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是想說寫信回崑崙山,看能不能讓師父去請掌門幫們,或許發散派中的弟子去找能有消息。
但卻是聽到瘟神道,「我不是不想救他們,而是他們兩個的疫症我沒見過,你們凡人有句話叫對症下藥吧,我雖是神仙,但也不是你們凡人想的那樣指一指就什麼病都藥到病除。我們不便插手凡間的事,但能幫你的我已經幫了,你說需要內丹,我不就給你藥讓這小子排出內丹了。但現在沒有屍體,你讓我救他們兩,我是沒辦法了。」
卦燎踩上椅子,整個人趴在桌子上,他突然記起道,「可以去找太上老君,爺爺說他煉的丹藥,能起死回生。」
瘟神笑道,「你當太上老兒是賣藥的。他的藥哪裏是簡簡單單就能求到的。即便是你那和太上老兒有交情的爺爺去求,就為了區區兩個凡人,別說你爺爺不會就此願意欠下人情,就算是他願意拉下老臉,太上老兒也不願浪費他的金丹。」
瘟神起身,從袖子裏摸出一個精緻小巧的熏爐,那是一隻黑釉色的陶製的小熏爐,接着又是摸出一支短香,他將短香插在熏爐的頂端,手指刮過香頭,就見香無火自己點着了。
瘟神揚起手,對着那裊裊升起的白煙閃了閃,「我現在去收回那些在這場瘟疫中陽壽未盡的人身上的瘟疫。你另外兩個同門明日就醒了。」
長生低聲問道,「那姜曲和鹿鳴呢?」
瘟神撫額,怎麼會有這麼笨的丫頭,笨到連溝通都成問題,「敢情是我說了半天,你還是聽不懂。他們兩個的病我沒辦法。」
長生道,「可神仙不是按着老天的旨意的麼,那他們既然不該得瘟疫的,現在卻是得了,就是老天出了錯。你是神仙不能不管的。」若是他都說沒辦法,那叫他們這些凡人怎麼辦。
瘟神說道,「那我就只能上天問問了,不過一切都要按足了規矩來辦,快則天上一日,慢則天上數月。」
天上一日?
她記得卦燎跟她說過,天上一日是地上一年吧。他要姜曲他們等一年!他們病得那麼重,或許連明日都未必能撐得過。
長生道,「就不能快些麼。」
瘟神道,「天庭有天庭的章法規矩,就看他們有沒有命等得到了,若等不到,那也是命。」他們維護的是六道的井然有序,可不是專管某個人的生老病死的。
她算是見識到什麼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了。
她從今天早上一直聽到不同的妖不同的人說什麼命。生是命,死也是命。什麼都用命解釋完了,這和推卸責任有什麼兩樣。難得笨人也會發火,她捂住耳朵,扯開了嗓門就喊,「能不能別再跟我說命!」
卦燎還是第一回見長生發火呢,張着小小的嘴吃驚得能吞下雞蛋。長生喊完後才發現瘟神已經溜了,就跟欠債的,怕被人追債,趕緊逃之夭夭差不多。是怕被她繼續糾纏姜曲他們身上的瘟疫吧。
師父說過,笨人的堅持是最可怕的了,所以她的不依不饒有時也是很可怕的,可怕到如今連神都要躲開了。
她算是明白了,神仙有時也跟凡人一樣的不負責任……
「義父。」她小心的端着手裏的雞湯,走得很慢,就怕走快了湯撒出來。田寶的哥哥身體日漸康復,祥嫂殺了他們家養的那隻老母雞,燉了雞湯給田寶的哥哥養身子,祥叔讓田寶也送了一碗過來給她。長生沒想過自己喝,打算把湯留給嚴無名。「田寶給我的,你喝。」
嚴無名微笑,「乖了,你自己喝吧。」
長生搖頭,把湯先擱到了神台上。既然義父不喝,那就先擱一會兒孝敬一下閻王爺先吧。他們廟裏好久買香供奉過香燭了,讓閻王爺先聞聞雞湯味,就當用雞湯味來代替香燭味了。
長生道,「我要去摘小花。」
嚴無名問道,「摘花做什麼?」
「以後村子裏誰再生病,我就送花給他,這樣他就不用喝苦苦的藥了。」她要趕緊去。不然去晚了,小花就要謝了。
嚴無命笑了,知道她是因為給田寶的哥哥送花後,田寶的哥哥身體康復,就誤會花能治病了,「傻孩子,不是花把田寶哥哥的病治好的,是你本身就很特別。」嚴無名撫過她額頭前好的差不多的傷口,「你要答應義父,如果有一日離開了村子,離開了義父,要好好照顧自己,保護自己。」
長生道,「我不走的,我喜歡這裏,這裏有義父,還有祥叔祥嬸、田寶,我不走的。」她要一直留在閻王廟裏陪着義父,直到義父和村裏的老爺爺一樣頭髮白了牙齒掉了,她還是要陪着。
嚴無名瞧着她的認真,只是說道,「將來的事誰又會知道呢。」
……
外頭傳進來敲鑼的響聲,將她從夢裏拉了回來。長生睜開了眼,這幾日好像常夢到田寶的哥哥生病的事。
她隱約記得個大概,但太具體的情況已經記不得了。甚至從田寶的哥哥病發到康復,村里好像都沒人知道到底那是什麼病。因為祥叔正打算帶兒子翻山去找大夫時,田寶的哥哥就好了。
義父為什麼在那時候跟她說起瘟神的故事?是就只是想跟她說,碰巧當時田家村發生了這麼一件事。還是就因為發生了這麼一件事,才有意要跟她說的?
她撫過脖子上的傷口,腦子裏閃過毛夫人吸了她血後巴不得把她連皮帶骨一口吞下的兇殘。
外頭又是響起兩聲鑼聲。
長生出門去看,見到姜離在燒符,旁邊站了兩個家丁,一個嘴裏數着數,每數到固定的數時就敲響一下鑼。還有一個在等姜離把符燒完。
姜離將符的灰燼倒進事先打上來的一瓢井水裏,吩咐道,「你拿去發吧,凡是生了瘟疫的就讓他們喝。」
長生喚道,「姜姐姐。」
姜離抱歉道,「把你吵醒了。」她也沒法子,剛才卜了卦,今夜在府里西南方位做法是最好的。「我爹剛叫人送了符來,讓我做法後燒給府里的人喝。只好委屈你今晚沒個好覺能睡了。」
長生道,「他們很快就會好的。」這幾日府里就已經死了不少人了,剩下的都是命不該絕的,瘟神也已經把瘟疫收回去了,估計明日開始好轉了。
姜離不知內情,長生自己也忘了說趙公明的事,姜離信心滿滿的笑道,「我也信我爹的法術,這符一定能把他們治好。」
長生猶豫了一會兒,問,「……姜姐姐,人的血肉能治病麼?」
姜離道,「我聽過有些偏方是要人肉做藥引的,可我覺得這是無稽,人的血肉又不是人參靈芝,哪能做藥材。」
敲鑼的家丁敲得手有些累了,想慢了速度來偷懶,結果被姜離發現了,罵道,「若是到卯時沒敲足九百九十九下,你以後就不必繼續在姜府幹活了。」
那家丁趕緊提起了精神來敲鑼,姜離柔聲對長生道,「子丑寅卯每個時辰我還要再做法。如果你實在睏倦,可以先到我房間睡。」
瘟神收回瘟疫後,姜府的瘟鬼也失了蹤影,確定姜離留在這裏不會碰上瘟鬼了,長生這才道,「我想去看看姜曲和鹿鳴師弟。」看到姜離為了全府上下,只要是有一點希望的,都會去努力做。她覺得她也該如此,哪怕不確定努力過後是否能看到結果,但總要試過才會知道。
她刻意等那下人餵完姜曲符水,才進房去把姜離背上,去了司馬鹿鳴的房間。這樣大費周章,是怕自己就一個人,無法兼顧到姜曲和司馬鹿鳴兩個,若是一會兒她猜想的不對,他們出現什麼狀況,她也好及時發現去喊人。
她把司馬鹿鳴挪到內側,把姜曲放到床上。然後咬破自己的手指,分別將血滴進他們兩人的嘴巴里。
「媳婦,你在做什麼?」卦燎也是被鑼聲吵醒的,醒來以後不見她,一邊睡眼惺忪半眯着眼兒,一邊尋着她的氣味來了,迷迷糊糊的正好看到她在餵姜曲他們血。
長生把手指放進嘴裏含了一下止了血,正想着跟他說。
卦燎打了個哈欠,心想只要媳婦沒有又像白天那樣不見了,他就安心了。「媳婦,卦燎困了。」他是光着腳丫子走來的,腳底上全是黑黑的泥巴,卦燎爬上床鋪,在姜曲的白淨的臉上蹭了幾下腳丫子,把泥巴蹭到姜曲臉上了。
長生扯起袖子給姜曲擦了一下,轉頭一看,卦燎在床尾的空處縮成一團睡了。
長生搬來椅子,守在床邊,眼睛眨也不眨的觀察着他們二人的變化。只是過了寅時後也實在太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趴在床邊睡着了。
到了快天明的時候,姜曲踩到了一大片濕潤漸漸轉醒。
映入眼帘的第一樣——就是司馬鹿鳴放大了的俊臉。姜曲病了幾日,儘管身體虛弱,覺得渾身乏力,但看到自己右手就擱在司馬鹿鳴的腰上,之前與憐玉的那樁事浮上腦海,那是已經讓他有極大陰影了的。他趕緊把手拿開,抓着床頭的支撐着帳子的木條要坐了起來,要往床外側挪。
結果壓中長生的腦袋,好在是墊了褥子的,長生的臉被壓到了褥子裏倒也不怎麼疼,就是睡意全散了。姜曲就可憐些,被她發上的簪子扎了大腿一下,他僵着腰板子挺直了大腿,疼得他抬起了不是,放下也不是。
司馬鹿鳴也醒了,見到自己與姜曲同在一張床上還是共用一張被子也是楞住,領口的扣子,因為長生擔心扣緊了他會呼吸難受,為他打開了兩顆,但衣服還算是平整的。
姜曲無話。
司馬鹿鳴也無話。
只有長生見他們兩人總算是會恢復的意識,鼻頭一酸,算是喜極而泣吧。
姜曲道,「好好的,怎麼哭了。」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倒是被自己聲音嚇了一跳,沙啞得不得了。
長生拉過他們兩人的手來看,發現他們兩人手上的青線沒有了,便一直重複着,「沒有了,沒有了。」
姜曲和司馬鹿鳴看見長生又哭又笑,皆是一頭霧水。
姜曲踩到的濕潤是卦燎睡着時流的口水,卦燎搖搖晃晃的坐了起來,他還沒睡飽嘟着嘴兒揉着眼兒憨態可掬。長生急着分享喜悅,與卦燎說道,「卦燎,他們都好了。」
卦燎看了一會兒姜曲和司馬鹿鳴,還是迷迷糊糊的,他問道,「是因為媳婦給他們喝了……」
長生捂住他的嘴,趕緊抱起卦燎,對姜曲他們二人道,「我去叫姜姐姐來,讓她請大夫來給你們兩看看。」
姜曲想喊住長生的,無奈嗓子不舒服,放棄了。見她着急的出了房門口,嘀咕道,「你至少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麼吧。」他看向司馬鹿鳴,啞着嗓子道,「長生去請人了,一會兒人來了,你確定要讓他看到我們這樣麼?」
兩個男人躺一起是不是不太合適。
司馬鹿鳴掃了一眼房間,面無表情道,「這是我的房間……」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6s 3.918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