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煙易冷,繁華易逝,卻不知眼前之景,還能持續多長時間?」
自皇城之中走出來,江萬里且看兩側繁榮的街道,雖是人聲鼎沸、摩肩擦踵,但是此刻的他卻覺得有些蕭索。
褪去了身上的官袍,如今的他身上僅穿着一件素衣,顯得甚為素樸,於這首善之地更是顯得毫不起眼,畢竟在這皇城之中,隨手丟出一塊磚,都有可能砸中一個六品官。
如今時候,只是一介平民百姓的江萬里,又如何能有昔日威風?
「罷了。如今的我也不過一介凡夫俗子,如何去理會那朝堂之事?還不如就此隱去,藏於山林之中,至少也能樂得逍遙。」自嘲一聲,江萬里將衣袖輕輕捲起,正欲離開時候,卻見遠處人擠人、腳連腳,將整個道路阻塞的根本難以移動,不覺自嘲起來:「不過這官袍一去,卻也要和這些人一樣,在此等候了。」
對於官員來說,自然有專門的官道可供通行,並且有專門禁軍把守。
但現在,江萬里已非官員,自然也無法走到官道之上,只能和城中尋常百姓走在這大街小巷之上。
不過江萬里卻也饒有興致,目中灼灼看着兩側場景,卻是透着一絲快活來。往常時候,他每次經過這御街之前時候,莫不是坐於官轎、走於御道之上,就連自己所居住的府宅,也有專門人把守,禁絕外人闖入其中。
可以說,江萬里對於皇城之外的百姓雖是經常見到,但卻不曾真的接觸過。
今日聽到這些小民煩惱,卻讓他感覺腦中澄淨,卻是生出在這臨安城之中走一遭的想法。
這一走,便是一整日,若是有些飢餓,便到旁邊小店之中,要一碗麵充飢,等到快到傍晚時候,他已然來到西湖邊上,望着那湖上坊船,心中卻是生出幾分排斥,想到當初朝堂所發生的事情,更覺心中憤懣難平,不覺張口唱道。
「萬里為官徹底清,舟中行止甚分明。
如今若有虧心事,一任碧波深處沉。」
話語甫落,卻聞身後傳來一陣響聲,「好詩,果然是好詩!」
江萬里轉頭望去,正是自己熟悉之人,臉上頓現詫異:「是你?」
「此地距離鳳梧府不遠,所以閒暇時候就喜歡再次游賞。而你,似乎有些不忿?」蕭鳳噙着笑意,意味深長的看着江萬里。
江萬里深吸一口氣,腦中已將諸多線索一一串起,不免感到有些憤怒,斥道:「若我所料沒錯,朝堂之上馬天驥所得的賬簿,應當是你所為吧。」
「自然!」
輕鬆的回答,更令江萬里倍感詫異,問道:「為何?」
「為什麼?」蕭鳳眼神收斂,稍作思考之後,直接回道:「你應當明白我的理由。畢竟我若是不使出一些手段,爾等是斷然無法接受我封王一事的。」
對方雖是宋朝忠臣,但蕭鳳卻也知曉這些人,乃是她的勁敵,既然是勁敵那便代表着對方決計不會接受她的條件,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對於敵人心存仁慈呢?
江萬里苦笑一聲,回道:「果然。你之所以暗中使出手段,將我從朝堂之中趕出來,便是為了這個原因嗎?」
「至少你在那上面,我是絕不可能成功的。你說對吧。」蕭鳳笑容依舊,僅憑現在狀況,很顯然成功者便是她了。
江萬里卻是面露警惕,又道:「但是你可知曉,就算是換了一個人,他們也未必肯答應你的條件。畢竟當今聖上,可不希望成為唐明皇。昔日安史之亂,他可是未曾忘卻。」
「是嗎?」
蕭鳳輕笑一聲,一指點向那西湖之上的坊船,笑聲更是放肆:「但是你也應當知曉,僅憑這些坊船之上的官員,可未必能夠抵禦蒙古入侵。若是蒙古當真打來,我倒想問問你,究竟有什麼手段能夠抵抗?」
江萬里一時愣住,不覺露出幾分慚色來。
他即為宋朝官員,自然知曉朝中之事,且不說那凡是提及宋朝都會知曉的三冗問題,僅僅是朝中官員腐敗問題,還有那禁軍戰力問題,全都是足以摧毀宋朝的毒瘤,而若是無法剷除這兩個毛病,宋朝可不是蒙古的勁敵啊。
「而且我想你也明白,為何自己今夜會在這裏,而不是在那些坊船之上。對嗎?」
蕭鳳看着江萬里那痴呆模樣,不覺搖搖頭,卻是為對方感到悲哀。
似江萬里這等人人才,也算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但是卻也被遭到那**臣攻訐,以至於被迫辭官歸去,如此待遇又豈會令其餘人接受?
江萬里立時羞憤,旋即喝道:「我朝之內,尚有孟珙、趙葵、鄭清之一行人坐鎮,自能確保無虞。」
「的確如此。但是你也知曉,如今鄭清之已然年近七十,就算是孟珙、趙葵,也是年過五十。他們,又能夠支撐幾年?」蕭鳳眸中自有無窮笑意閃過,更令江萬里感覺內心似被針扎一樣,倍感痛苦。
眼見蕭鳳咄咄逼人,江萬里只覺得眼前之女竟是如斯可怕,立時反駁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鳳收斂笑意,又是恢復往常平靜,訴道:「沒什麼。只是提醒你一句。」借着看了一眼天空,遠處一輪紅日已然掩入山峰之後,就說:「而且此刻天色已晚,我尚要回去歇息,就不繼續陪你了。」蓮足微動,已然來到數丈之外,盡展一身地仙之能,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驀地轉過頭來對着江萬里說道:「放心吧,我有足夠的時間,也有足夠的精力去等待。但是你們,又能夠等到多長時間呢?」
聽罷之後,江萬里一時無語,良久之後方才露出不忿,暗道:「本以為此女不過年輕氣盛,沒想到城府竟然如此深沉,不過是輕輕鬆鬆,便將我玩弄於鼓掌之中。若是照着這般看來,只怕這赤鳳軍日後也會成長為我朝一大威脅。」但念及此刻狀況,他又是自嘲道:「唉。你現在也不過一介平民,又何必理會朝堂之事?更何況蒙古威脅已近,若是就連蒙古都無法抵禦,又如何能夠奢談剿滅赤鳳軍呢?」
嗚呼哀哉,江萬里自知難以解決此事,只好將其丟到一邊,然後便走到了臨安城之前,和早在此地等候的馬夫一起離開了這曾經令他魂牽夢縈的皇城。
…………
「江萬里已然走了?」
岳珂聽聞這個消息之後,已然是喜不自禁,高聲笑道。
「若是他走了,那接下來戶部尚書這個位置,只怕就歸你了吧。」另一邊,岳霖一拂齊胸鬍鬚,朗聲笑道。
「當然。畢竟其餘人尚且年輕、資質不足,這戶部尚書一職自然也只有我來擔任了。」岳珂笑意盈盈,顯然也是高興至極,只是他眉梢一動,卻是有些懊惱:「只是那董槐未曾翦除,卻是極為麻煩。」
「沒錯。那江萬里倒是其次,但這董槐性子執拗,向來都收剛正不阿。如今時候,他更是得了聖上允諾,要差禁軍腐敗之事。若是禁軍腐敗一事徹底敗露,我等只怕就絕非貶官後果,就算是被廢掉修為壓入大牢,也是不無可能的。」岳霖憂心忡忡,顯然對董槐此人甚是忌憚。
否則,他如何會從背後指示丁大全,令此人在朝堂之上以軍火之事攻訐對方?
「剷除董槐倒是其次,關鍵是鄭清之。」岳珂搖搖頭,復有解釋了起來:「你也知曉,這鄭清之素有清名,更是理學繼承者,便是當今官家,當初若無他幫助,也定然無法登頂大寶。若是他還在那個位置,我等終究還是會有危險的。」
你是說,咱們的最終目的,便是此人?「」岳霖卻覺得有些害怕,聲音都開始發顫了。
鄭清之可是地仙修為,僅憑他們兩人,如何能夠是對方對手,能夠勉強保全性命,已經算是不錯了!
「哼。你害怕什麼?」
岳珂卻是嗤之以鼻,又道:「你也應當知曉,鄭清之如今時候已然年近七十。雖是仗着地仙修為,吊着生命未曾隕落,但也沒幾年可活了。更何況你莫非忘了當今聖上?當初史嵩之便是因惹怒聖上,而被閒置至今未曾回來。」
「所以你打算更進一步,執掌政事堂?」岳霖繼續問道。
岳珂不覺露出笑意來,說道:「沒錯。若要讓咱們兄弟倆過的安穩,那最好的辦法,便是由我接任政事堂,唯有如此才能永葆安康。只是那鄭清之既然擋在我面前,那就莫要怪我不客氣了。」話語森森,更無昔日岳武穆那豪傑之氣,反倒活脫脫是一個自地獄之中鑽出來的閻羅王,整個人都透着煞氣。
岳霖面露遲疑,卻旋即壓下,便道:「既然如此,那若要逼迫鄭清之退位讓賢,只怕還需要使出一些手段來。」
此刻乃是最重要的時候,自然不許有任何差錯來。
岳珂亦是訴道:「放心吧,針對鄭清之,我早有手段,到時候定然能夠令他措不及手,絕難防備。只是在對付鄭清之之前,尚有一人需要對付?」
「董槐嗎?」岳霖問道。
岳珂朗聲回道:「不,是蕭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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