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他先問的竟然是我。就好像他知道強哥是衝着我來的一樣。
我受寵若驚:「沒事沒事。謝謝崔隊長。」
張所在地上呻吟:「沒事還不過來扶我一把。」
我連忙上前扶住張所一隻胳膊,小跟班也很有眼力見兒地扶住張所另一隻胳膊。兩個人一齊使力,勉強把張所從地上半抱半拉起來。
張所捂着屁股哼兩聲。外面一眾的同事都跟進來問長問短,關心領導。說不上幾句,都被張所還趕到外面去了。
我:「想不到子彈也能管用。」
崔陽:「上次你用鹽化了強哥的腦子後,他就不能動了。所以我推斷,只要打傷他的腦子就能奏效。」
我:「……」犀利。
張所指着強哥的屍體:「這怎麼辦?」
崔陽:「一會兒先拉我們局裏去。」
小跟班馬上走到一旁,打電話通知去了。
張所:「幸虧你這次就在附近,不然我跟裘家和都得完蛋。」
崔陽:「你不一定,」冷峻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你就一定。」
張所:「這叫什麼話?」
崔陽:「裘家和弄死一個強哥,現在又有一個強哥找到你們派出所來。不是找他找誰?」
我:「……」崔陽真的好犀利。
「那強哥不是本來就是個死人嘛。死人哪會再死一次。」張所伸出一隻腳輕輕地踢了踢強哥的胳膊,「我有預感,這回的這一個恐怕也早就是死人了。」
崔陽輕哼一聲,算是默認了。看看滿地的鹽津葡萄乾,輕笑道:「怪不得,這回是沒有鹽。」
我微囧地扯了一下嘴角。
崔陽:「不過也挺奇怪的。他們怎麼知道你是這邊派出所的?按理說,你那天只是迫不得已,臨時被我抓去冒充惠雲市的那位同事。他們就算要報復,也應該衝着那人去吧?」
張所大有一語驚醒夢中人之感:「可不是嗎?那人怎麼樣?」
崔陽:「我早上剛去醫院看過他,一切正常。過兩天他就出院,回惠雲市了。」
張所不大相信:「早上一切正常,這會兒可就不一定了吧?」
崔陽馬上給那邊打了一下電話。再度肯定一切依然正常,但是為防萬一,還是派人過去看着。
崔陽低頭看向強哥:「強哥好像知道你才是正主。」
張所:「那就直接找到派出所來嗎?膽兒也太肥了吧?」
崔陽呵呵一笑:「就你們所這戰鬥力。」
小跟班打電話回來,一直默默聽着。聽到這兒,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張所臉上有些掛不住:「再怎麼說也是派出所,肯定比普通老百姓強多了吧。」
崔陽勉強同意。
張所真不服氣了:「我要是背後的人,與其到派出所,還不如直接找到他家去。」
崔陽認真地嗯一聲:「這話對。」
我一哆嗦,出了一後背的冷汗:「我家裏可還有老爺子、老太太呢!」
張所也有點兒緊張:「趕緊打回家看看。」
我七上八下地打回家裏,老爺子和老太太正在看電視。
「你爸又一個人霸佔電視,」老太太很不高興地跟我打小報告,「我這從早忙到晚,好不容易看會兒電視都不行。」
老爺子的聲音馬上在背景里喊起來:「你老看那些韓劇有什麼意思?《不懂女人心》,哼,都六十歲的老太太了,還看這些小年輕看的東西。」
老太太回頭就頂:「那你老看那些鬼子劇就有意思了?老把小鬼子當牛肉乾撕,一點兒都不真實。」
老爺子又擺出退休老幹部的腔調:「《長沙保衛戰》還是拍得很真實的……」
在他的長篇大論出來以前,我果斷地掛斷手機。
「沒事,」我吐出長長的一口氣,「兩個人好着呢。」
崔陽:「你放心,一會兒我也叫兩個人去你家附近看着。」
我感激地道:「謝謝崔隊長。」這回是真心感激。
張所:「看來真的只是衝着你,打定主意要在咱們所里把你解決。」說是這麼說,可還是想不通,「這是何必?存心把事情鬧大嗎?」
崔陽:「也許在對方看來,在派出所動手,其實比在你家動手更方便。」
我心中一動。崔陽的話好像提醒了我什麼。
張所:「會嗎?」
我:「或者是為了挑釁?」
崔陽:「也有可能。」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沒說?」崔陽冷不丁問。
「……」我想起鄭曉雲和他藏在床下的一公斤包裹。
「沒有啊,」我矢口否認,「我能有什麼事?我現在就是一頭霧水啊!」
崔陽淡淡地看我一眼。估計是沒從我臉上看出什麼來。我也沒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
這個人實在太犀利。和他接觸得越多,我就越怕他。
我不知道他基於什麼判斷出我有事沒說,或者就是一種一流刑警的直覺。他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就能一腳踩到我的影子上。
這就是除了他是二十年前案件的相關者以外,為什麼我不願意跟他打交道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再跟他接觸下去,我遲早被揭穿老底。
其實崔陽說得很對,我有事沒說。而且還不止我就是二十年前的倖存者,以及我家的新房客是個毒販子這兩件事。就在剛剛,我又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沒說出來。
我已經知道了操縱強哥的人是怎麼知道我是這個派出所的小警察,又是為什麼寧可在派出所動手。
我應該告訴崔陽,讓他帶着一隊人馬直接埋伏好,等對方一出現,來個瓮中捉鱉。但是我思來想去,還是沒有這樣做。
我選擇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等待。等待對方出現。
晚上九點多鐘,大門終於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兩道身影幾乎並排着出現在門口。
屋子裏開着燈。
我不喜歡黑暗,所以並沒有像影視劇或者小說里通常會有的橋段那麼做:一個高人必須黑燈瞎火地坐着,然後等到被抓包的人進來一開燈,嚇個半死。
實際上更有可能發生的情況是,對方手裏有致命的武器,一受到驚嚇就胡亂使用:還沒看清楚你是誰呢,就先把你亂槍打死。尤其當對方也是個高手、高高手,不用開燈,他就已經知道情況不對,然後迅速除掉威脅----黑燈瞎火,你說到底對誰有利?
所以,還不如光明正大,來個面對面地交流。
我相信他們在樓下的時候,應該就看到燈亮着,做好心理準備了。
「你怎麼在我這兒?」鄭曉雲問。
溫靜頤抿嘴一笑:「我看他是喜歡你。」轉頭卻問,「你怎麼知道我們今晚會回來?我們自己都還以為要好幾天呢!」
我笑笑:「大哥,靜頤姐,有時間嗎?咱們隨便聊兩句。」
鄭曉雲關上門。兩個人把旅行袋往地上一放,溫靜頤還脫掉了外套。鄭曉雲坐在單人沙發上,溫靜頤歪坐在單人沙發的扶手上,一隻胳膊很隨意地擱在鄭曉雲的肩膀上。
「你想聊什麼?」溫靜頤笑得很嫵媚。我:「就聊我吧。」
溫靜頤:「你?」
「嗯,我。」
溫靜頤和鄭曉雲都笑了笑。
我:「我這個人呢,沒什麼大志,也沒什麼能耐。我就想安安心心地過我的小日子。等姜玲博士畢業,我們打算明年結婚。我爸我媽那邊吧,已經有他們老兩口了,再加上我們小兩口就擠了。所以,這房子等你們走了,我們就不打算往外租了,做婚房。」
溫靜頤:「喲,這麼早就想一棵樹上吊死了?」說着,有意無意地看了鄭曉雲一眼。
我:「林子再大,我脖子就一根,一棵樹就夠了。」
溫靜頤聽得笑出來。
「也不是這樣說,」她還笑着,「多試幾棵,才知道哪棵合適。」
我:「各人各命吧。我就覺得試得多了,勒得慌。」
溫靜頤抿嘴直笑。
鄭曉雲要笑不笑地抿了一會兒嘴,終於還是沒忍住。
溫靜頤:「小呆子,你挺有意思的。早點兒認識你,姐姐我還真會喜歡你,跟你交個朋友什麼的。」
我:「不敢不敢。大哥、靜頤姐都不是凡人。別讓我拉低你們層次。」
溫靜頤:「明白了,等我們事情辦完了,馬上就走。」
鄭曉雲沒吱聲兒,從兜里掏出一根煙,點上。
我尋思着,可能需要把話題挑得明朗一些了:「姐,你們的事已經辦完了。」
溫靜頤微一挑眉。
我:「要是今天下午強哥成功了,我以後就不會妨礙你們了,是吧。雖然強哥沒成功,但是你們的意思我已經懂了,我以後一樣不會妨礙你們了。從這個意義上講,強哥還是成功了。」
溫靜頤眯着眼睛,勾起嘴角:「什麼成功不成功的,小呆子講得什麼呆話?」
我呵呵一笑:鬼才信你沒聽懂。
「我一個多月前頂替同事,去跟強哥接頭。如果強哥要來找我,早就該來了。為什麼一直到今天呢?」
「在這一個多月里,我周邊的人都沒有發生變化----這當中也是包括大哥的。大哥來租房的那天,正好就是我去頂替同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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