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騎兵衝鋒起來是何等的雄壯跋扈,況且對面只有一位鬚髮皆白的古稀農夫,這樣形勢一邊倒的畫面,就顯得更加毫無懸念。
破井村中的街道狹窄筆直,滿打滿算可容五騎並排通過,由於血翅營騎兵是將馬匹速度提到極致,這空間就有些不夠寬敞,只能四騎並駕齊驅,故而只能擺成錐形陣,向着那白髮老人蜂擁踏去。
可前面四騎在離白髮老人不到五丈時,就像撞到一道結實的土墩子,人馬瞬間凝滯不前,筋骨斷裂,鮮血狂噴四濺。
兵士慘叫,馬匹嘶吼,悽厲聲響不絕於耳。
四顆頭顱沖天而起,一柄菜刀將他們帶赴黃泉。
兩軍交鋒,最重要的便是氣勢。
古往今來,以少勝多的戰役,不勝列舉,其中被歷代兵家點評扼要,關鍵處便是一個『勢』字。
鄂禪領了大半輩子兵,自然知道這個要領,所以不惜耗費內力,形成一道無形牆壁,這種殺人於無形的伎倆,最能震撼軍心。
除了極為少數的精銳悍卒,沒有哪個不怕死的,這年頭不比前些年,入伍就是為了討個營生,混口飯吃,還真是把自個的命賣了?
面對着後面騎兵,鄂老頭將氣機收回,曉得這幾十騎衝鋒起來的剛猛力道,不敢托大,將內力遍佈全身,長舒一口氣,如滾滾白龍,右手菜刀帶出一道淡黃色勁風,捲起數堆雪,向着剛剛衝到面前的幾騎兇猛劈去!
後繼的三位騎兵手中北林刀還未砍下,便被老人一刀腰斬,帶着驚訝表情的上半截屍身還飛向身後袍澤懷中,死了也沒瞑目。
鄂禪將菜刀銜在口中,內力翻滾至左右兩手,各抓住剛失去主人的戰馬韁繩,身體原地陡轉,雙臂加力,將兩匹幾百斤的戰馬向衝來的騎兵群中狠狠扔去!
擲馬雙匹!
上萬斤的衝勁瞬間將前面的幾騎兵士砸下馬來,被後面勒不住馬的騎兵接連踐踏,不多時,就已變成一團肉泥,還不如前面幾位兄弟死得痛快。
鄂禪得勢不饒人,將剩下那匹健馬抓住雙腿,舉過頭頂,又向着騎兵群中猛然砸去。
可憐的馬兒沒有過這騰雲駕霧的嘗試,在空中還發出驚恐的嘶叫,好在這恐懼感沒有多大一會,便被甩在人群中,筋骨盡斷而亡。
不要命的人畢竟是少數,沖在前面的騎兵看到這白髮老人威猛如斯,不敢再掠其鋒芒,紛紛向後退去。
後面的騎兵可看不清前面的狀況,感覺前面的袍澤向後撤退,趕忙死死拉住韁繩,有的騎術不好的,便連人帶馬一起撞向前面的人,死沒死不好說,起碼骨頭得斷上十幾根。
「撤!撤!這老頭太他娘厲害,要衝你沖,老子可不敢上去了。」
「****個乖乖,咱家校尉也沒人家霸道吧,這還打個屁啊,給別人賣命的事俺不干!」
「臥槽,你他娘拿着刀別亂跑行不,這都戳俺胳膊上了,臥槽,誰又戳老子屁股!」
各種咒罵聲,哀嚎聲混作一團,戰馬也在原地長嘶湊着熱鬧。
騎兵大亂。
二蛋雙手舉着根用來『殺敵』的木棍,躲在一棵老槐樹後面不住張望,本來想是助師傅一棍之力,但是想到被叮囑過千萬不能妄動內力,於是乾脆在旁邊掠陣算了。
看到師傅威猛如斯,他眼珠子都快掉到了地上,乖乖,這是平日裏跟俺搶東西吃的老頭?也太他娘生猛了吧,一人砍幾十個人啊,還把人家逼的不敢上前,這以後可不敢跟他老人家叫板了,不然那一刀下來,十個小爺都不夠人家塞牙縫吶!
這個刀法就是以前打死俺都不想學的《開山刀法》?咋看着不像呢?早知道這麼牛叉,給他老人家磕幾十個頭也得學過來啊,猛,真他娘猛!
陣前的鄂禪不屑冷笑,記得當年血翅營那幫人可是正兒八經的好漢,都是不要命的生猛傢伙,即使是雙手被砍下,那也得用牙咬掉對方幾斤肉的主兒,就眼前的這些孬種,還配稱得上「血翅營」三字?
還以為會碰上一場鏖戰,沒想到幾刀下去,擲去馬匹,就將這隊騎兵逼回,身子骨都還沒暖和。
血翅營以前確實戰功累累,是北林王朝中不可多得的鐵血之師,隨着老一輩人的相繼退伍,這個血翅營就有點變了味道。由於聲名顯赫,許多巨門豪閥和朝中官員,都將庶出旁系子弟送到這裏鍍鍍金,給他們安上一個光鮮的資歷,也好以後平步青雲。
這幫傢伙家裏殷實,大手大腳慣了,被人們戲稱為「富貴營」,對這稱號他們不但不怒,反而洋洋自得,都以在這富貴營從軍為榮。
這些紈絝平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武藝卻不肯下得半點功夫,戰場拼命也不如床上廝殺那般熟絡,平日裏欺凌弱小專橫猖獗,碰見硬點子了,這幫爺可不上去玩命。
鄂老頭知道這些兵士往日裏作惡多端,他自己也不是那心慈手軟之輩,邁開大步,隨手撿起一把北林軍中常見的制式長刀,如殺神般向那隊騎兵走去。
在前面的兵士看得真切,嚇得魂飛膽喪,急忙朝後面逃命,可後面的人馬堆在一起,哪有他們通過的路徑。俗話說狗急了會跳牆,這人急了肯定比狗要有能耐的多,心思活泛的就踩着馬匹跳上了牆頭,踩着村民家的房屋,撒丫子猛跑,那叫個踏屋雪無痕吶。
可沒等他們逍遙快意多久,就被急襲飛來的軍刀插入後心,穿了個通透,鮮血沁透屋頂茅草。
鄂老頭懂得斬草除根的道理,如果將這些人放回去,傳出消息,那自己帶着兩個小的在北林王朝中就寸步難行了,所以他在動手時就已決定,這隊人馬,一個都不能留!
看到屋上再沒人敢爬上去,他面容猙獰朝着大批人馬走去,面對着瑟瑟發抖驚恐萬分的兵士,沒有半點憐憫之心,手起刀落,瞬間便砍掉幾個兵士頭顱。
正在老人家砍得爽快之際,一柄銀槍如陰冷毒蛇,朝着他的腹部偷襲而來!
鄂老頭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不過他在戰場廝殺次數比常人吃飯喝水都多,臨危卻不亂,內力噴薄而出,護住要害部位,同時收腹側身,手中北林刀劃入槍身,順勢向來人的手中砍去。
那柄銀槍並未順勢而攻,一擊不中後,抽離退去。
鄂老頭眯着雙眼望去,剛才偷襲的,正是那位領頭的致果副尉。
鄂禪冷笑道:「老夫眼拙了,血翅營這幫雜碎個個膿包,沒想到你這官職不大的副尉卻是位入神府的大高手。依照你的身手,做個游擊將軍都綽綽有餘,怎麼在這當個芝麻綠豆官,還是個副手,奇怪啊。」
入神府的高手足以在江湖中開宗立派,成為初入江湖的毛頭小子仰視的大人物,如果入了軍伍,這樣的高手也會享有高官厚祿,一個領軍校尉起碼是跑不掉的。
鄂老頭沒想到在這血翅營中,就恰巧碰到一位。
致果副尉山羊鬍上依稀沾染白雪,持槍凝立,陰沉着臉說道:「您老人家不也是早入神府的高人嗎。要是早知道如此,在下可不敢虎口拔鬚,惹到您的頭上。」
這位副尉父母是奴籍,出身貧賤,幼年時受盡欺凌,嘗遍世間疾苦,等他少年時被高人傳授武藝三年,後投身軍伍,這才依靠高超武道修為在軍中出人頭地。
不過他一沒有靠山背景,二不善於溜須拍馬,從軍十來年才熬上個六品校尉官職。前些天,又惹到一位手眼通天的權貴人物,軍職被一貶再貶,到了血翅營做這從八品致果副尉,若不是他一身功夫實在硬實,約莫被貶成個牽馬小卒都有可能。
被大人物碾壓過後,方知自身單薄,這位致果副尉更加勤勉練武,終於到前幾日,剛剛晉級到七境跨海境。
還沒等去炫耀一番,就碰到了這麼個扎手的硬點子。
鄂禪抖了抖落在身上的鵝毛飄雪,將菜刀刀面不斷拍着左手手心,豪邁笑道:「來來來,老夫許久沒碰到你這樣的高手了,咱來大戰三百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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