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老夫人一直就覺得莊珂舉手投足之間氣質不凡,如今一個轉身成了郡主,只盼着她莫要在意桂氏的那些胡言亂語。
說到底,就怪桂氏那張嘴,非要去逞強。
族裏畢竟是依着定遠侯府過日子的,侯府為了名聲,不至於為難族裏,可人家要出嘴上一口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嗎?
如此一想,族長老夫人就巴不得拿出一根繡花針來縫上桂氏的嘴。
族長老夫人心裏恨着,在靈堂外頭的桂氏卻是目瞪口呆。
那個藍眼睛的莊珂是郡主?
從沒有娘家,一下子就攀上了天家?
往後不僅僅是定遠侯府,連族中一起,莊珂就是出身最顯貴的女人了。
定遠侯府幾代榮耀,靠的是軍功,是鮮血,是忠誠,娶的媳婦不少也是官家名門之後,宗親出身的,莊珂是頭一個。
桂氏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上個月還在笑話莊珂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關外人,這個月就顛倒了?
&安九年時,封了個鄉君,這會兒是個郡主……」
桂氏隱約聽見有人這麼說了一句,她忍不住連連點頭。
是了,定是和穆連慧的狀況是一樣的,就是宮裏的封賞,府里的姑娘只有四五歲的瀠姐兒,就只能落到莊珂頭上去了。
誰叫穆連康是失蹤歸來,還帶着穆連瀟立下赫赫軍功呢。
&是為了封賞,那封個鄉君就行了,再多也就是個縣主。真是受了喜歡要封郡主,也沒有記到哪位王爺名下的道理,連順王爺的名號都搬出來了,我瞧着是真真的,沒聽見連姓都要改了嗎?以後就不是莊氏了,是李氏。」
桂氏打了個寒噤,整個背都發麻了。
她知道那幾個婦人說得對,按規矩來,最多也就是個縣主。
就像如今的瑞世子妃,以前的南妍縣主一樣,父親戰死,母親殉着去了,太后憐憫,封了縣主。
而莊珂卻是郡主,甚至連姓氏都要改。
這不單單是嘴巴上說一說的,是在穆家的族譜里要改一筆。
穆連康的妻子是李氏,不再是莊氏。
思及此處,桂氏只覺得眼前花白一片。
她恨不能扇自己兩個耳刮子。
好端端的,她為什麼要去惹莊珂?不對,是李珂。
她以為是逗一隻貓,哪知道那隻貓站起來成了一隻老虎了。
李珂和杜雲蘿的關係極好,以後這府里就由那妯娌兩人說了算>
桂氏悔得腸子都青了,遠遠見領了聖旨的兩妯娌過來,她堆着笑想湊過去說兩句好話,還沒到跟前,那兩人就被其他來弔唁的人圍住了,桂氏又不能使勁往裏擠,只能幹着急。
杜雲蘿是來跟過府弔唁的人道謝的,這些都是規矩上的事體。
好在來的人都是相熟的,曉得杜雲蘿今日忙碌,彼此問候兩句,也就略過了。
桂氏見人一點點散開了,不由就湊上前去,笑着喚了聲「侄媳婦」。
杜雲蘿回了一聲「滸三嬸娘」。
桂氏又看向莊珂,莊珂態度如一,不喜也不惱,淡淡的。
這叫桂氏心裏打鼓了,莫不是端着架子,等着她開口說好話?
作為長輩,向晚輩求饒,桂氏不舒服極了,猶豫再三,正要開口,那兩妯娌抬步就要走。
桂氏趕忙伸手攔了攔。
杜雲蘿問道:「嬸娘還有事?」
桂氏乾巴巴笑了笑。
杜雲蘿也不願意跟桂氏多打交道,說句心裏話,她寧願去靈堂上給穆連喻掉兩滴眼淚,都不想對着桂氏這張臉。
見桂氏還要跟上來,杜雲蘿瞥了古福來家的一眼。
古福來家的會意,擋了桂氏一把,讓杜雲蘿她們脫身了。
桂氏見那兩人越走越遠,急得團團轉,不由暗暗罵着古福來家的狗仗人勢,杜雲蘿剛當上侯夫人,脾氣就漲了。
杜雲蘿回到韶熙園裏,就讓錦蕊把她這一身世子夫人的冠服給換了下來。
外頭雨水陣陣,又跪了一通,冠服已經贓了。
錦蕊撫着上頭的刺繡,道:「夫人是最後一次穿這身衣裳了,往後就要穿新的侯夫人的冠服了。」
杜雲蘿坐在梳妝枱前,聞言微微怔了怔。
她想起了前世,她看蔣玉暖穿過侯夫人的冠服。
一看就很沉,可也很好看。
那本是她應該穿的,這定遠侯府的爵位本就該是穆連瀟的。
今生,他們夫妻終於把屬於他們的東西拿了回來,不僅僅是爵位,還有很多很多杜雲蘿前世想要卻求而不得的,今生她一樣也不想錯過。
風毓院裏,練氏緩緩睜開了眼睛,守着她的是她娘家的嫂嫂練常氏。
練常氏一身素衣,頭髮梳得整齊,眉目慈祥。
&知你傷心,可也要保證身體。」練常氏道。
練氏眼淚簌簌就往下落:「那些封賞你瞧見了沒有?一抬接着一抬,我們府里治喪,叫他們這一抬抬弄得跟娶媳婦似的!
可憐我兒連個媳婦都沒有,連個兒子都沒有,香火無繼!
那些東西就想換我兒的命,我兒就值那麼點兒?把整個皇宮搬空了,也沒我兒的命值錢!」
練常氏嘆了一口氣:「這話你跟我說說也就算了,莫要再去外頭嚷嚷,叫人傳到宮裏去了,就是大不敬。你真心疼連喻,給他名下記一個兒子,也算是孝子了。」
&一個?」練氏冷笑,「誰的兒子記給連喻啊?長房和三房?他們想記,我還不要呢!連誠媳婦那裏,先給連誠生個兒子吧。」
練常氏拍了拍練氏的手:「你既然不要,那就別哭了,再哭也無用。」
&兒沒了,我哭都不能哭了?」練氏不滿,瞪着眼睛道,「他們長房承爵,三房冒出個郡主來,我們二房剩什麼?明明是拿我兒的命換來的,我呸!」
練常氏不贊同。
長房三房身上都有戰功,得的都是該得的。
若說這一切是以穆連喻的命換來的,那永安九年時,老侯爺和兩個兒子戰死,封賞不是落到了二房的穆連慧頭上嗎?
說到底,也就是因果輪迴。
練常氏話到了嘴邊,看練氏精神恍惚,到底沒人心再說她,道:「你養一養身子,等天氣好一些了,我們去婆駝山上香,給連喻念一念,也算是積福。」
練氏的眸子倏然一緊,練常氏沒有說出來的話,她一清二楚。
這是報應?
這一切難道就是報應?
練氏無法接受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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