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長帆也沒想到黃胖子開口就是這麼大的量,心中着實暈了一下子,可面上依然要強行鎮定,看着像是思索,其實是暈乎過後,才慢悠悠答道:「可以。」
黃胖子卻着急,緊接着道,「那好,咱們直接議一萬隻風鈴的價格。」
「貨款要先付。」
「這怎麼行?」黃胖子瞪眼道,「先付一半,貨齊了再付一半,這是規矩。」
「眼下情況不同,你賺的是熱錢,我賺的就是冷炙了?你仔細想想,我的貨只能給你,我的利也都讓你了,後面半途你不收了,我怎麼活?」
「……」
「哥哥想明白了麼,我只能接受全款,這生意過後,我幾乎也就沒法再做這買賣了。」
「唉!」黃胖子搖頭一嘆,這買賣對自己是豪賭,對楊長帆何嘗不是,他就此抬手,「來吧!」
「請!」
又是一輪手油間的拼殺。
翹兒在旁邊忙活着,不時望向二人,實在忍不住樂了出來。
二人都是一幅便秘的表情,滿頭大汗,袖子裏拼命使勁。翹兒就不明白了,旁邊又沒外人偷聽,嘴上直接說就好了,有這個必要麼?
可二人就是講究,這次議價完全沒有昨日那麼隨便,一萬隻,就算只是風鈴,也算是大生意了,黃胖子惦記着壟斷貨源,楊長帆惦記着多賺。這中間無疑還有另一個因素——被剽。一旦風鈴製作手藝被剽,一切就都變了,而被剽幾乎是必然的,只是時間問題,這個時間也不用太長,也許十天半個月就夠了。二人都清楚,這一萬隻風鈴的目的就在於,在十天半個月之內,把這門生意做到絕,讓全浙江的人看見風鈴就想吐。
這次議價二人足足議到茶涼,才都顯露出剛剛排除多年老宿便的感覺,各自喝了口涼茶。
「弟弟逼得好緊!」
「哥哥殺的好深!」
喝過茶後,黃胖子才沖翹兒那邊道:「辛苦弟妹拿紙筆來!」
「做啥?」翹兒不解問道。
「欠條。」楊長帆笑道。
「……」
紙墨搞好,黃胖子提筆,勉強寫下了欠條,待楊長帆點頭後,他才簽上大名,隨後蓋章按手印,欠條這才生效。黃胖子字雖然寫得極其難看,但好歹一是一二是二,能讓人看請。
楊長帆收下欠條,這便與翹兒一同幫他把今日產出的幾百隻風鈴運到車上,黃胖子也不久留,他還有太多事要安排,就此告辭。
楊長帆這才將欠條遞給翹兒:「這個收好,他送錢過來再歸還。」
「多少啊。」翹兒打開欠條,眯眼一看,「啊!!」
她雙腿直接軟了,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可手卻攥得緊緊的,生怕丟下欠條。
楊長帆連忙將她扶住,聲音也顫抖起來:「娘子,老實說,其實,我也很慌……」
「是是是……是吧……」翹兒一邊發抖一面問道,「我沒看錯?」
「沒沒沒沒錯……」楊長帆同樣在發抖,「咱們先坐下來冷靜一下。」
二人直接坐在地上,一起又看了看欠條。
【今欠楊長帆貨款壹仟伍佰兩整,三日內歸還。】
【黃洪達】
【嘉靖三十四年二月……】
「一千……一千五百兩……」翹兒顫顫將欠條遞給楊長帆,「還是你拿着吧……」
「你拿着吧,我也慌。」
「……」翹兒咽了口吐沫,「那黃貨郎,看着其貌不揚,怎能拿出這麼多錢……這是多少貨啊?」
「一萬隻。」
「娘啊……」翹兒都快哭了,「他瘋了麼,一口氣買這麼多。」
「有點瘋了,這屬於豪賭。」
「賭什麼?」
「賭這一萬隻風鈴,能賣到一萬兩。」
「那……那他不是比何永強還富了?」
「這不知道,反正肯定比咱家富了。」
「可……也會賠的吧?」
「當然,所以他擔風險,他賺大頭。」
「一千五百兩還是小頭啊……一萬隻……全紹興有那麼多考生麼?」
「這是他考慮的問題了。」楊長帆提了口氣,終於捧起欠條,這尼瑪就是趁亂下海撈一筆的感覺麼,一千五百兩,海田其實沒什麼種的必要了吧。按照一個膚淺的算法,去揚州,買培養好吹拉彈唱,樣樣精通的高端小妾,足夠買一個班。
楊長帆自己也是真的怕了,是不是坑人坑太狠了?人家讀個書也不容易,自己這一大桶金子雖然沒到血淋淋的程度,可捧在手裏心裏還是有些沒底兒的。
怎麼能心裏穩一些?
楊長帆突然明白為什麼那些富豪都要搞慈善了。
原來大家心裏都沒底兒。
捐出去一些,心裏就踏實了。
捐給誰?必須是讀書人。
想到此,楊長帆必須承認,自己悶頭向前沖,很多地方確實沒有想周全,他需要一個想法特別周全的人幫他出主意。
日落時分,小兩口收拾好了東西,揣着欠條惴惴回家。
一千五百兩,怎麼花,是個問題。
其實也不是問題,關於錢怎麼花,古今差異不大,買房,買車,買老婆,無非就是多大的房,多好的車,以及多少個老婆的問題。
現代女人多半會提這些要求,但翹兒不提,她還是小媳婦的心態,不敢奢想太多的。
楊長帆自身還在創業階段,現在工作都集中在海邊,也還不是享受生活的時候,一千五百兩確實非常多了,但離享福一輩子還是有差距的。
二人最後對了個眼色——咱什麼也別買。
而且不能露富。
剛進家門,趙思萍在此等候已久了,見到小兩口,立刻哭嚎出來:「我的長貴哦……就是被他哥哥害的,連案首都沒拿到!嗚嗚嗚……」
哭的這個慘烈啊。
楊壽全早已坐在桌前,只揮手到:「別理她,過來吃飯。」
楊長帆聞言,趕緊與翹兒繞過趙思萍。
趙思萍非常靈敏,沒那麼容易被繞過,轉身一把拉住楊長帆:「你好毒啊!好毒啊!連親弟弟都……」
「鬧夠了沒有!」楊壽全在廳里拍案罵道。
「不夠!永遠都不夠!」趙思萍拉着楊長帆不撒手,乾嚎道,「當哥哥的敗了弟弟的功名賺錢,老爺你給評評理啊……長貴那個慘啊……」
「那你想怎麼樣!」楊壽全痛苦地捂着腦袋。
她想怎麼樣?她自己其實也不知道,反正是要鬧一鬧的。
「反正你得給我個說法!給我們娘兒倆個說法!」趙思萍拉着楊長帆又哭了起來。手機用戶請訪問http://m.piaot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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