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子,這個混賬」
裴府內院中,裴宏志怒容滿面,氣悶異常。他裴宏志何時頑抗了?無論禁軍也好,繡衣衛也罷,一開始就沒給他說話辯解的機會,直接就是以雷神炮與弩箭轟擊。
只是此時,外間之景,卻已令他無可奈何。尤其是當那數百石彈,掠空轟襲而至之刻,更使裴宏志面沉似水。
裴府的內院院牆,都是以最上等的石材築造而成,看似單薄,可堅固卻不下於咸陽城的城牆。可此時在這些石彈的打擊下,卻是顯出了搖搖欲墜之勢。轟鳴之聲接二連三,地面也是震盪不絕。
還有些石彈穿透了裴府的防護法陣,轟入進來。使得無數碎石碎屑崩飛,大片的屋宇傾倒坍塌。也令他後方的廳堂內,不時傳出女眷的驚呼尖叫聲。
裴宏志偶爾不耐的回望,卻可見裴氏的那些小輩與孩童,都是面色蒼白,眼神驚惶。
而此時更有一位負責觀望城北動靜的供奉修士來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稟報着:「裴相,禮德侯府成家那邊的動靜已停,府中的大火已被撲滅。只怕」
裴宏志心中微沉,心知那成氏全族,多半已全族覆滅。
這已是第五家侯府!
五位侯爵,十一家封伯,還有西城十七位三品文官。血洗咸陽,那個豎子,真得做到了。
可那嬴沖,怎就如此肆無忌憚?難道就不懼朝野反彈?
「豎子!那個畜牲!畜牲!」
裴叔業神色暴怒,驀然拔出了佩劍,往身旁的紅木柱砍去。一連十劍,將那木柱砍至千瘡百孔,裴叔業卻依舊氣恨難平。
「他是真要殺我全家!是真要滅了我東河裴氏!」
裴宏志看了一眼,卻並未阻止,又再次看向了賈詡:「那位武安王,難道真是要將我雍秦世族,全數逼反麼?」
賈詡躲在了遠處一根較為堅固的木柱之後,以避箭矢。聞言之後,只能神情無奈的回應:「武安王之心,裴相應該比學生更清楚才是。九皇子等基之後,武安王伐魏之時,雍秦二州,能否不生內亂?」
裴宏志默默無言,心想自己怎可能坐視這朝中權柄,為那豎子竊奪?且即便自己沒這樣的心思,那豎子怕也不信吧?
「所以今日,他定要使老夫授首不可?使雍秦二州群龍無首,不得不反?又或逼迫老夫逃離咸陽,坐實亂黨之名?」
裴氏在咸陽城中,只有不到千人。族人大半皆在東河郡,其中也不乏能者。可他裴宏志如死,那幾人的聲望,還遠不足以使整個雍秦二州的世族,都甘心附從。
賈詡聞言,卻是一聲笑:「裴相自問,即便有您坐鎮,此時裴家又能有幾成勝算?」
裴宏志微一愣神,而後陷入深思,片刻之後,就又再詢問:「你說老夫此時降服,或可保住裴府上下人等的性命,那又該如何保全?他既要剷除雍秦世家,老夫又與他有深仇大恨,又該如何活命?這豈非矛盾?」
想必降服之後,他裴宏志即便還能活命,也只是苟延殘喘。日後遲早,要身死於嬴沖之手,那麼這又有何意義?
裴叔業聞言,亦是吃了一驚:「父親!何需如此?萬不得已,父親還可」
「住口!」
裴宏志一聲怒喝,打斷了裴叔業的言語。他知裴叔業想說什麼,府中二位偽開國,十餘權天級,應可護住他們父子安然逃離咸陽。
可如此一來,他們的妻兒老小,卻必將暴露於府外無數投石與弓弩之下。
「裴相之憂,確有道理。今日如天聖帝駕崩,那麼無論您是否降服,都難逃殺身之禍。可如今裴相,卻也不是沒有籌碼。」
說話之時,賈詡又往城東方向指了指:「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此時裴氏唯一的生機所在,就在那山河社稷圖內,」
裴宏志亦是絕頂聰明之人,瞬間就已明賈詡之意:「是天聖帝麼?」
裴叔業亦是眼神微亮,此時只有天聖帝,才能收住那位的權柄。也只有這位素來強調以法治國的聖上,他們才有道理可講。
「正是!」
賈詡一邊說着,一邊雙手合十,虔誠祈禱:「說實話!學生如今,就只希望天聖帝能安渡此劫,長命百歲。」
這句話,他是真心實意。他是裴府的謀士,裴家如遭遇滅頂之災,他賈詡一樣不好過。甚至今日這裴府,可能就是他身亡之所。
而裴宏志的面上,則是一陣青白變化,眼神複雜難言。
他真是小視了天聖帝與那位武安王,前者果決,而後者狠辣。自己以為,只需天聖帝身死,那麼朝中的一切紛爭,一切惡政,都可迎刃而解。
卻沒想到,當天聖帝身亡在即之時,自己卻放出了一頭無比野蠻,要將裴家都吞噬殆盡的凶獸。
「既要就此束手,那麼玄機元紹他們,就需先提前突圍了?」
裴叔業面色已平靜了下來,眼望那府外,一聲輕哼:「只怕那個畜牲,不會將他們放過?」
賈詡掃了一眼,心想這位可真是大草包,名不副實。可當想及裴家的豐厚薪金,他還是好心提醒道:「突圍麼?學生其實不太看好。武安王府兩位偽開國,可是至今都未露面。想必此時這二人,就潛伏在這附近,等候時機。除此之外,那嬴沖的手中,還有山陵衛與玄雀衛。」
其實他懷疑的是,可能那神甲始龍,也已落入嬴沖之手。否則今夜,那武安王府不至於如此『殘暴』,幾乎全無顧忌。
換成他是武安王府的謀士,除非是另有依仗,否則必定會勸說嬴沖,注意收斂一二。
另一個佐證,則是那九脈龍魂陣。那『黑龍道人』,既然是用在了梨園,那麼在這裴相府,就必然是另有準備。
只是此事,只是他的猜測,並無證據,不能明言。
裴叔業卻只淡淡瞥了賈詡一眼,並未將其人之言放在心上。他至今都依然深信,如若裴玄機等人帶他們父子全力逃離,那嬴沖絕難阻撓。哪怕是那位手中,還有着兩支道兵,又奪取了聖器無形剪,亦難阻十餘位權天級聯手突擊。
倒是裴宏志,對賈詡頗為重視,追問道:「在先生看來,突圍既為下策。那麼老夫,又該如何保全他等?」
「無計可施!」
賈詡淡淡應道:「不過裴相或可賭一賭,讓他二人亦束手就擒。再以天聖帝與魏無忌等人為籌碼,交換裴玄機等人平安。」
「又是束手就擒?」裴叔業不由冷笑,譏諷着問:「這莫非就是你的良策?除了讓我等降服之外,你可還有別的說辭?」
賈詡聞言暗嘆,一邊想着更換東家的事情,一邊隨口應着:「恕學生無能,難為無米之炊!可在今夜之前,學生就已勸過二位,小心陛下掀桌。一應朝堂之外的舉措,都非上策!」
裴叔業氣機微窒,而裴宏志卻已有了決斷:「勿需多言了,老夫已決意留下!可叔業他還年輕,無需隨老夫在此。我裴家也需做兩手準備,不能都指望那豎子手下留情。就由玄機你率府中眾人,護持叔業他逃離咸陽,以備萬一。」
那裴玄機立時應命,而賈詡則是微微凝眉,最終悠悠一嘆,繼續將身軀緊縮在那碩大的木柱之後。
裴叔業卻是頗為心憂父親安危,還欲再勸,裴宏志卻微一拂袖:「時間緊迫,玄機帶他走吧!一旦山河社稷圖內分出勝負,就為時已晚。」
如那天聖帝駕崩,不但將斷絕裴家最後的生機,更將使那邊的兩名上位偽開國,還有帝室三大道兵中最強的『天虎衛』及『天御龍騎』,得以回師咸陽。
那嬴高會是何種態度,裴宏志仍是未知,可那米朝天,卻必定是要為天聖帝復仇不可。
而說完這句,裴宏志就步履蹣跚,走到了台階之前:「武安王殿下聽清!老夫裴宏志,今願率我裴府上下,舉族降服!還請殿下高抬貴手,饒過老夫一家性命!」
他語聲不大,可此時仍有玄修助力。雖不足以遍傳咸陽,卻可使周圍三里之地,都能清晰聽聞。
可當道完這句時,裴宏志整個人,卻顯疲憊異常,仿佛一瞬間年老了十歲。
裴玄機見狀,亦不禁神色黯淡,心酸不已。不過他卻毫不猶豫,一手裹挾着裴叔業,往府外飛撲而去。而裴元紹及其餘人等,亦早已準備就緒,緊隨其後。
此時隨着裴宏志的話音,周圍那連綿不絕的弩箭與石彈火炮,道法玄術,都為之一頓。裴玄機等人,都能安然無恙,從那東院方向,衝出了裴府。
可就在這十幾道身影,瞬間疾掠數里之地,往那皇宮方向疾奔過去時。忽然雲空之中,一道巨大的身影,在那方空域顯現。當那純黑色的重劍砸下,僅僅只是劍氣,就使大地開裂,山搖地動!而裴府兩大偽開國,十餘位權天層次的強者,竟無一能當其鋒,紛紛往旁避讓。
而同一時間,一波無形無質的域場,也覆蓋住了周圍十里地域。
「神甲始龍」
木柱之後,賈詡的瞳孔驟然收縮。而十丈之外,裴宏志則是一聲絕望的悲吼:「叔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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