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布拉甘薩沉吸一口氣問道:「卡內利亞斯、神父和我國公民還好麼?」
「楊長帆對待戰俘十分友善,他甚至允許很多人繼續在他們的崗位上工作,並發放工資。本文由 。。 首發」
德布拉甘薩聞言微微皺眉:「這才是最可怕的。」
沙加路木木點頭:「是的,看樣子他希望永遠得到這裏。不過總督請放心,卡內利亞斯已經有犧牲的覺悟了,願主保佑他。」
艙中眾人同時胸前劃十字禮,默念經文,祈禱卡內利亞斯能逢凶化吉。
祈禱過後,德布拉甘薩很快從悲傷的情緒中抽離出來:「那麼,對方是放棄談判了。」
「楊長帆提出了侮辱性的條款,在我看來是的。」
「讓我聽聽有多麼侮辱。」
「他希望以馬尼拉經度為界,讓我們承認他在東南亞的地位。」
在場將領不約而同展開了嘲笑與謾罵。
「西班牙人都不敢提出這種條件!」
「沙加路,你確定他不是慕斯林麼?」
「不要再嘗試外交了,消滅他。」
「這背後一定有威尼斯人的支持!」
待謾罵過後,沙加路才終於說道:「另外,楊長帆嘗試威脅我,在最後表達出了對馬六甲安全的擔憂。」
「他還敢分船去馬六甲麼?」
「這不可能。」
「既然他親口說出,那麼就一定是虛張聲勢。」
「是的。」沙加路點頭道,「在我看來,這是在爭取時間,也許他還在等待馬尼拉的補給或者艦隊。」
德布拉甘薩回首望向牆上的肖像,曼努埃爾一世依然那樣看着自己。
「打垮他們,奪回安汶。」
……
一天後,楊長帆站在安汶港口的炮台前。他早已洞悉了對方決戰的決心,但楊長帆自己卻沒那麼大信心,與老辣的葡萄牙聯合艦隊不同,無論是自己還是這支艦隊,都還太年輕了,經不起這樣的生死決戰。他十分清楚,徽王府一切的威名都源於這支看似強大的艦隊,對葡萄牙來說,失去了東南亞還有印度,失去了印度還有非洲,失去了非洲還有巴西,但楊長帆不同,失去了這支艦隊,他曾努力得到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
遠方海天一線處,已經依稀看到了蓋倫船的影子,與預計到達的時間幾乎分毫不差。
此時,他身後傳來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長帆,上高台吧。」
楊長帆緩緩轉身,如今的這個徐文長已經掃盡了頹氣,用計定略之中多了幾分豁達與張狂,少了陰鬱與狡詐。
在徐文長身後,是匆匆用原木架起的高台。
二人攜手上台,在簡陋的圓桌前盤腿相對而坐,圓桌上擺着一副圍棋,妮哈送上茶水後,按照吩咐跪在棋盤前擺好姿勢。
楊長帆拿起一顆棋子嘆道:「這樣太浮誇了吧……」
「越浮誇他們越沒有底的。」徐文長笑呵呵按下一顆黑子,「該你了。」
「我不會。」楊長帆搖頭道,「有象棋麼?」
「不會我教你。」
「太麻煩了,咱們還是下五子棋吧。」楊長帆也笑呵呵落子,「我堵!」
徐文長笑着落子:「五子棋是小孩子玩兒的,不要自貶身份。」
「好了好了,依你,就亂下吧。」楊長帆再堵棋路,同時聊出了自己的擔憂。他其實根本不確定對方有沒有望遠鏡一類的儀器,也許根本就看不到這一出空城計,「如果對方看不到我們,直接開炮,我們是不是就死了。再說這個環境,隨便叫兩個人來下棋不就好了。」
「不會的。」徐文長指向下方沿港炮口,「他們若敢進百丈之內,那我們就已經贏了。」
「可百丈之外看得到我們麼?你聽說過望遠鏡麼?」
「下棋便是,要死一起死。」徐文長一子落下,五子連線,「認真點。」
「……」
無論是楊長帆還是徐文長,根本就沒打算在海上決戰。
何苦以己之短搏人之長?如今安汶已經在我方掌控之中,要奪回,就請登陸吧。
等待你們的不僅僅是數千持銃精兵,還有本地全副武裝的傭兵以及恨透了你們的路人。要奪回這裏,你們要親自殺進你們築建的堡壘。
而我,就在這裏下棋喝茶,等你們來。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聽說過空城計這個東西。
對於德布拉甘薩來說,沒有什麼比痛下決心,卻一記重拳打空的滋味更難受了,史無前例的聯合艦隊一路向東猛進,卻未曾看到任何敵人的影子,如今已經到了安汶的面前。
他恍惚可以看到港口的炮台,以及那個該死的木架子。
在海軍中有句老話——港口是艦隊的墳墓。
但這僅限於歐洲,在落後的東印度,本方艦隊完全可以在將港口轟爛的情況下直接登陸。
但如果港口擁有不亞於艦隊的火力,一切就無異於飛蛾撲火了。
「司令,艦隊需要您的指示。」副官提醒道,「很快就會進入火炮射程。」
「沙加路。」德布拉甘薩望向身後不遠處觀戰的沙加路,「你來過這裏,他們的火炮配置大概有多少。」
「最多三十門,而且是舊式火炮,我們二十年前用的那種。」沙加路又提醒道,「我之前已經告訴過您了,總督大人。」
「我只是,再確認一下。」
「那麼司令……」副官望向德布拉甘薩,「我們要準備炮擊港口麼?」
「再等等,再近一些,叫一個視力好的人來,我要看清楚那個木架子上是什麼,稍微收一些帆,減慢速度。」
整個艦隊在德布拉甘薩的指揮下,進入了慢速航行狀態,所有艦船都做好了發炮的準備。
近了一些,又近了一些,德布拉甘薩終於看清了高台上的情況,有兩個人坐在一起,好像在下象棋。
此時,他們好像也看到了自己,忽然起身朝這邊揮手。
「那應該是楊長帆,只有他才會顯得這麼高。」沙加路用右手擋在眼眶上,眯着眼睛遠眺。
「又有什麼詭計麼。」德布拉甘薩從沒有小視過這個沒見過面的敵人。
沙加路尷尬道:「這要您來判斷了,總督,我只是一個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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