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沒事兒。」扶蘇解釋道:「你去忙你的吧。」
扶蕊也不再逼問了,直接轉移話題,「中午想吃什麼,我出去買。」
扶蘇現在根本就沒有胃口,但為了不讓小蕊擔心,還是回了句,「什麼都可以。」
扶蕊離開後,扶蘇便坐在床邊,看着還在熟睡中的豆包,心裏格外的壓抑。小冉的那些話在她耳邊不停地響着,她真是災星嗎?那小蕊和歡歡該怎麼辦?這兩個人,她根本就避無可避!
本來,扶蘇還對小冉的話有所懷疑,可當天晚上,豆包便發燒了,並且體溫持續升高。
當扶蘇將豆包急急忙忙地送去醫院的時候,豆包已經發燒到41度了。
「姐,豆包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兒的。孩子發燒很正常的,再說了,我們要相信醫生對嗎?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扶蕊見扶蘇一直在急診室外走來走去,於是將她拉過來,安撫道。
扶蕊給顧良封打了電話,十分鐘後,他便出現在了醫院,「怎麼回事?醫生有說什麼嗎?」
「還在檢查。」
扶蘇跟顧良封只是對視了一眼,卻沒有說話。
焦急等待過後,豆包的燒終於退了那麼一點兒,不過醫生囑咐說,是病毒性感染,可能還會反覆,所以要讓孩子住院觀察兩天。
這兩天,扶蘇一直在醫院待着,神經一直都緊繃着,從未放鬆過。
顧良封一天也會來兩三次,在醫院一待就是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雖然兩人都無話,卻僅僅待在一個病房內,都會讓顧良封安心。
「跟我回去住吧!」孩子臨出院的時候,顧良封突然朝扶蘇開口道:「要不,我多派幾個人過去幫你。」
扶蘇垂眸,沉默了會兒,最後回道:「顧良封,你把孩子抱回去吧!」
顧良封聞言並未開心,反而有絲擔憂,「什麼意思?你呢?」
「我有仔細想過,帶着個孩子確實挺累贅的。所以,孩子的撫養權,我不要了。我們離婚吧!」扶蘇回道。
顧良封張了張嘴,又閉上,糟糕的心情在臉上表現的淋漓精緻,「你寧願不要孩子的撫養權也要跟我離婚是吧?」
「對,沒錯。」扶蘇斬釘截鐵地回道:「我突然發現,從小到大,我都再為別人而活,我現在只想為自己活一次,不可以嗎?」
「你想清楚了?」顧良封近乎咬牙切齒地問道:「我再給你兩天考慮時間。你現在不冷靜,我就當你什麼也沒說過。」
「不用了!我想清楚了。而且,我沒有比現在更加的清醒了!」扶蘇異常堅定地回道:「抽個時間吧,我們民政局見。」
顧良封雙手握成拳,強忍着揍人的衝動,一字一句地回道:「行!女人,你夠狠!」
「我等你電話,儘快!」
扶蘇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小人兒,狠了狠心,直接轉身離開了病房。
當病房關上的那一刻,顧良封的怒氣終於爆發了,抬腳一踹,便將身側的凳子踹翻在地,雙手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凸,「該死的!」
伴隨着物體落地的聲音,一門之隔的扶蘇緊咬着唇瓣,瞬間淚如雨下。孩子啼哭聲響起,可她還是狠了狠心,掩面跑開了。
原諒她的不負責任,她只是希望他們都好好地活下去!
病房內的顧良封抱着孩子卻不知道該如何哄,只能在地上來回地轉着圈,「你媽媽可真狠心,她就這麼丟下你不管了,你也在怪她對不對。寶寶放心,她既然把你生下來,她就必須得對你負責任,爸爸一定會把她給你捉回來的。」
幸虧有護士幫忙,孩子很快便哄住了。
扶蕊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大男人在照顧着孩子,逗得孩子咯咯直笑,嘴裏還不停的叫着,「爸爸……爸爸……媽媽……媽媽……」
「我姐呢?」扶蕊問道。
「……她不要我們了。」顧良封沉默了片刻,回道。
扶蕊還以為顧良封在開玩笑,「怎麼可能?我姐的性子,她就算不要你不要我都不會不要豆包的。」
顧良封身子一怔,只顧生氣了,碰上她的事情,他總是會不冷靜,也不會理智地去思考問題。
「她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顧良封突然朝扶蕊問道。
扶蕊仔細想了想,回道:「異常?還別說,真有。自言自語算不算?我聽見她一人飾兩角兒,在對話呢。不過說了什麼,我倒是沒挺清楚!我姐該不會得精神分裂症了吧?」
經扶蕊這麼一說,顧良封還真有些後怕。
「肯定是抑鬱的!你有責任知道嗎?我姐從小到大受了太多的苦了,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媽的死,我覺得跟我姐沒啥關係,就算沒有我姐,那場車禍也避免不了不是嗎?」扶蕊冷哼了聲,說道。
「那也是你媽。」顧良封糾正道。他其實心裏很明白,只不過總是在自己催眠自己。心中不管是愛也好恨也罷,總得有點兒寄託!但是,就算知道了她的身份,他還是沒狠下心和她離婚。或許在他心裏,愛始終比恨多一點兒吧。
這些天,他已經想通了,周岩死後,他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塊感,反而更加空虛了。衝動是魔鬼,尤其是仇恨的衝動!他很害怕,她會因為周岩的死而恨他,這種煎熬,很不好受。
「在我恢復記憶之前,她就有這種症狀。」顧良封輕聲回了句。
「那你幹嘛不帶着她去看心理醫生?」扶蕊不解地質問道。
「去過一次,不過被她識破了,所以再也不肯去了。」顧良封嘆了口氣,「她曾經不止一次問過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我內心是排斥的,可是有些事情,解釋不通。」
「鬼?我姐好像也問過我!」扶蕊驚訝道:「你說,她該不會是被什麼髒東西附身了吧?」
「你相信?」顧良封反問。
扶蕊搖搖頭,「我感覺可能是因為壓力太大,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我就是我姐的累贅,若不是因為我,她也不至於那麼辛苦了。姐夫,你怎麼不早點兒出現啊?」
「好了,怪我!你回去看看你姐去,有什麼情況通知我。」顧良封直接吩咐道。
「遵命,老闆!」
扶蕊離開後,顧良封卻有些失神,她讓他想起了他和扶蘇的過去,那段沒有哀愁只有歡聲笑語的過去,當真回不去了嗎?
扶蕊回到公寓的時候,扶蘇正在整理行李。
「你又要幹嘛?」
「我報了旅遊團,想出去散散心。」扶蘇拿起相機,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放進了行李箱。
「那豆包呢?你當真不管了?」扶蕊無比的驚訝。
扶蘇動作一頓,隨即低聲道:「歡歡跟着顧良封比跟着我……安全。」
「安全?你這是什麼狗屁邏輯啊?」扶蕊越聽越糊塗了,「不過,最近確實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你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扶蘇立刻回絕,「不用!我想一個人出去走一走!你有空的話,多替我去陪陪歡歡。」
「這個不用你說,我自然也會去。」
「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扶蘇突然變得囉嗦起來,「不過,有顧良封在,我也放心了。」
「我怎麼感覺,你像是在說遺言啊?」扶蕊皺着眉頭,總有些不祥的預感,「呸呸呸,瞧我這張嘴。」
扶蘇看了眼小蕊,抿唇道:「我這次出去,可能會待很長一段時間……」
「很長?多久?」
「還不確定。」扶蘇低喃了聲,為了消除小蕊的懷疑,她朝對方笑着回道:「我想出去好好放鬆一下,想要什麼,回來的時候給你帶。」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地給我回來就好了。」
扶蘇突然給了小蕊一個擁抱,低聲保證道:「我會的。這裏還有我太多的牽絆,我怎麼可能捨得離開?」想不想留下是一回事,能不能留下恐怕也不是自己說了算的。
扶蘇訂的是下個禮拜的旅程,所以,接下來的這幾天,她想把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一下。
只是左等右等都等不來顧良封的電話,所以她只能給他打過去了,「明天有時間嗎?」
「沒有。」顧良封抬手打斷了下屬的匯報工作,而後起身來到了落地窗前,直截了當地回道。
「半個小時的時間都抽不出來嗎?」扶蘇皺眉。
「你就這麼着急和我撇清所有關係嗎?」顧良封怒火陡升,也顧不得下屬還在場,早已咆哮出聲。
扶蘇被吼得一怔,隨即故意說道:「顧總向來一言九鼎,說過的話應該不會不作數吧?後天我就要離開s市了,離開之前,我想把該辦的事情都辦了。」
「離開?你要去哪兒?」顧良封緊張地追問道。
扶蘇沒有回答,而是又回歸了正題,「明天九點,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我會一直等,等到你出現為止。」
扶蘇說完後便直接掛了電話,沒有給對方任何追問的機會。
盯着被掛斷的電話,顧良封怔愣了片刻,再打過去的時候對方便不再接聽了。緊緊的攥着手機,滿腹怒意地在原地轉了半圈,想要發泄卻找不到發泄的出口,最後盯着手中的手機看了一眼,而後便被他五馬分屍了。
這一舉動可把秘書給嚇壞了,僵着身子,想要逃離這個危險的地方卻發現雙腳根本不受控制。
顧良封側眸瞥了一眼秘書,陰沉的臉色愈發的嚇人了,「還愣在那做什麼?滾出去!」
「是是,這就滾。」秘書雙腿有些發軟,但還是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顧良封伸手撫着額頭,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頭微微後仰,心的位置鈍痛着,卻沒有解藥。
第二天,扶蘇一早便去了民政局,只是男人卻遲遲未到,直到民政局關了門,也不見男人的影子。
扶蘇中途給對方打過幾通電話,不過對方卻都沒有接聽。微微嘆了口氣,看來,臨走之前,這個婚是離不成了。
就在扶蘇準備回公寓的時候,一輛銀灰色的賓利停在了她的身旁。
「上車!」車裏傳出了一道熟悉的男音。
扶蘇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開門坐了進去。
「從九點一直等到現在?」顧良封的聲音帶着抹淡淡的譏諷,「你可真有耐心!」
「你答應過我的,可是你沒有做到。」扶蘇沉默了片刻,回了句。
「就這麼想跟我離婚?」顧良封不死心地又問了句,「前些天還跟我說,孩子就是你的命,看來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也不過如此。」
扶蘇抿唇,忍着心痛,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車內瞬間陷入一片寂靜中。
許久過後,顧良封終於認輸了,開口道:「好,我答應你。不過得等你散心回來後,如果你還是執意不要我和孩子,那……我絕不會再勉強!」昨晚恢復冷靜後,他給小蕊打了個電話才知道她報了旅遊團。
這一走,扶蘇走了整整四個多月。
起初是跟着旅行團,後來便自己單獨行動了,以前的她或許會有各種顧慮,畢竟語言不通是一回事,一個女孩子在外也不安全。可是如今的她已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她了!她已經顧及不了那麼多了,她只想讓自己的每一天都過得充實一點兒!抱着相機,帶着思念,她輾轉了四十多個城市。每到一處,她都會用相機把看到的美景拍下,然後發到了自己的微博上。很快地,她的微博竟然有幾萬個粉絲了!
當她到達神聖的地方時,她也會虔誠地為家人祈福,希望他們能平安一輩子。
小蕊每天都會給她發一些歡歡的照片和視頻,如今的歡歡已經有十個月大了,不僅會叫爺爺奶奶還會叫爸爸媽媽的名字了。
每當看着歡歡在地上丟丟亂跑的時候,扶蘇總覺得自己虧欠她太多。
孩子一周歲生日的時候,扶蘇還是回來了,可孩子見到她仿佛看到了陌生人一般,竟然立刻撲進了顧良封的懷裏,「爸爸抱。」
顧良封抱起豆包,指着扶蘇教她,「叫媽媽。」他每天都會給豆包看扶蘇的照片,可似乎沒什麼效果。
豆包摟着顧良封的脖子,偷瞄着扶蘇,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可小嘴卻緊閉着,不叫人。
扶蘇心裏很難受,卻也只是尷尬地笑了笑,伸出的手又慢慢地縮了回來。
顧良封則將豆包遞給了傭人,看着眼前的女人,明明很想念,很想將她擁入懷中,可是出口的話卻充滿了譏諷,「終於捨得回來了?走了四個多月,想通了嗎?」
「……」
「既然覺得我和孩子可有可無,那你幹嘛還要回來?是不是不想離婚了?只要你求我,或許我會勉為其難地原諒你也說不定。」顧良封繼續冷嘲熱諷道。
扶蘇盯着顧良封,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這次回來……只待幾天。」
「什麼意思?」顧良封濃眉緊蹙,聲音格外的低沉。
扶蘇沒有回答,而是轉身朝陽台而去。
顧良封見狀,疾步跟了出去,追問道:「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什麼叫只待幾天?你還打算離開是不是?這次準備離開多久?半年還是一年?還是三五年啊?」
扶蘇透過玻璃窗,望着外面的世界,大雪紛飛,正印證了她此刻的心情。
「你就算不顧及我的感受,你總得為孩子考慮一下吧!」顧良封的脾氣再次被眼前的女人輕易地挑了起來,「你如果只是為了和我離婚,那好,我答應你!可是作為一個母親,你必須得負起你的那份責任來。」
扶蘇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攥在了一起,指甲嵌進肉里的痛根本不及心痛的十分之一。
「孩子現在好小,還需要母愛。我小時候經歷過的傷害,我不希望我的女兒再承受一次!」顧良封突然變得低聲下氣起來,「就算我求你了,好嗎?」
扶蘇緊咬着下唇,努力地克制着不讓自己哭出來,最後還是狠了狠心,回絕了,「我恐怕不能答應。離開的這幾個月,我每天都很開心,做着自己喜歡的事情,同時無拘無束着。這才是我所嚮往的生活,我為什麼要因為別人去過自己不喜歡的生活?過去的二十多年,我已經過夠了那樣的生活,我現在只想為自己而活,有錯嗎?」
「……」
「你說我自私也好,無情也罷。這,才是真正的我!所以我說,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兩個彼此不了解的人為何還要繼續折磨彼此呢?所以,放彼此自由,是最好的選擇。」扶蘇轉身,盯着男人一字一句道。
女人的話句句戳中男人的心臟,讓他的心揪疼着。
顧良封緊握着拳頭,漆黑的眸子因為怒意而瞪得極大,聲音幾乎是從齒縫中蹦出來的一樣,「你,你現在就給我滾,馬上滾!」
扶蘇卻微微勾唇,漾起了一絲笑容,「我這次回來的目的,想必你也應該知道了。後天周一,我們民政局見,我知道顧總很忙,放心,用不了你多長時間的。」
扶蘇轉身之際,笑容立刻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憂傷。
「扶蘇!別以為我顧良封非你不可,你今天若是踏出這個房門一步,你信不信,晚上就會有其她女人爬上我的床!顧太太這個位置,你不稀罕,有的是人稀罕!」顧良封盯着扶蘇的背影,怒吼出聲,像是威脅又像是警告。
扶蘇雙腳微微一頓,可最後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顧良封站在原地,雙腳就像是生了根一般,衝動讓他想要追出去,可是理智和自尊卻讓他放棄了這個念頭。
離開別墅後,扶蘇上了計程車。眼淚再也忍不住,嘩嘩地往下直掉。她以為過了四個多月,她的眼淚已經流幹了,卻發現,看到他和孩子,她還是有太多的不舍。
離開她們,她的心並不比顧良封好受多少,心臟的地方就像是被人剜開了一個缺口,透着絲絲涼意,卻又疼痛不止。
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比等待死亡更讓人孤獨絕望的了。她現在終於切身體會到了荊姐當時的感受,是多麼的無助,多麼的彷徨,過了恐懼之後,便是對命運的無力感。
顧爸爸說的沒錯!有些事情自己經歷過就夠了,她寧願他恨她,然後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也不願意他成為第二個顧爸爸,孤獨一生。
她不知道死亡究竟哪一天到來,可它終究還是會來的。
最近,她總是會做一個很淒涼的夢。夢中,她一身白衣,長發飄飄地站在城牆上,身後黑壓壓的人群,高聲喊着,「妖女,誅之!」
而那個下令放箭的男人容貌也越來越清晰!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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