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瀚 二六五章:戰地溫香

    彎月高懸,夜風幽幽,山野間騷動漸漸平息。忙碌過後,牛犇披着星輝走到坡頂,找塊石頭坐下,對着遠方的幽暗與身前的篝火,懷着沉重的心情默默思索發生的一切。

    對戰俘的審訊沒得到多少有用信息,知道最多的那名傳令兵也只不過聽到大島自盡前的話,據此推斷,「終結者」該就是那個被銷毀的裝置,但它是什麼,幹什麼用,到何處使用,通通隨着大島進入幽冥。

    關於這次戰鬥,威廉已經將情況向指揮部做了匯報,包括大島攜帶實彈和他的死,牛犇叫人盡力收集那件裝置的殘骸,一一拍照後傳回,留給專門的技術人員鑑定和分析。職責上講,他做了所能做的一切,接下來只需把這批俘虜安置好便可上路,繼續肩負的使命。

    自打看到那件裝置,牛犇心裏便有一種不安的情緒,仿佛落到濕地的種子般發芽,生長,漸漸變得茁壯。無論他怎樣努力,包括以往百試百靈的打坐,都不能讓心情變得平靜。這就像是某種預感,靈覺提前嗅到危難的氣息,因其龐大和不可抗拒,擾得心海無法安然。

    這種現象很難理解。要知道,當初牛犇在卡其拉山墜機、入營、聽聞那種危局時都沒有如此,現在他經歷了這麼多,心志理應更加強大,卻為何如此膽戰心驚。

    終結者,這是一個包含力量與恐怖的名字,對牛犇還具有特別的含義。此時此刻,他越是思考,心內的不安越是濃郁,情不自禁要把它與梅姑娘聯繫到一起。

    當年梅姑娘獨闖姬鵬,以帝國的能力,事後該能查出方向。這個裝置與梅姑娘在黑榜上的稱號同名,是巧合還是故意?若為後者,難道它具有那種殺傷?

    想到這裏,牛犇心裏增添幾許擔憂,這個時候,梅姑娘與九夜已經離開聯邦去了別的地方,只是不知到了哪裏,過得怎樣。

    遠處傳來野狼的嚎叫,帶着對人類的厭憎與恐懼;身邊,得福靠在一顆樹上,勾起腿的樣子和之前一模一樣。牛犇知道他正在努力工作,嘗試用推算的方法將那些殘破的零件還原,拼湊起來,看能否有所發現。以那個裝置損毀的程度,這樣做成功的幾率不大,牛犇安排下去,心裏並未抱太多希望。

    ......要是小博在就好了,破解的機會大很多......

    「為什麼裝備實彈?誰下的令,是不是每支隊伍都有?你們把軍火藏在哪裏?準備搞什麼陰謀?說!」

    「......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了......」

    沉思中,坡下傳來喝罵與哀求。由於大島的死,這些戰後本該得到安全保障的俘虜遭了罪,雖明知道問不出什麼,小托馬斯依舊不肯放過他們。

    「嗎的,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喝罵聲中,俘虜的哀嚎越發悽厲,牛犇聽着微微皺眉,

    與敵對者,牛犇從不介意用殘酷手段獲知信息,自己曾親手做過類似的事,但他不喜歡把折磨人當成樂事,尤其當他知道這種折磨毫無意義,不會給解決問題帶來任何幫助。

    演習中攜帶實彈,對相互不夠信任的雙方而言絕對是災難,從兩國積怨、演習規則方面看待這件事,小托馬斯的舉動天經地義。但若換個角度,從區區幾顆彈藥引申到國與國之間的大局,未免有些牽強。退一步講,當真有什麼龐大陰謀,斷不是這些普通小兵能夠知曉。

    小托馬斯的舉動更像是發泄,不知為何積累這麼多怨氣。

    心裏想着,牛犇準備起身,忽然一個柔軟的身子貼過來,柔膩的聲音響在耳邊。

    「是因為你。」

    「什麼?」牛犇微楞,身體已經做出反應,挪挪位置,方便小狐狸精靠得更舒適。

    隊伍中唯一女性和學員,小狐狸精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追求愛情的決心,從軍校到索沃爾,從索沃爾到蓬萊,當年那個潑辣但有些大大咧咧的女孩逐漸細膩,尤其在碰到與牛犇相關的事,總能一語落到實處。

    對這份突然、大膽、毫無保留的情感,牛犇起初覺得意外,甚至有些排斥,然而隨着時間、經歷與一樁樁事件,終於沒辦法無動於衷。索沃爾的那段時間,小狐狸精纏綿病榻,牛犇懷着愧疚全力救治,彼此間的了解與理解都在增加。

    漸漸地,兩個人變得親密,看起來默認了周圍人認定的事實。

    愛情的最大煩惱在於不知道何時、為什麼會發生,有時一眼定終生,有些驀然回首,有時因為習慣,有時出於歉疚、感恩,甚至有些時候,仇恨也能成為催生情感的溫床。牛犇十六歲進軍校,周圍隨處可見青年男女濃情蜜意,那時的他想都沒怎麼想過,心裏覺得那種事很久之後才會與自己發生關聯。時至如今,二十歲的他依舊沒談過戀愛,但卻體會到兩種截然不同的思念。

    在這件事情上,牛犇分辨不了「是」和「非」,沒法像以往那樣做出果斷決定,因此自責、警告甚至暗罵過自己。唯一能確認的是,在情感的魔力面前,十數年的自律和修行竟然如此無力,根本無從招架。

    幸好一直都很忙,為之犯難、犯愁的時候並不是太多。

    「小馬哥是粗人,想不出辦法,只好去逼那些倒霉鬼。」

    小狐狸精抱住牛犇的一條胳膊,輕柔的聲音道:「今天您和平時不一樣,大家都很擔心。」

    清香繞耳,無限溫軟從手臂傳入腦海,莫名刺激,牛犇的身體不由自主繃緊,被抱住的那隻手握成拳頭,呼吸也變得粗重。

    「他這是瞎折騰。」

    隨着彼此關係拉近,小狐狸精不是頭一回這樣做,牛犇無奈地發現這種刺激沒有辦法產生適應、或者抗性,相反每次都比上回更難熬。

    「毫無作用。」

    「是瞎折騰。誰不知道呢。」小狐狸精輕聲道:「牛犇啊,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嗯?」牛犇轉過頭,迎上一雙秋水般的眼睛,心頭微微一顫。

    小狐狸精罕見認真說道:「從索沃爾開始,你已經成了大家的主心骨。你現在這樣,大家都很擔心。不止擔心要面臨的情況,更擔心你。」稍頓,小狐狸精接着說:「你心裏在想什麼,擔憂什麼,為什麼不和大家說說?和我說說?」

    「我在想......也沒什麼大不了......」牛犇遲疑着,欲言又止。

    「是不是覺得說出來沒用?反正別人幫不上忙?又或者,你是怕大家知道後更擔心,產生不好的影響?」


    「也不是......」如果是別人,牛犇很可能會點頭說你說的對,然而對着那雙「咄咄逼人」的眼睛,原本理所當然的回應怎麼都無法開口。

    「那是為什麼呢?」

    小狐狸精把懷裏的胳膊抱得更緊些,花瓣般的紅唇快要貼上牛犇的臉頰。或許因為修煉真氣的原故,牛犇的五感遠超常人,胳膊甚至能感覺到一絲彈動。

    「那個裝置。」

    有些狼狽地收回視線,牛犇如自語般說道:「大島可以把它藏起來,包括那幾個真彈夾。這是演習,如果他那麼做,我們事先毫不知情,很有可能發現不了什麼。」

    「是啊,但他選擇自殺。」小狐狸精語氣幽幽:「什麼樣的秘密需要用生命守護,一點風險都不敢冒。」

    牛犇點頭說道:「大島肯定預料到這樣做的後果,他明知道我們會對此事刨根究底,卻還是那樣做。說明......」

    「說明這件裝置非常非常重要,只要不被我們拿到實物,就不怕追查。」

    「還說明它的威力。」牛犇補充一句。

    「那倒未必。」

    不知是因為牛犇說出心裏話,還是因為自己僅用目光就把這個無所畏懼男人逼退,小狐狸精心情似乎變好了,笑着說道:「如果是武器,殺傷目標也不應該是人,原因很簡單,它的威力再大能大得過艦炮?這麼寬闊的戰場、演習場,派人送進來一兩顆炸彈,除了給天皇丟臉,能有什麼用?況且它已經毀了,即便還有別人帶着它潛入後方,我們也有防範。」

    這番話有理有據,牛犇找不出合適的反駁。實事求是地講,他的擔憂很大程度上源於「終結者」這個名字和內心深處無法道明的直覺,並無真憑實據。

    這種話沒法和小狐狸精講,說出來也只能製造恐慌,牛犇只能默默點頭,附和一句「但願如此。」。

    「反正總部已經知道,興許能逆推出結果,搞清楚它是什麼呢?」小狐狸精自個兒想着,忽然道:「要我說的話,它應該是姬鵬帝國新研製的、威力很大、而且具有特殊功效的電子干擾裝置......對,一定是這樣。」

    「哦?」牛犇有些好奇。

    小狐狸精思忖道:「假設它是電子炸彈,或者通過別的方式使用,可以製造出時間相對恆久的強磁場,範圍又比較大。那麼,只要派一批特種部隊潛入我們後方,在關鍵位置、約定時間同時起爆,就有可能給我們造成巨大的通訊問題,甚至導致指揮癱瘓。唯有這樣才能影響全局,符合帝國的戰略目標。反之如果它只是普通武器,以殺人為目的,那戰略上完全不對。」

    小狐狸精接下去說道:「這樣以來,大島的死也有解釋。這個裝置肯定是新東西,一旦落到我們手裏會影響全局。現在這樣,即便我們逆推出來形狀和功能,也不可能很快破解。只要別的隊伍完成使命,帝國那邊還是能夠執行計劃。啊對了,他們連通訊器材都一起毀掉,肯定是害怕被我們利用,搜索別的潛入隊伍。」

    和牛犇剛才越想越怕一樣,小狐狸精漸漸肯定這種思路,揚起臉來有些得意地搖搖牛犇:「我的看法咋樣?」

    「挺好的。」牛犇默默點頭。「很有道理。」老實說,小狐狸精說的這些,牛犇已經考慮過了;假如不是那個代號和直覺,他也傾向於這種判斷。

    「那就別擔心了?」小狐狸精輕聲道。

    「嗯。」牛犇認真點頭。

    「還有什麼我能做的?」小狐狸精眼巴巴地望着牛犇,神情仿佛小孩子祈求心愛的玩具。

    「以後再有這種時候,別一個人悶着。」

    「喔。」牛犇再點頭。

    「我認真的。」小狐狸精神情嚴肅,目光卻越來越柔:「牛牛啊,有時我覺得你真是累,就好像隨時準備......準備逃亡似的。也不知道你到底想些什麼,怕的又是什麼。」

    牛犇心裏微微一跳,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女人的直覺可以算難解之迷,小狐狸精無意間說出的話,道出牛犇內心最深處的秘密;外人眼中的他看起來如離世老僧般無欲無爭,但只要想一想,牛犇至今也不過是二十歲的年輕人,怎可能沉出那般心海。

    一切都源於不安,甚至可以說是恐懼。

    小狐狸精不知道這些,慷慨陳詞:「總而言之,經過這麼多事情後,我們大家不止是你的部下、同學,還是你的夥伴,生死與共的戰友。按照軍人的習慣,我們都是你的人。」起初語氣激昂,說着說着,小狐狸精聲音漸低,臉上飛出兩朵紅霞。「我也是你的人......真有什麼不方便講的,至少可以和我講。」

    「......」

    牛犇腦子一片混沌,不敢看她也不敢回話。正好這時,他聽到小托馬斯的怒吼,靈機一動,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小馬......」

    「這傢伙,怎麼還折騰。」

    小狐狸精眯着眼睛,臉蛋留戀地在牛犇肩膀上蹭蹭,隨後放開手,站起身來。

    「我去和他說。」

    說罷便轉身,逃也似的飛奔下山坡,餘下牛犇坐在遠處靜靜發呆,好一會兒不能平復心情。

    夜色漸濃,如同鐵幕壓在頭頂,坡下傳來幾聲交談,熟悉的聲音翻滾着傳至耳畔,很沉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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