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懸空,烤的大地猶如火爐。
雖是秋寒時候,但若是到了晴空,那溫度卻是一點都不遜於炎炎夏日,一樣的讓人難受。
而在那只有丈余長的小舟之上,正坐着鄭元龍、成風兩人。這兩人已然褪去身上軍服,船上艄公穿着的蓑衣,就連身形以及臉龐,也以易筋換骨的方式變了相貌,足以保證就算是熟人在眼前,也斷然無法認出。
自得到白洋淀赤鳳軍消息之後,他們兩人便星夜奔馳,一路趕來好確定這消息是否為真。
然而在這白洋淀之上,除卻尋找一些殘骸、浮屍之外,便沒有找到別的東西。
「嗯?」
鄭元龍忽然凝眉,卻見到在遠方之處,正有一艘巨舟朝着這邊行來。
他立刻緊張起來:「是他們!」
「是石珪那個傢伙?」成風立時惱怒,滿懷恨意望着那巨舟。
「應當沒錯。」鄭元龍點點頭,卻對成風勸道:「但是你莫要衝動,千萬別忘了咱們的目的。知道了嗎?」
成風五指攥緊,只好有些懊惱撇過頭,不去看那巨舟:「好吧。那就按照你所說的,只是等成功之後,那些人的處置你可別插手。靜海兄弟們的仇,我可不會輕易放過。」說話之中,猙獰神色,完全彰顯。
「我明白。」鄭元龍點點頭,回道。
兩人對話時候,那巨舟已然靠近。
自上面吊下數艘小舟,很快的便將兩人一起圍起來。
一位校尉更是踏上小舟,問道:「喂,你們兩個在這裏做什麼呢?」
「打漁的、我們是在這裏打漁呢。」鄭元龍腆着臉回道,又指了指身側那裝滿魚兒的船艙,那些魚兒雖是被草繩拴着,但卻一跳一跳透着生機,顯然都是剛剛釣上來的。
校尉又問:「打漁?既然是打漁,為何跑到這裏來?你要知道,這個地方可不近啊。都快到湖心了。」
「這不是別處都被別的給佔了嗎。咱兄弟倆為求生存,只能跑到這麼遠的地方。」鄭元龍回道。
「這倒也是。不過你的收成咋樣?要知道,這附近可沒多少魚啊。」。
「也不知道咋的,這附近的收穫還可以。而且這些魚兒看起來挺肥的,估計能吃上好幾頓了。對了官爺,你要不要我給你送幾條?」自那些魚兒之中跳出幾條大的,鄭元龍遞給校尉,臉上佈滿諂笑。
那校尉趕緊搖頭,卻道:「不了。這玩意你還是自己留着,我可無福消受。」似是想到什麼可怕的事情,這人眼中透着一些懼意,卻是勸道:「至於這些魚兒,我勸你還是趁早丟了比較好。因為它們啊,是吃人長大的!」
「吃人?」
鄭元龍頓時一驚,手一抖那幾條魚立時自手中脫離,卻是跌入水中。
它們只將身子一展,尾巴搖了搖便迅速潛入河底,不再出現。
然而鄭元龍卻覺得心中希望盡數下墜,仿佛陷入深淵之內。
「沒錯。前些日子我們曾在這裏發現一些赤賊。那些赤賊終究不敵,全數殞命在此,雖然這裏痕跡已經沒有了,但是你們若是偶然之間,應該可以看到那些被魚兒啄食的殘破不堪的屍體。」校尉緩聲皆是起來,眼中自然透着一些懼意。
卻在這時,成風猛地站起,目光灼灼望着遠處的蘆葦盪,眼中自有淚珠流動,最終嗚嗚咽咽的落了下來。
他本是飽含希望而來,孰料卻忽聞噩耗,心情激動之下便無法抑制心頭思緒,卻是哭了起來。
「你這廝,要幹什麼?」
那校尉卻是一驚,驀地攥緊腰間長刀,便要抽出來,幸好被鄭元龍拉住,勸道:「我這位兄弟的雙親,也是被那群叛軍綁起來,丟入這蘆葦盪之中淹死的。所以他心情激動之下,就控制不住情緒,還請官爺莫怪。」
聽着鄭元龍解釋,這校尉這才放鬆下來,表示自己明白。
鄭元龍恢復之後,又見船艙之內的魚兒,便感覺心中難受,便伸出手打算將木板打開,讓這群魚兒離開。
孰料這番舉動卻被那校尉所阻,他說:「這些魚兒你若是不要,那就給我吧。」
「給你?你不是不吃嗎?」鄭元龍問。
「我不吃不代表我那長官不吃。最近也不知道他怎麼了,就喜歡吃這裏釣上來的魚兒,甚至還命令我們專門釣給他吃。唉。這些食人的魚兒有啥好吃的?真搞不懂那人究竟是啥心思。」腹誹着的校尉一邊嘀咕着,一邊令麾下之人將這小舟之上的魚兒全數收起,準備送回巨舟之上。
當然,鄭元龍、成風兩人,也一起來到巨舟之上,作為客人。
一上艦,兩人立時見在甲板之上,正擺着一個梨木桌,而在梨木桌之前,正有一人神態滿足、一臉醉態背靠在那太師椅之上,頤指氣使讓旁邊立着的廚師將收穫的魚兒烹飪好,然後遞到自己的桌上。
很明顯,此人便是石珪。
而相較於往常的石珪,現在的他明顯發福了許多,雙腿變得粗壯,肚子滿是贅肉,就連臉頰也透着紅潤來,顯然這些日子過的不錯,不然不會長得這麼肥的。
石珪眼見一道紅燒魚遞到眼前,便伸出筷子夾了一口塞入口中,比往常明顯肥碩許多的腮幫子一起鼓動,卻是沉浸在口中鮮美的食物。
「嗯?這道菜怎麼有點酸了?」
兩簇粗眉擰緊,石珪頓露不滿,手一揮便令隨侍士兵將菜餚端出來,然後丟入湖中。
他瞧着兩側瑟瑟發抖的廚師,又道:「下一道菜好了沒?」
「嗯。已經好了。」
那幾位廚師身子繃緊,旋即便將燒好的另一道菜也端上去。
看起樣子,很顯然也是以魚為材料的,至於先前丟出的菜餚,只怕也全都是用魚兒為材料,而且還是專門產自這裏的魚兒。
「這傢伙。當真可惡至極。」成風瞧見這一幕,五指不禁攥緊,額頭之上青筋暴露,若非旁邊鄭元龍拉住,只怕他現在便已經暴走了。
食人肉畢竟太過刺激,一般人根本無法突破這個極限。
就連石珪這樣的粗漢,也斷難突破極限,去真正的吃人肉
然而對石珪來說,吃這裏的魚兒,便可以滿足他那卑劣的心態,宣佈他已經將赤賊全數殲滅,並且將其作為自己功勳的行徑,這對他來說毫無疑問是一種功勳。
「這兩人是誰?」
眼睛一瞥,石珪立時發現來到這巨舟之上的兩人。
那校尉立時回道:「是在這裏打漁的船家。因為仰慕大人的威風,故此前來拜見。」
「打漁的船家?莫不是赤鳳軍殘孽?」石珪冷笑數聲,寒芒掃過兩人,突然逼問道。
鄭元龍不為所動,連忙仆倒在地,央求道:「小的只是為求生存,故此誤入此地,豈敢冒犯大人?還請大人饒命,放我們兄弟兩離開吧。」
石珪咧開嘴,吐出一口酒氣:「既然讓我放你們走,為何卻又跑到這上面來?難不成是為了探察這裏的消息嗎?」似是意有所指,他卻是指了指周圍的眾人,笑着說道:「你們知道不?這赤賊啊,最是狡猾。在你們以為能夠將他們消滅乾淨的時候,他們就『颼』的一下從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來,讓你防不勝防。」
「所以對待這幫赤賊,咱們就等下狠手。」將五指併攏,石珪在自己的脖子之上作勢一划,笑道:「將這兩人拖出去,殺了!」
那校尉身軀一震,問道:「真殺了?」
「當然。如果你不信的話,大可以搜查一下,看看他們懷中是不是藏着東西。」石珪神色一凜,張口訴道。
四周圍士兵齊齊抬起手中銃槍,全數對準三人。
自從赤鳳軍大規模裝備銃槍之後,蒙古仗着自己實力雄厚、資源豐富,一口氣便製造了十數萬隻手炮,不能說是人手一個,畢竟蒙古麾下軍隊數量龐大,一時半會兒的難以滿足。
但是作為投誠一員,石珪還是深得恩寵,保留下來赤鳳軍留下來的銃槍,並且仗着這些銃槍在這中原一代為所欲為。
被這銃槍指着,成風、鄭元龍頓感踟躇,正欲移動的身體也頓時愣住,只能眼睜睜看着幾位士兵走到他們身上,然後將隨身攜帶的手銃以及匕首找出,然後丟到幾人面前。
那校尉也整個愣住,想着之前自己居然和兩人如此接近,也感覺冷汗淋漓。
「看明白了嗎?這群赤賊就是這樣狡猾。但是不管他們如何隱藏,那身上藏着的味道,我都可以聞出來。」石珪笑了,笑得極為得意。
自座位上起身,他示意旁邊士兵將那手銃撿起來,拿在自己的手上對準兩人,獰笑道:「不過我也沒想到居然釣出了這麼兩條大魚來。要知道這手銃可不是一般人能配備,只有參謀才能配備。這麼說來,你們兩個應該是參謀部之人?若是這樣,那我更不能輕易放過你們了。」
自以為盡在掌握之中,石珪倒是頗為耐心,想要進一步榨取信息。
「哼!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你以為你就掌握了全部局面?」成風雖是置身險境,卻膽氣十足,高昂着脖子喝道。
石珪晃着手指,笑意更濃:「不不,是你看不懂情況。要知道我一聲令下,隨時隨地都能將你們兩人置之死地。之所以拖到現在,只是為了能夠從你們口中套取消息罷了。畢竟你們兩個都能活下去,那沒必要別人就活不下去。如果你願意交出其他人的信息,我或許還能夠饒你們一命。」
神色驀地一冷,他陰森問道:「你,想好了嗎?」
「滾!我沒興趣和你說。」
斬釘截鐵,成風神色更傲。
石珪更怒:「好,很好。既然如此,那你們就去死吧。」言罷,便要扣動扳機。
豈料「砰」的一聲,手中銃槍頓時炸裂開來。
石珪頓感手臂一痛,詫異之下立時抬頭,卻頓覺身前桌子宛如炸藥一般瞬間爆炸,「轟隆」一聲便將自己整個罩入其中,身軀之上插滿木茬,讓他不由得哀嚎起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於眼中,萬千劍芒自天空中宛如暴雨一般,將整個巨舟完全覆蓋。
凡被這劍芒所刺中之人,莫不是身軀爆裂,化作一灘血漬,轉眼間自己麾下數百人,便被這劍芒飛雪盡數滅殺,一個不留。而更詭異的是,整個巨舟在這漫天劍芒所覆蓋之下,卻並未損及分毫,倒也讓人嘖嘖稱奇。
「是,是你!」
直到這時,石珪方才見到那御使劍氣之人緩緩落定,傲骨寒霜、眉間含煞,正是蕭月。
「即為叛徒,當誅!」
蕭月瞧見石珪正欲逃脫,信手一揮,無形劍氣立時射出,便將石珪雙膝削斷,不能逃走。
昔日驕狂之人,今日卻做俯首之舉。
石珪自知難以逃脫,連連央求:「饒命、饒命啊。饒命!」
「饒命?當初士兵的哀嚎你忘了嗎?今天你還有臉饒命?」輕易掙脫身上繩索,成風嘴角猙獰:「石珪啊!你之前不是說了嗎?這赤賊最是狡猾,稍不注意便會出現在你身邊。咱們才分別不到一個月,你莫非忘了我了?」消去功力,成風已然現出原本模樣來,手中亦是拿着一把左輪手槍,直直瞄準眼前之人:「托你的福,我沒死!當然,現在也回來尋仇了。」
「為什麼?」
石珪滿懷恐懼瞧着成風,有瞧着另一邊俏麗的蕭月,心中更覺可怖,口中連連哀嚎:「你們不是死了嗎?死在靜海之中了!為何你們還活着?」
「是死了。不過從地獄裏面有爬出來罷了。」成風聳聳肩,將手中匕首取出,驀地朝下一戳。
銳利匕首輕輕一划,立刻便從石珪身上切下一片肉片來。
這番舉動,讓石珪連連哀嚎,這才從疼痛之中甦醒過來:「你們這群逆賊,難道反了不成?居然敢謀害朝廷命官?」
「是他們嗎?」
隨後幾顆頭顱丟下來,石珪細眼看去,立刻便見熟悉相貌,正是昔日和他一起謀反的陳敬宗、梁成、費城三人。這一下,立時讓他魂飛魄散,更覺宛如晴天霹靂一樣,整個痴愣起來。
成風獰笑道:「你記住了。我們赤鳳軍對叛徒從不留情。」隨後,匕首一划,立刻便劃開對方脖子,任由那一地鮮血飛濺,沾染整個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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