一下子想起,她的父母:十幾年心安理得地用着女兒的皮肉錢、血淚錢。便問道:「是不是她父母的原因?」
教導主任:「嗯。她爸爸好吃懶做,她媽媽在外面……名聲一直不好。」
周海微微皺起眉頭:「您能說得明白一點兒嗎?」
教導主任有些尷尬,清咳了一聲道:「她媽媽經常跟一些小老闆,有婦之夫搞在一起。有一次,有一個小老闆的老婆還找到學校來,把喬愛梅都打了,還不住口地罵,說她媽媽是臭婊子,她也是個小婊子,遲早跟她媽媽一樣。還有的話更難聽。」
「所以,很多學生都瞧不起喬愛梅,也不跟她玩。喬愛梅自己也常常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老師們也就隨她去了。」
章家驃很吃驚:「她媽媽這樣,她爸爸都不管的嗎?」
教導主任:「不管,反正只要她媽媽拿錢回來就行了。」
周海:「……」
章家驃:「……」
現在他們總算明白,為什麼喬愛梅的父母可以心安理得地花着那些錢了。因為這種事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們就是這樣生活的。
「所以,她居然會出現在丁燁的小學習班裏,」即使已經過去十幾年了,教導主任的臉上還是流露出一絲驚奇,「你們說嚇人不嚇人的?」
「但是當我看出來她喜歡丁燁以後,就說得通了。」
「坦白講,那段時間喬愛梅還真有點兒好轉了。成績雖然還是差,但是分數上去了,能在及格線徘徊了。」
「我當時還想,要真能這樣下去,也是好事啊!」
「這個女孩子,其實還是挺可憐的。她的問題主要還是她爸媽的問題。你從小生長在污泥里,你要怎麼幹淨?都說蓮花是出污泥而不染,可你知道下面的藕根有多髒啊!誰也不能挑父母的,是不是?」
周海和章家驃就沉默地聽他講。教導主任恐怕也好多年沒有說起過這些事了,難得講出來。他們也願意聽。
「哎呀,一不小心講喬愛梅講了這麼多,」教導主任發現了自己的跑題,「應該講丁燁的啊。」
周海:「沒事,您想到哪裏就講到哪裏,我們回頭會自己整理的。」
「哦哦,那就好。那個小學習班還真是搞得似模似樣,學校都打算把丁燁豎成一個典型,號召學生們多多學習的。可惜好景不長,」教導主任的眉頭皺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高一快要結束的時候,就發生了那件案子。先是校內論壇上爆出了視頻截圖,後來警察就把丁燁帶走了,再到下學期竟然就判刑了。」
「這個事情出來以後,我一直都不信的啊,」教導主任不自覺地捏起拳頭,「可是居然判刑了……」
「警官,後來有人說,是因為受害的女孩子親自出面指認了他,是真的嗎?」
周海不免一陣猶豫。他知道自己應該一口回絕,不能說,但是不知道怎麼搞的,就是說不出口。
教導主任看着他的眼神有點兒急切:「我知道,你們有規定不能隨便告訴我們,但是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真是受害的女孩子親口指認了他,這也不行嗎?」
周海:「……」
卻聽章家驃突然出聲了:「那個女孩子不一定是受害者。」
教導主任眼神一震,登時看向了章家驃,整個臉上好像亮了一層一樣。
周海微微地瞪了章家驃一眼,章家驃默默地低下了頭。
「老師,我們現在也不能確定,但是當年丁燁的案子確實還有疑點,」周海謹慎地道,「所以我們才來調查的。」
但是教導主任已經欣喜起來:「我一定配合你們。我就知道不可能的。這麼好的孩子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我就知道他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說着說着,兩隻眼睛變紅了,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
周海心裏也不好受,等教導主任情緒稍微定了一定,又問:「丁燁當時的學習小組還有哪些人呢?」
教導主任想了好一會兒,只能搖搖頭:「只記得一個喬愛梅。因為她在我們老師里太有名了。其他的學生……真的沒有印象。」
周海接着問:「那當時,還有哪些學生跟丁燁走得比較近呢?」
教導主任想了一會兒,還是只能搖搖頭:「他交的朋友,我真是不知道。這些事,可能還是要問學生比較清楚。」
周海便問教導主任,當年的學生還能記得誰。這時,教導主任倒是給了一個大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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