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依回過頭,才知這人便是紅月樓的老闆娘高紅月。福依略微埋下頭,身子微微下傾,行了個禮。福依心想着行禮後便走,那高紅月竟大步過來,將福依拉到了人群中央。
「霍小姐,我與芸娘是舊相知,你既然是她的女兒,想必做人處事也與她一樣公道,今兒個你來評評理。」高紅月嗓音尖銳高亢,正如她這日漸發福的身子一樣,讓人覺得有些心驚。
高紅月見福依並未作出回應,反倒是有些許尷尬地站在那兒,心想着這人雖說是芸娘的養女,卻沒有她半分的威嚴,是個好欺負的主兒,今兒個不如借她壓一壓這樓里的姑娘,以後也更好管教。
「這丫頭是我花五十兩紋銀從她爹手上買來的,我呀,也是見她可憐樣兒,好心收留她,讓她也能養活自己啊,誰知這狼心狗肺的東西,不僅不依管教,倒把我的客人氣走了好幾位。」說着,高紅月用手帕假意抹淚,周圍的人卻在暗自笑話她。
未等福依說話,那跪着的女子就開口了。
「你買我不過是為了你的生意,何必在這假裝仁慈扮可憐,至於養活自己,連討飯的都比你這樓里賣身求榮的姑娘來得有尊嚴,今日你也不必請誰來評理,要死要活悉聽尊便,我只恨臨死也沒能報仇,將那起真正狼心狗肺之人千刀萬剮。」這話一出,周圍人競相鼓掌以示欽佩之情。
高紅月一聽這話,更覺丟臉,手中的長鞭又將揮起來。只聽「啪」的一聲,周圍人都蒙住了眼,或者轉過了身,都想着這女孩兒又要遭罪了。等他們終於睜開眼、轉過身來時,倒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原來,在高紅月出鞭之時,福依用暗器打斷了鞭子,就連那跪着的女子都有些驚訝。
「霍小姐這是。。」高紅月因出鞭時,用盡全力,忽的遭受這麼一下,連着退了好幾步。緩了好一會兒,才硬生生的從嘴裏憋出了這幾個字。
「我瞧着這姑娘很好,想收她進聞香堂,月姨說買她用了五十兩,一會兒我便派人送一百兩來可好。」福依眼神中帶有堅定,直逼高紅月。
「這丫頭不好管,不必給小姐添麻煩了。」
「我帶她回去後自然會好生管教,若她有天分能當個先生最好,再不濟便留在聞香堂做丫鬟便是了,這樣可省去月姨的麻煩了,可好?」話雖是在問她,但這話中分明帶有不讓人的意思。
「霍小姐,我願給你為奴為婢,也不呆在這兒半刻。」那跪着的女子見福依有心救她,便掙扎着爬起來,表示願意跟福依走。
福依行了個禮後,高紅月說道,「今日福依冒犯了,還請月姨多擔待才是。」
福依帶着這女子,頭也不回的向清水巷走去。只剩下在後頭喝彩的人群,和在眾人面前丟盡了臉面的高紅月。
「散了散了,有什麼好看的。」高紅月的丫頭在一旁解圍,但瞧見高紅月臉色青白,怒目盯着福依走的方向,牙齒已經咬出了聲響,那丫頭也就不敢再多說一句話了。
到了西角門後,冬安已經在門口等着了,看她那焦急的樣子想必芸娘已經催了好幾次了。
「小姐總算是回來了,芙兮已經來催過好幾次了,她說芸娘讓小姐到城西的茶香茗居去,還讓我把這封手信交給您,衣裳和車馬已經準備好了,小姐快去準備吧。」冬安已經急的是滿頭的汗了,在福依前頭小跑着,福依跟着她也加快了腳步。只是後頭跟着的那個女子是受傷之人,見她們加快了腳步,不自覺的就跟着加快腳步,身上的傷疼起來,一下子摔下去,發出「哎呦」一聲。
福依和冬安都轉過身來,福依這才想起身後還跟了個人,冬安也才反應過來,福依剛才身後就一直跟着一個不認識的女子。
「小姐,這是誰。」冬安疑惑地問道。
此時福依已經上前去將這個女子扶了起來,冬安也連忙上前幫忙。
「你可有名字?」福依問道。
那姑娘搖搖頭,又想起什麼似的,說道,「我只記得我小時候時常有人喚我常兒。」
福依思慮片刻,對着冬安說,「冬安,你叫春新和夏繁來把常姑娘送到玉娘那兒,讓她瞧瞧傷,其他的等我回來後再說吧。」
「是。」
春新和夏繁很快就來將常兒接走了,那位常姑娘心裏也知道福依當下有急事,也並沒多說什麼,只是略微行了個禮便走了。
四宜樓內,福依更換好衣裳後,一瞥眼看見自己剛才放在桌上的芙兮的手信,心裏覺得奇怪。自己素來與芙兮並沒有書信來往,現今她突然給自己一封手信,難不成是想提醒自己什麼。
想到這兒,福依原本還有些慌亂的心,更加忐忑了。也顧不得冬安在一旁的催促和芸娘的責罰。疾步上前拿起書信,粗略看完後,更是心驚,臉色也一下子變了。連在旁原本焦急催促的冬安也被嚇着了,一個勁兒的叫着「小姐,小姐」。
「冬安,少爺現在哪裏。」福依仍是一動不動的樣子。
冬安一下子被問住了,臉上扭成了一團,嘴裏也結結巴巴的說不清楚。
「少。。少爺,去樂安公府了。」
「我寫一封書信,你叫棋漳務必帶給少爺,明白了嗎。」
「這.這。。是。」
福依也管不了許多,走向靠窗的書桌,拿起筆寫了封信後,將信包好,交給了冬安。冬安雖仍不知是什麼事,但她察覺此事非同小可,行動也迅速起來。
福依安排好之後,只身前往茶香茗居。一路上,她的心都難以定下來。但真正到了茶香茗居,見到了在那裏等候的芸娘和芙兮,心卻一下子定住了。
茶香茗居靠窗的位置上,芙兮站在芸娘身旁,臉上是淡淡的,仿佛從來沒寫過書信給福依一般。芸娘悠閒的品着茶,絲毫看不出有動怒的跡象。
「福依來遲了,還請芸娘責罰。」
「又不是不知道你幹什麼去了,既然我沒讓芙兮去叫你,證明我也沒放在心上,只是我說的話你終究是不聽得。」芸娘將茶杯握在手裏,用茶蓋輕輕拂去上頭的茶葉。
「福依知錯。」
「行了,來坐吧,你叫人來說宋府的事情已經辦妥了,你也辛苦,我不過叫你出來散散心,順便說說之後的安排,你不必拘謹。」
福依欠了欠身子,坐了下來。抬頭看芸娘時,竟看到芙兮在芸娘身後搖了搖頭。福依見狀心想事情果真不簡單。
福依一邊聽着芸娘說話,一邊透過窗看着街對面的一所宅子。那是太子在城中私建的宅子,將其名為孫宅,金陵城中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沈擇槙曾說過,這是太子用來收集城中消息和放置自己搜刮來的財物的地方。想來今日芸娘叫她來,也是為了讓她與太子見面。果然,不一會兒芙兮就出去了,福依瞧着她一步步走向那座宅子的大門,又叩開了門,進去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心中便知道了幾分。只是她不知道為什麼芸娘為何會突然安排此次見面,也不知道為什麼芙兮會寫那封提醒自己當心太子的信,是芸娘的安排嗎,還是芙兮有什麼其他的打算?
此時的孫宅中,太子李弘冀與金陵城中有名的五鬼之一的中書舍人馮延魯正在庭院中飲酒。
「那個常夢錫真是欺人太甚,連番彈劾我手下的大臣,倒是一點情面都不留。」太子身着華貴,只看那腰間系的金鑲玉麒麟便可知一二。只是他大腹便便的樣子,絲毫不見皇家威嚴,能見的只是獐頭鼠目和其縱慾過度的頹廢之態。
他對面的馮延魯也是萎靡不振的,癱軟在椅子上,雙頰潤紅,已是酒過三巡,將醉未醉之態。
他見太子仍在起頭上,便勉強坐起來,再猛地用腳一登,將自己的位置移前一點。手中握着白瓷酒杯,眼皮耷拉着,口裏含糊不清,清了清嗓子後說道:「太子何苦跟.這麼個倔脾氣。。之氣,皇上都拿他沒轍呢,太子手中不是有聞香堂嗎,咔嚓一聲不就解決了。」
太子見他手比着殺人的樣子,嘴裏又提起了聞香堂,勉強應付着笑笑,心裏卻是警惕着的,良久才說出一句話來。
「馮大人說笑了,聞香堂一個教女子的地方,與我何關。」
「太子何苦瞞我,剛才我可都聽見了,您。。您要見聞香堂的霍福依霍小姐,可是。。太子是想着握一個芸娘在手不夠,還想在握這個在手吧。」說完,馮延魯便大笑起來。醜陋之態盡顯。
」看來馮延己大人跟您說的可真不少啊,只是,這位霍姑娘可不是這麼好把控的,我多次想見她,都被她推三阻四的,今日好不容易那沈芸湄同意了,還得必須她陪着,你說說看怎麼把控?」說完,又一杯悶酒下了肚。
「女人。。總歸是女人,她們最珍視的是什麼太子最清楚不過了,若是您得到了,不管她是什麼名門千金還是多麼了不起的人物,不都。。都得聽您的吧,這您是體會過的吧。」
馮延魯又是一陣長笑,太子聽罷這番話,心中也有所打算,臉上也露出笑容。
「對了,殿下。。聽說,你讓聞香堂的人去接近宋蒙泉的女兒,不知這有什麼用處?」
太子聽後,用眼尾瞪着馮延魯,馮延魯尷尬地笑笑,用酒杯遮住自己的臉。
「你消息可真靈通,」太子站起來,望着園裏新開的花,「這宋蒙泉對本王一直是淡淡的,今日倒有投靠皇叔的跡象,我不讓人盯着,心裏總是不放心,再則他最珍視他這女兒,或許之後會對本王有用也說不一定啊。」
見太子起身,馮延魯也跟在其身後,歪歪倒倒的,周圍侍奉的人見了都暗暗笑他。
遠處,一個人正快步朝這邊走來,靠近太子後,俯首在太子耳邊說了幾句。太子凝視着那個前來傳話的小子,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囑咐他,「你把人帶進來,記住,只能讓霍姑娘一個人進來,再則,你吩咐人將那合歡燃情酒拿些出來。」
「是。」
太子見那人退下後,便叫人送馮延魯從後門離開。又吩咐人將桌子收拾一番,獨自坐在園裏等霍福依進來。
春日花繁,也不知等待霍福依的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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