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中的女弟子她只認得錢如月,錢如月那是一定有針線的,但她不太想去找她要。她成了本派弟子後余箏漣照顧過他們一陣子飲食起居,她就想到余箏漣了。
「你們等一下。」余箏漣去找了一位關係與他比較好的師姐要了針線,連着針線盒一塊給了長生。
長生笑道,「謝謝師兄。」
余箏漣則笑道,「只要你下一回不是來問我來要珠釵就好。」他心知掌門有心對這位故人之女多加照顧,也是出於真心倒想為師父分憂。「若是生活上有缺的,還是可以來找我。」
夜裏弗恃將他的珍藏扛到了屋外的果樹下,就是用狼豪筆換的那壇梨酒。
他看了眼在月下練劍的司馬鹿鳴,又知長生在房裏給他們補衣服,便對着長生的窗口喊道,「別說師父藏私,有好東西不分你們,都過來。」
弗恃掀了封存的紅紙,酒香四溢,香味非人間任何徍釀所能比擬的。
卦燎沒聞過這麼香的味道,跑去嚷着要喝。弗恃道,「不得,這可不是給孩子喝的。」
卦燎道,「我活得比你們還老呢。」
卦燎生來就是仙胎,壽命長短計算與凡人不同。凡人十五及冠,三十而立。他活了兩百六十九歲,卻也就相當凡人的七八歲。
弗恃笑道,「那你就是大人了,大人可不能和長生睡一塊了。」
「她是我媳婦。」
弗恃若有其事的道,「媳婦也不能。你在凡間就要按照凡間的規矩來,凡間這裏有媳婦的都不喝酒的。喝酒了就不能有媳婦了。」
卦燎皺起了小臉,為難的想着他想喝酒,可也想要媳婦。長生道,「師父,我可以不喝麼?」
「人生在世,什麼都要嘗試。你想多喝,為師還不捨得,你和鹿鳴每人只許喝一小杯。」
弗恃給兩個徒弟倒了酒。
長生接過杯子,先是嗅了味道,酒里有果子的果香,沒弗恃平日喝的那種那麼嗆鼻。
弗恃見長生兩頰生紅,未喝已有了點醉意,「你們兩個若是光聞酒香就醉,這酒就浪費了,快喝。」
長生抿了小口,弗恃數道,「一二三。」
話音才落,就見司馬鹿鳴和長生一屁股坐倒地上,靠着果樹樹幹醉過去了。
卦燎着急道,「我媳婦怎麼了?」
弗恃笑道,「還真是一杯倒,以後可別說是我徒弟,太丟臉了。」
長生醒來發現躺在小溪邊,涓涓流水載着飄零的落花而去,潔白的梨花開滿了枝椏,風一吹,花朵紛紛打着轉往下落,有一朵停在了她的鼻尖。
她把花拿了下來,盯着淡黃的花心瞧。
弗恃也不曉得從哪裏弄來一竹筏,他坐在上頭,喊道,「愣什麼,醒了還不上來。」
司馬鹿鳴手上抓着長長的杆子,杆子一撐,竹筏逆流而上朝長生的方向靠了過來。
長生趕緊跳上去,看着兩岸美不勝收的**。道,「師父,我又做夢了麼?你和師弟怎麼也在我夢裏?」
弗恃笑道,「人生本如夢,你就當是南柯一夢,既來之則安之。」
司馬鹿鳴一直逆流而上,水流的盡頭是一個山洞。司馬鹿鳴問弗恃要不要調頭,弗恃道有路就走。
那洞口非常狹小,司馬鹿鳴矮下身子,把杆子打橫才能過。
竹筏又行了一段,出了山洞又是一片望之不見盡頭的梨樹林。
林里有一男子正彎腰撿着地上的花瓣。他的頭髮如梨花純白,又是着一身素雅的白衣,幾乎要融入身後那片景色之中。
男子見到弗恃,笑道,「山中不知歲月,你上次來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弗恃道,「那是我師兄遊歷回來第一次請我們喝酒。師兄師姐都喝得大醉,一起來的。」
「也是緣分使然,幾位道長還好麼?」
弗恃道,「其他都是老樣子,就我師姐年紀越大,脾氣越壞。」
「你們走後我這也許久沒來過凡人了。『男子對司馬鹿鳴和長生招待道,『寒舍就在不遠,若不嫌棄,去坐一坐歇歇腳吧。」
男子領着他們去了附近一間茅屋,屋裏走出兩名丫鬟,模樣嬌俏,只是頭髮也和男子一樣是白色的。
丫鬟上了糕點和茶,男子掃了一眼茅屋,已是打掃得一塵不染,便對那兩個丫鬟道,「有勞了。」
那兩個丫鬟見男子再無吩咐,欠了欠身,變回兩朵梨花,飄落到了石桌上。
弗恃見長生看得兩眼發直,道,「他是這裏的仙人,叫琴追。」
琴追道,「什麼仙人,不過是這林里其中一棵梨樹罷了。」
琴追微笑着挪了點心到長生面前,長生心想仙人家裏的點心不知道什麼味道,吃了是不是就能長生不老了?
琴追道,「長生不老不得,也就是普通的點心。」
心裏所想被人讀了出來,長生臉紅了。
弗恃挑眉問道,「你那隻梨花杯已找到有緣人了麼?」
長生想長些見識,便問,「梨花杯是什麼?」
司馬鹿鳴道,「是酒杯的一種。陸元光《回仙錄》有雲飲器中,惟鐘鼎為大,屈巵、螺杯次之,而棃花、蕉葉最小。「
追琴稱讚道,「這位的見識確是廣博,不過也只是說對一半。若只是普通的酒杯,弗恃兄也不需這般念念不忘了。」
弗恃道,「那可是好東西,清水倒進杯中能變美酒。」
長生湊過腦袋去,就怕師父因為酒又生了什麼不該的念頭,她小聲道,「師父,你不會是想來偷酒杯的吧?」
像偷三娘的酒一樣,可偷三娘的酒抓到了大不了賠銀子,偷仙人的東西,會不會天遣啊?
弗恃也小聲回道,」你師父看着是這種人麼。這樣看低我的人品。」
若是為金銀珠寶不會,但若是為酒就難說了。
琴追聽着師徒兩人對話覺得有趣,」這世上有得必有失。曾經你師姐從我這要了三粒助顏的丹藥,也是用了東西來換的。你想要也要用東西換,你想好用什麼來換麼?」
長生好奇道,」慎靈師伯用了什麼東西換啊?」
「她剪了她的頭髮,有大半年的時間她日日戴着帽子,她的弟子還以為她得了癬疥。」弗恃指着他那頭亂的如鳥窩的頭髮又道,」所以我不也說願意拿我的頭髮,或者你願意收我鬍子,我也能刮給你。」
琴追搖手道,」你拿不想要的換想要的,哪裏有這麼好的好事呢。」
弗恃問,」那你想我拿什麼換?」
「那要看你覺得它值什麼了。『琴追看向長生,『我看小姑娘腰間的笛子不錯,可否吹一曲?」
長生低頭,竟看到了義父的笛子,她什麼時候把它插在腰帶上的,不是好好收在柜子裏麼?
琴追問,「姑娘是否願意為這美景助興?」
長生不想掃興,無奈不會,」我吹過這笛子,可它發不出聲響,不曉得是壞了,還是我不會吹。」
琴追笑道,「並非成調成曲才叫會吹,樂聲不過是用來抒發心中悲喜,姑娘心中想什麼就怎麼吹,或許反倒是水到渠成。」
長生心想,這樣也可以?
弗恃道,「那你就試試,不得也無人怪你。」
長生似懂非懂,拿起笛子,看了一眼梨樹林,只覺得景色十分美麗。若不是她肚子裏沒什麼文墨,一定要寫詩讚美的。
她朝笛子上的孔吹了口氣,笛子居然發出聲音了,雖然只是單音。卻也讓她高興了,還好義父的笛子沒壞。
她又把其他幾個音試了,落英繽紛,飄落的梨花變成了年輕的姑娘,赤足拉着手圍着長生翩翩起舞。
琴追笑道,「姑娘誇她們漂亮,她們十分高興,於是起舞感謝姑娘。」
弗恃道,「這可算是你說的有得有失?」
只等長生一曲終了,那些梨花精魅又變回梨花。
琴追攤開手來,就見他掌心裏躺了一隻小小的杯子,杯子是梨花形狀,晶瑩剔透並非玉石,不知用的什麼材質。
「這梨花杯是姑娘的了。」
琴追突然相贈寶物,長生卻是不敢接受,這是要以物易物的吧,「我沒寶物能交換。」
琴追微笑,「**雖好,然後四時更疊有序,我雖想將春留住,卻無法逆天行事。姑娘吹了曲子給春日增了色,已經是為我將春日留下了,不論再過去多久,今日所見畢生難忘,那就與將它留下無異了。」
弗恃趕緊讓長生收下,就怕琴追反悔,「他既是說換,那便是值得,你就不必推脫了。」
長生心想其實她要這酒杯也沒用,她又不好酒,於是問,「我能送給師父麼。」
琴追道,「既是給了姑娘就是姑娘的,隨姑娘處置了。」
弗恃笑得皺了臉,「不枉費師父這樣疼你。」他拿過梨花杯放浪形骸的親了杯子一下,終於到手,只想着回去立馬倒進清水試試。
琴追盯着笛子道,「姑娘的笛子要好好保管才好。」
長生平日總小心翼翼的收着,唯恐將笛子弄丟了,連紀念義父唯一的東西也沒有了。所以弗恃也沒機會仔細看過笛子。
雖是貌不起眼,但剛剛長生吹響時,只覺得走股生氣從四肢百匯涌了進來。再看枝上梨花,只覺得較之前開得更盛,就連原來含苞待放的,都在剎那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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