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之時,李孝清讓徐伯把那火藥桶里的火藥換成了磁沙和陣盤,他自己則是站在離魏三家不遠的地方等着馮奎那伙人來點燃這火藥桶,以馮奎的性子,估計唯有自己親手炸死魏三怕是才甘心。
馮奎此時的確是帶着幾個兄弟往這邊來了,他要殺了那個男人,這是打他記事起,就一直想要做的,他在20歲之前從未見過他父親,母親在他小時候一直說那個男人的好。她總說那個男人一定會回來接他們的,可是直到母親死的時候,那個男人也沒出現過。
母親在知道自己懷孕以後,就把大煙戒了,馮奎沒見過母親戒煙的樣子,可是他看到過別人戒除大煙時的痛苦。他母親一直以他為驕傲,母親嘴裏總是說着魏三家裏人丁少,他養父也說,馮英蓮是個傻女人,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生下馮奎她自己可能會死,可她還是要把馮奎生下來。
母親帶他很不容易,母親那時候才二十九歲,風韻猶存,他的養父那時候也還沒結婚,本想娶她回家,可是母親不肯,說自己是有夫之婦。一個女人帶一個孩子本身就不容易,更何況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女人帶着一個吃奶的孩子,他母親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主,成名後更是被人供着,可為了養活孩子,她給人幫過工,去街上買過菜,到裁縫店縫過衣服。可是賺的錢還是不夠填飽肚子的。可就是這樣,母親也捨不得把當初魏三給他的那塊玉佩賣掉。
母親後來死了,死的時候連個棺材都沒有,師叔本來想給他買一個棺材的,可是她說這錢還是省下來吧,留着以後給馮奎上學讀書用。她死後的骨灰說要一直留着,她臨死前說等魏三爺回來的時候,把他的骨灰埋到魏三爺家的祖墳里,他不知道母親為什麼那麼傻,可母親吩咐的他全部照做了,唯獨骨灰這件事,他做不來!他對於魏三的恨意早已經深埋在他心底。在養父的口中,他生父是個販賣大煙的流氓,他騙了母親的身子,玩完了又把母親拋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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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馮奎在魏三家不遠處的一個飯館裏等着,馮奎這夥人吃着炸醬麵,他們吃得很慢,一個個的表情都是很凝重,他們都是馮奎的兄弟,也知道這馮奎和魏三的關係。
那劉遠說道「大哥,小鵬還在裏面呢!」
「小鵬他沒事,魏三死了,魏三手下的人,就該散了,到時候誰還記着小鵬,小鵬他自然會被放出來。」馮奎,撥弄着手中的火機,似乎每一次火焰跳動都閃爍着仇恨。
午夜時分,馮奎帶着幾個兄弟鑽進了挖出來的地溝,由於挖的深,所以這地溝里黑漆漆的,看不見彼此。馮奎進去後就打開了手電筒,哥幾個緩緩的往裏面走,這炸藥放的地方,正是在那地溝的盡頭,也是這魏三這房子底下的正中央。
可還不等這夥人往裏走,魏三卻停下了腳步,這火藥桶上面放着一個餅乾盒子,再往裏面走進去,火藥桶旁邊是更多的餅乾盒子,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有人來過這裏!劉遠瞧了瞧問道「大哥,咱們還幹嗎?」
馮奎沒說話,看了看身邊的那位年輕人。那年輕人正是那一日在凍庫引誘馮奎的人,此時穿着藍色工作服倒像是一個維修下水的工人,不過此人給大夥的氣場卻是冷靜,似乎什麼樣的事情都不能讓他有一絲一毫的觸動。
「大哥,二哥,有人在這放個東西,那就是有人知道我們要幹嘛了?他們要是想對付我們,早就動手,又何必放個鐵盒子。」
「老三說的有道理,你們往外面退出去些,我一個人去看看。」他不敢保證這盒子裏裝的是什麼,所以讓自己的兄弟們往外退出去了一些。他仔細的看着這個餅乾盒子,上面寫着:MatthewWilliamson,Laduree,Paris。
正當這馮奎陷入沉思之中,忽然一陣聲音傳來「這是你母親最愛吃的東西,以前帶她去法國的時候,我那兩位姨太太都管我要法國香水或者是紅酒,再不濟就是那些衣服,唯獨你母親,每次到法國,總是管我要餅乾,那時候我以為你母親剛嫁給我,不好意思管我要東西,那兩位要的,我也給你母親備一份,結果也沒見過你母親穿過用過,她只愛吃這些甜的東西。」
黑暗中從這火藥桶後面緩緩走出來一個人影,這人正是魏三,他摸着這餅乾盒子,似乎是對馮奎訴說,也像是自言自語,繼續說道「那時候,國內打仗,這法國戰爭結束也沒多久,每天到這拉杜麗店裏買餅乾的人都要排老長的隊伍,你母親常常要我帶她去買,你母親吃餅乾的樣子真美!」
「啪!」那馮奎一個耳光打在了魏三的臉上,此時馮奎的臉色陰鬱,他死死的盯着魏三咬牙說道「你以為我和那個蠢女人一樣嗎?幾句花言巧語,就能將我玩的團團轉嗎?你知道我母親曾經說我什麼嗎?」他笑着看向魏三,此刻馮奎感覺似乎一切的仇恨都變得觸手可及了。
「她說,我這性子很像你。」說完這馮奎拎起魏三的衣領子,把他擠到牆上,貼着他的鼻子說道「我們像嗎?你看看我,再看看自己,你的心狠手辣,你的鐵血無情,你的狡詐奸猾?我學到了幾分?」馮奎咆哮着、怒吼着,而魏三卻是閉上了眼睛。
正當馮奎私車這魏三的時候,只看見一枚黃色符籙飛向他的眼前,而魏三的眼前也飛來了張符籙,當符籙貼到二人額前的時候,只聽見有人念道「天地玄黃,因果往復,父子相殘,報應不爽。絕欲賜苦,樂享盛世!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李孝清祭出的兩張紫符籙,這符籙的威力已經是極大的了,這是已經失傳的賜苦咒,何為賜苦咒,便是道家高人,為了在紅塵中煉心,抵禦心魔劫,尋找命苦之人,將他的痛苦在自己身上也經歷一遍,從而讓自己堪破紅塵,好幫助在度心魔劫之時多一分把握。
李孝清的賜苦咒不是惠施人傳給他的,而是那從丹田中的道藏中悟出來的,如今李孝清把這賜苦咒施展在這對父子身上,就是為了化解這馮奎的仇恨,讓他體味下魏三的人生經歷!
其實李孝清從這魏三的生辰八字就知道這魏三本是個大富大貴之命,這確實如此,他的命格確是富貴一生,但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一般有大富貴的人往往造的業比窮人更大。所以各有前因莫羨人,安貧樂道,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這魏三這一輩就是作孽不少,光是從川蜀滇南往中原、東北倒賣煙土,荼毒百姓,這就造了天譴,所以這魏三身邊的人也都沾上了煙土,這他的正房太太給他生了兩個兒子,之後抽上了大煙,而抽大煙的人最怕得痢疾,這正房太太后來就是得了痢疾死了。二姨太、三姨太更是抽大煙,抽的肺氣腫,後來在香港病死了,就連這可憐的四姨太最後也死在了這上面,他自己也說是當年自己作孽太多,他販煙土不知道讓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這還不算完,他這大兒子打仗被飛機的子彈打斷了腿,二兒子流連煙柳之地,喪失了生育功能,這三兒子雖然沒事,可是視他為仇讎,殺之而後快。算起來,他這一家人也就這魏三命硬,上輩子不知道做了什麼好事,這輩子能碰上姜明、李孝清這兩位貴人。若不然早在前幾年,那姜明就算是黑五類,也多虧他受了主席的接見,被稱為有良心的資本家,不然怕也是得家破人亡。
所以說這賣煙土是遭大報應的,身邊販煙土的人雖然一時富貴,但是報應遲早要來。就像英、法當年倒賣鴉片給亞洲各國,不出百年,這戰亂就到了他們頭上,一戰就被人打的夠嗆,二戰的時候法國更是整個國家被德國佔領了,英國也是天天被人用炮彈炸,這裏可能會有人問那中國呢?中國也沒倒賣煙土,為啥還被人欺負,這裏告訴各位,天地有勢,逆勢而為,必亡!
再話說此時馮奎和魏三都閉着眼睛,李孝清讓魏三的人把那馮奎帶來的兄弟幾個都抓了起來,他們也沒反抗,知道這人數上自己吃了大虧,而且這劉遠見到李孝清,李孝清也給他們一陣安撫,保證他們沒事。
馮奎再被賜苦咒上身的那一刻,他就感覺自己變成了魏三,從兒時跟隨父母走南闖北,四處做生意,再到長大了一點看到軍閥混戰,魏三帶着整個家族在戰火中求生存,體會了幾次瀕臨險境的絕望,還有大難不死的欣喜。二十歲之前魏三的幾乎每一天都疲於奔命,作為富甲一方的江湖新人,誰都想吃掉他這塊肥肉,軍閥試過,黑幫試過,但終究是魏三命大,保全了性命。馮奎沒想到,母親和他講述的父親的故事大多數是真的,而且當他經歷起來,他竟然會有種無力感,此時他第一次佩服起自己的生父。
當推進到了馮英蓮和魏三相遇時,當看到自己的母親被魏三扇耳光時,馮奎的恨意又竄了起來,可是隨後的一幕幕的場景卻讓馮奎動情。當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真正有了自己喜歡的女人的時候,這個漢子卻是那般的無力,他知道自己命硬,他怕自己害了這姑娘。
他每次只能將自己的心意放在戲裏,只有和「虞姬」在一起演戲的時候,他才能緩解一下痛苦,直到有一天,姑娘和他訴說情事,他才知道,姑娘的心裏同樣的裝着他。
在那之後,兩人走到了一起,當他知道馮英蓮抽上大煙的時候,他感到的是一種絕望和無力,他遍訪名醫,尋找戒除大煙的靈丹妙藥,帶她到世界各地遊玩散心,可是這依舊沒有緩解她的煙癮。
後來國內發生內戰,他給昔日的好友周總理支援了一批軍費,得罪了老蔣的人,在姜明給他卜卦以後,他決定帶着家人去香港,可是不知為何,本應該和他一起離去的「虞姬」卻滯留在了大陸,當他知道這事情後,馬上決定回去,可是那時他卻被人幽禁了。
他感到一種命運的無力感,當建國十年左右,他第一次踏上故土,可得知卻是妻子的死訊,他的絕望、困厄、無力噴涌而出,這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可當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在最後希望破滅時,卻聽說自己有個兒子,當時他的人生又有了希望。
馮奎緩緩地睜開眼睛,此時馮奎的心裏再也沒有一絲恨意,他看着沉睡的老人,此時魏三在他眼裏不是什麼叱咤風雲的黑道大佬,也不是富甲一方的煙土販子,更不是跟自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此刻眼前的人,只是一位快要入土的老人。
看着這周圍的餅乾盒子,只有一個是開封的,剩下的每一個盒子的年份都是不同的,魏三知道馮英蓮喜歡吃拉杜麗的餅乾,每年都要親自到法國給亡妻挑一盒餅乾,而第一個盒子裏裝的是,魏三和馮英蓮一起拍的照片和一切其他的小玩意。馮奎抹乾眼中的淚水,把身上的外套給依舊沉睡的老人披上,自己緩緩的走出了地溝。
那一晚,李孝清沒有多問,馮奎的臉色依舊那麼淡然,不管是裝出來的,還是他就是那樣的冷漠之人,總之他帶着那幾個兄弟離開了燕京,至於門殿鵬則是託付給了李孝清,那門殿鵬實在是太憨厚了,他不適合走千門這條路。
而魏三最終沒見到馮奎,只是在半個月後收到了一個盒子,盒子裏裝的是一個骨灰罈和一封信,信上沒有署名,信上囑咐讓魏三把骨灰罈安置在魏家的祖墳里,別的也沒說,只有一個表面十分光滑的玉佩,這玉佩晶瑩剔透,盤玩的時間很長,應該是貼身帶着的。魏三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他第一次送給馮英蓮作為賠禮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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