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郭嘉從軍牢裏出來,來到這座軍府正堂的時候,只見一位紫袍少年高據中堂之上,兩旁則各自站着一位少女。而那位將他捉拿過來的李姓將軍,則很是委屈的半跪在下面。
郭嘉心知那上面坐着的,應該就是安國公嬴沖了,只見這位正義正詞嚴的訓斥着堂下那位:「李將軍,朝廷是讓你巡城搜拿可疑之人訊問不錯,可也沒讓你不問青紅皂白的抓人。這二人究竟是因何故,被你捕來啊?就只因他們出身趙國?」
一邊訓着,那安國公嬴沖還一邊拍了下驚堂木,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把他身旁那位年紀較小的女孩嚇了一跳。
那位李將軍原本很是不服,意圖辯解,可被這驚堂木一拍,聲音也被堵了回去。
而嬴沖的聲音,此時又往上拔高了一節:「只看那位王姓士子的通關文牒就可知道,他入咸陽才不到一日!一日時間,難道還能參與對大理寺少卿刺殺?請問李將軍你拘拿之前,可曾查問過?即便他損壞了街面,按律也該交由當地縣衙處置,不該被你抓來這軍府!還有我家這門客,並無罪過。你們抓捕之前,你又可曾給了他解釋辨說的機會?嗯?」
那李將軍仍是默默無言,不過那腰背卻是挺得筆直。
郭嘉聽在耳中,則是暗覺好笑。心想這位安國公道理倒是說得不錯,可眼下這時節,京中衙兵禁軍都是寧可抓錯勿放過的。再說這位李將軍,也沒把他們兩人怎麼樣,只是封住了他們道力內元,暫時丟在牢房而已。
不過官場中就是如此,官大一級壓死人,一個是禁軍旅帥,一個則是鎮將;一個出身平民,一個則是當朝安國公,根本就沒有這位李將軍辯解說話的餘地。
而隨即他就發覺,那嬴沖與二女的視線,正轉往他望來。
郭嘉整了整衣袍,上前一禮:「郭嘉參見國公!還請國公大人息怒,昨日之事,是我們師兄弟不對,其實怪不得這位李將軍。在軍牢之內,李將軍也並未苛待。」
這句話道出,郭嘉就明顯聽得旁邊跪着的那位將軍,似乎長舒了口氣。
那嬴沖也是不為已甚,並未再繼續追究。仔細上下打量了郭嘉一眼之後,這才笑道:「你既為他求情,那就算了,原本我是打算參他一本的。對了,你那位師弟怎辦,可要一併放出來?」
「我師弟麼?」
郭嘉想了想方才王猛捏緊的拳頭,還有那讓他毛骨悚然的骨節爆震聲,當下就一撇唇角:「還是讓他在牢裏先呆着吧,過些日子再放出來不遲。」
嬴沖也知這對師兄弟之間,似有些矛盾衝突,當下不再追問,徑自從堂上走了下來,走到那李姓將軍面前站定:「嘖嘖,瞧你這副模樣,可是感覺委屈?」
那李將軍面色難看之極,目含怒火,卻平靜的抱了抱拳:「李某不敢!」
「不敢?呵呵!都說金吾衛上師第五旅的旅帥李廣桀驁難馴,恃才傲物,是個刺頭。可如今本公看來,卻是名不副實。這一身稜角,莫非已被磨平了?」
嬴衝口裏譏諷了一句,卻又語氣一轉:「你李廣行事雖是亂來了些,有欠妥當。然而據本公所知,這幾十日內,你們第五旅轄地,是咸陽城東最安寧的地帶。至少這盡忠職守四字,李廣你當之無愧。本公如今任職之神策軍第五鎮,仍缺一副將。你若願意,三日後可去上任,代本公掌管軍務。就讓本公看看,你李廣治軍的本事,是否一如傳言?」
郭嘉微一愣神,似不認識一般,定定看了眼前的這位安國公一眼。而那李廣則先是不敢置信,然後那蒼白的面色就漲成通紅,有些興奮激動,又有些遲疑猶豫,
而安國公則是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不敢麼?那就算了。看來所謂的飛將軍,也不過如此,怪不得幾十年,都只是小小旅帥——」
可他的話音未落,那李廣就已大聲道:「有什麼不敢?我李廣聽命便是,必不負國公賞識!」
嬴沖聞言,頓時是一陣哈哈大笑。當下再無逗留之意,拍了拍李廣的肩膀,就帶着郭嘉等人,大步跨出了這座軍府。
直到上了馬車,那郭嘉才好奇的問:「國公大人,在下自問不過是一介平平無奇的趙國士子,既無名望,也無家世,更未曾與國公大人謀面,如何就能驚動國公大人前來?」
「是魏徵,你可還記得?他說曾與你同在鬼谷書院求學,說你郭嘉才智高絕,更勝於他。」
嬴沖隨口解釋着,然後又往身後的軍府衙門掃望了一眼:「且這次過來,也是順便。這位小李將軍,本公早有關注,早欲招入麾下。」
其實是今日他未見到郭嘉的拜帖,所以隨口問了魏徵一句。結果魏徵居然還記得這位,對其才能交口稱讚,力勸他一定要將這郭嘉收歸門下。嬴沖聞言之後也就順水推舟,親自尋了過來。
煉神壺與那石碑之事,嬴沖不可能告知他人知曉,不過魏徵既然給他現在的藉口,那嬴沖自然可順理成章的表現出重視。
嬴月兒既然說這位對他而言不可或缺,那就一定是至關重要,必不可少的,再怎麼重視都不為過。
不過他後面說的也是實話,要救郭嘉出獄,只需讓下人往這邊遞一張貼子就可辦到,沒必要親自過來。
對於這李廣,他確實是很早之前,就欣賞有加了。以前是沒實力,也沒名義,可現在的情形又自不同。他現在已經有了幾分底氣,去招攬他看上的人才。
「原來如此,真虧得魏兄他還記得在下。」
郭嘉聞言釋然,心中雖還有些奇怪,卻並未深究,輕笑道:「也是託了這位李將軍的福氣呢!能得國公大人如此重視,想必那李將軍是本領不俗?」
嬴沖微微頷首:「確有些本事,此人射術驚人,有小由基之稱,也被人稱為飛將軍。出身北方邊軍,長於治軍,尤善守御。曾有過以二營之軍守營,抗擊十二倍之敵不敗,直到三日後友軍來援的記錄。」
「竟有這等軍略?」
郭嘉有些詫異了:「可這樣的人物,那些世家大閥難道就都眼瞎了不成?」
說完才想起之前嬴沖之言,說此人桀驁難馴,恃才傲物,多半是有其緣由的。
「我大秦雖也是世閥與聖上共天下,可識貨的伯樂還是有的。可世家大閥就是這樣的性子,哪怕要用你,也需先磋磨一番再說。加上這位的脾氣不好,連續得罪了三位舉主。」
嬴沖輕哂,目里透着狐狸般的笑意:「若非他恰好被最後一位舉主調入金吾衛,早就被一貶到底,只能辭官了。」
金吾衛雖屬府軍系統,可卻負責戎衛京城,是事實上的禁軍成員,由天聖帝直接管轄。
郭嘉心道果然,接着又好奇的問:「可似這等人物,國公難到就不怕駕馭不住?」
「我又何需駕馭?」
嬴沖滿不在乎,大笑着道:「本國公看重的是他的本事!只需能忠君愛國,恪盡職守,就已可不負本公舉薦。且這人心都是肉長的,只需待之已誠,何愁不能能把人心捂熱?」
郭嘉正覺驚佩,就聽旁邊那個蒙着面紗的小女孩嗤的一聲嘲笑:「三次得罪舉主,有兩次是被他設計。那個李廣,早就被磨得沒脾氣啦!」
嬴沖不由冷冷瞪了嬴月兒一眼,忖道這不是拆他台麼?那個安王也是,怎就連這事都跟這丫頭說了。
那嬴月兒卻反瞪了回來,不但理直氣壯,還含着幾分警告之意。
嬴沖這才又想起昨日,嬴月兒曾對他千叮嚀萬囑咐,他身邊這個傢伙,是聰明到了極點,也自傲到了極致之人,所以萬事都需待之以誠,不可欺瞞。
他那一世安王就是因這緣故吃虧,被這傢伙暗恨在心,坑了他好幾次。
眼珠一轉,嬴沖只好尷尬一笑:「讓郭先生見笑了,此人不得志,確有幾分本公的緣故,可也是李廣這性情使然。我那時也實不忍這樣的大才,落入對頭手中。」
郭嘉默然不言,心想這才對。只觀這位安國公,二十日前力挫襄陽王氏與三殿下的手段,就知這位絕非是大義凜然之輩。
剛才的話,雖是使人感動,卻顯得有些假了。
而此時嬴沖,面色已轉為凝重:「昨日接到郭先生拜帖,若本公沒會錯意,先生可是欲拜入我安國府門下?」
郭嘉聞言,亦肅然起身一禮:「確有在國公門下謀職出仕之意,還請國公成全!」
嬴沖雖見他執禮甚恭,可心內卻無半點喜意。知曉這位其實並未真正有為他效力之心,說是要在他這裏謀職出仕,其實只是想要近距離,看看他的成色如何。
按照嬴月兒的說法,郭嘉在入他門下之後,只獻過水攻之計。之後就此沉寂,一年後甚至為一事差點棄職出奔。
可嬴沖同樣是心高氣傲之輩,並不願如嬴月兒交代的那般低聲下氣:「我大約能猜知郭先生的意思,可有道是臣擇君,君亦擇臣,先生以為然否?」
那郭嘉倒不覺意外:「還請國公考較!」
在他看來,這本就是應有之義。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3s 3.891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