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走進餐館的身影,高矮不同,胖瘦也不同。
領頭的是一個高瘦的男子,眼睛陰冷,面容刻板,身後的兩人一個是矮個的瘦子,另外一個則是高個的胖子。
這兩人在看到中年人後,臉上頓時出現了激動,尤其是那個高個的胖子,就要衝上去。
但,卻被領頭的攔了下來。
很顯然,三人組中,領頭的這個有着相當的威信。
僅僅是一個眼神,高個的胖子就偃旗息鼓的跟在身後,走到了吧枱。
「有什麼吃的?」
高瘦的男子衝着秦然問道,聲音清晰,語氣則是十分的冷漠,甚至,可以說有些嚇人。
而秦然根本不為所動,以平時冷淡的口吻回答着。
「外面招牌上的。」
高瘦男子一皺眉。
他有些意外的看着秦然的淡然,不過,隨即就報出了所需的食物。
「三份椒鹽蝦全餐、三份炒飯、三份雞湯。」
高瘦男子說道。
「先付錢。」
「概不賒欠。」
秦然並沒有起身,依舊坐在那裏說道。
面對着秦然這種態度,站在高瘦男子身後的兩人有些按耐不住怒氣了,不過,在高瘦男子沒有示意前,兩人都沒有動,只是凶相畢露的看着秦然。
「多少?」
高瘦男子則十分有耐心的問道。
「椒鹽蝦全餐50,炒飯15,雞湯10,每樣各三份,總共225。」
秦然報出了價格。
「給錢。」
高瘦男子衝着身後矮瘦男子說道。
立刻的,對方就將正好的錢拍在了吧枱上。
「你的食物最好值這個價,不然……」
滿是威脅的話語從這個矮個瘦子嘴裏說出,配合上對方的三角眼,顯得很有威懾力。
只是,對秦然根本沒用。
秦然就這麼一動不動,平靜的看着對方。
一秒。
兩秒。
三秒。
……
我褲鏈沒拉?
還是我臉上有什麼?
大約五秒後,矮瘦男子不自然的扭動了身體,下意識的就開始檢查自己是不是哪裏有什麼問題。
直到確認沒有問題時,對方馬上就惱羞成的看向了秦然。
「你耍我?」
「夠了,坐下。」
就在矮瘦男子抬起了手臂的時候,高瘦男子又一次開口了。
「算你好運!」
矮瘦男子冷哼了一聲,走到了餐館角落,和兩個同伴坐到了一起。
秦然拿起吧枱上的錢,又數了一次後,才放入了錢箱子裏,然後,開始將含羞草準備好的飯食端到了角落內。
一直低頭交談的三人馬上停止了交談,目光都放在了食物上。
很快的,胖大的男子就迫不及待的端起了屬於他的那份。
「好吃!」
一口之後,胖大的男子就開始埋頭大嚼。
而另外兩個人中的矮瘦男子等了十幾分鐘,看到胖大男子沒事後,也迫不及待的端起了自己的那份。
唯有高瘦的男子不同。
他看着面前的食物,嘴裏不停的吞咽着口水,喉結不停的上下而動,但始終都沒有動一下筷子。
有些時候,吃過一次虧後,一些人很快就會忘記。
而有些人則會是記一輩子。
高瘦男子就是這樣的人。
哪怕狼狽逃竄了一天,飢餓難耐了。
高瘦男子也在忍耐着,他扭過了頭,看着中年男子,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在高瘦男子的注視下,本來還略帶頹然的中年男子很快就變得彆扭起來。
中年男子不安的扭動着身軀,將求助的目光看向了秦然。
但是,秦然視而不見的『聽着』電視,翻看着手中的報紙。
最終,這位中年男子有些受不了的站起來,就準備離開,可剛站起來的中年男子就想到了他剛剛的遭遇。
立刻,這位中年男子就頹然的坐了下來。
看着中年男子的舉動,高瘦男子立刻冷笑了一聲。
他從角落站了起來,走到了吧枱邊,就這麼大大方方的坐到了中年男子的身旁。
「不好受吧?」
「德奧特。」
高瘦男子徑直開口道。
「你認識我?」
中年男子一愣。
「當然!」
「我當然認識你!」
「要知道,在前不久,我們還是親密無間的夥伴!」
「我們負責行動,你負責後勤和駕駛,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直到你將安眠藥放在了我們的酒水、食物里。」
高瘦男子笑了起來。
笑聲尖銳而又刺耳,好像是夜晚的貓頭鷹,讓人頭皮發麻。
「你在說什麼?」
「什麼夥伴?」
「我根本不認識你!」
中年男子在這樣的笑聲中,驚慌的靠在吧枱上。
「我說什麼,你當然清楚。」
「不然我們為什麼出現在這裏?」
「你真的以為我們會一點提防都沒有嗎?」
「你的車上一直有着跟蹤器,哪怕你為了躲避我們,故意製造了車禍,來到了你真正的老巢,但你真的以為你能夠躲得開我們嗎?」
高瘦男子一邊說着一邊看向了秦然。
「我說的對嗎?」
「德奧特背後的指使者。」
「或者說……」
「幕後大老闆?」
高瘦男子說着,眼中的惡意越發的濃郁,而在角落中的兩個同伴更是乾脆從背包中掏出了槍。
矮瘦、胖大男子手持自動槍械,以對角的方式,將槍口對準了秦然和中年男子。
配合默契。
站位眼熟。
而秦然?
仍然沒有任何的行動,就這麼的坐在椅子中看着對方。
「不愧是幕後的大老闆。」
「僅憑這份鎮靜,我就佩服你。」
「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選擇對我們黑吃黑。」
高瘦男子說着,掏出了一支手槍。
不過,槍口卻是對準了中年男子。
「德奧特你有個女兒吧?」
「你很疼愛她吧?」
「放心!」
「我幹掉了你,就會去找她,讓她下去陪你!」
高瘦男子緩緩的說着。
他要讓這個叛徒後悔!
要讓對方害怕!
要讓對方恐懼!
所以,高瘦男子儘量慢條斯理的說着一切,同時,高瘦男子的目光則是緊緊盯着秦然。
德奧特這種小卒子,高瘦男子從不放在眼裏。
事實上,在幹完這一票後,他就準備幹掉對方。
德奧特想要從他這裏拿到屬於對方那份錢?
根本不可能!
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一向唯唯諾諾的德奧特竟然有膽子在他們的酒水、食物里下藥。
而且,還大膽到報了警。
一時間,他都懷疑德奧特之前的表現是不是為了麻痹他們而偽裝的。
不過,在看到秦然的瞬間,他就知道了。
德奧特還是小卒子。
一個被眼前的男人精心挑選出來的小卒子。
為的就是黑吃黑他們!
看看對方的淡然、冷靜吧。
在面對他的時候,依舊不曾改變。
還有那種若有若無的氣息,他只在一些聲名狼藉的屠夫、劊子手身上感受過,再加上德奧特出現在了這裏。
一切都明了!
可對方實在是大意了!
為了偽裝,竟然一個人待在這裏!
也許是對自己的身手有信心?
可面對着兩支自動武器,再好的身手又有什麼用。
「你真是……」
自認為想明白了一切的高瘦男子看着秦然,就要在說些什麼,可是話語還沒有出口,他就感到了一陣陰冷。
和冬天的嚴寒不同。
這種冷是在接觸到皮膚後,就讓靈魂傳來了顫慄的寒冷。
但最讓他震驚的是,這樣的陰冷,是來自德奧特!
心底的震驚並沒有讓高瘦男子有所遲疑,他想也不想,就要扣動扳機。
可……
他的手被抓住了,手指被凍僵了。
德奧特面容扭曲的抓住了高瘦男子
「不允許你傷害愛麗!」
「我不允許你傷害愛麗!」
宛如夢囈般的呢喃在德奧特的嘴中傳來,高瘦男子的手掌被捏的嘎嘎作響,陰冷的氣息更是向着全身漫延。
「老大!」
剩下的兩人驚呼出聲,抬手就舉起了手中的槍。
但一道無形的鎖鏈卻更快。
從虛空中掠過,兩個人的手臂就被打折了。
咔、咔!
脆響中,兩人手中的槍械掉在了地上,接着,兩人的身軀就重重的撞在了一起,昏倒在地。
撲通、撲通!
連續的響聲,驚醒了德奧特。
看着在自己手中奄奄一息的高瘦男子,德奧特早沒有了之前的頹然,他帶着一絲苦笑,將手中的高瘦男子扔在了地上。
「我果然死了嗎?」
「是啊。」
「我本來就想過死亡的。」
「更何況,在那樣的情況下,我怎麼能夠不死?」
德奧特抬着頭,看着餐館的天花板,仿佛是自言自語,又仿佛是對着秦然說道。
然後,德奧特轉過身對着秦然一鞠躬。
「很抱歉為您帶來了麻煩。」
「請您原諒我的魯莽。」
「我已經自認為小心了,但還是有些遺漏了,真是……抱歉。」
德奧特一邊說着,一邊開始將地上的三個人拖了出去。
翻看着報紙的秦然看都沒有看一眼。
更加不會去問拖到哪裏,怎麼處理。
一些傢伙在秦然的眼中,真的是罪有應得的。
怎麼處理都不為過。
片刻後,德奧特再次返回了餐館。
對方依舊坐在之前坐着的地方靜靜等待着。
大約半個小時後,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德奧特先生?」
艾美試探的詢問着坐在那裏的中年男子。
「是。」
德奧特點了點頭。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艾美。」
「按照你的要求,要找一個偏僻、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你感覺怎麼樣?」
「現在你能夠把你說的勁爆消息告訴我了吧?」
艾美指了指四周。
一直面無表情的秦然挑了一下眉頭。
他終於知道,德奧特為什麼會來這裏了。
原來是掃把星的緣故。
德奧特看到了秦然的挑眉,馬上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神情。
然後,很乾脆對着艾美說道。
「艾美女士,您知道今天的金鋪劫案嗎?」
「知道!」
「你要和我說的是這個消息嗎?」
艾美雙眼都放光了。
她只是在中午的時候,接到了一個想要爆料的電話,如果不是對方保證是真正的大消息,且地方、時間隨意她挑的話,艾美根本不會理會這種電話。
但是現在看來,賭對了。
「是的。」
「就是這個劫案的消息。」
「事實上,我是這個劫案的參與者之一您放心,我對您沒有惡意,我是來尋求幫助的。」
德奧特看着緊張站起來的艾美,馬上解釋。
「你應該向警察尋求幫助。」
「而不是我!」
艾美語氣生硬,且再次和德奧特拉開了距離。
「警察在之前確實是可以幫我,但是幫不了我的女兒,她需要來自醫生和醫院的幫助!」
「而那需要一大筆錢!」
德奧特苦笑着。
「那你也不應該去搶劫金鋪!」
艾美十分堅定說道。
「我沒有想要真正搶劫金鋪,搶來的東西我都放在了一個隱秘的地方,我需要的是……社會的關注。」
「你想要籌集善款?」
艾美迅速的反應了過來。
「是的。」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出租車司機,無法承擔女兒昂貴的治療費用,我也沒有能力讓更多的人關注我。」
「因此,我只能夠製造一些事情,讓人關注我,關注愛麗。」
德奧特點了點頭。
「毫無疑問,你做到了。」
「但你想過沒,你會承受什麼?」
「你的愛麗又會遭遇什麼?」
艾美一皺眉。
「我是罪有應得。」
「愛麗……」
「活着就有希望。」
德奧特沉默了片刻後,這樣的說道。
之後的話語,秦然沒有再聽下去,掃了一眼難得沒有喝醉,進入工作狀態的艾美,秦然拿起報紙,走進了廚房。
之後的講述,他不感興趣。
與其坐在那裏聽這些不感興趣的事情,還不如幫助含羞草處理食材。
講述足足持續了一個小時。
德奧特先行離開。
艾美則是低頭聽着錄音筆的記錄,手中的筆記錄着什麼。
她要獨家報道!
她也可以想像,當這篇獨家報道出現後,她會迎來一個事業的高峰!
當然了,需要進行一些加工。
不是修改。
就是加工。
不然是沒有爆點的。
就在艾美絞盡腦汁準備加工一番的時候,一摞紙幣突然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你想要幹什麼?」
艾美警惕的看着秦然。
她發誓,對方敢說出什麼過分的話,她就把手中的鋼筆,砸在對方的臉上。
「捐贈。」
「愛麗的。」
「看在那個能夠為她豁出性命的父親份上。」
秦然淡淡的說道。
說完,就不在理會艾美,自顧自的再次翻看着報紙。
艾美看着秦然,又看了看眼前的錢幣,她一皺眉。
「不要妄圖用你的行為改變我的意志。」
艾美冷哼了一聲。
「胡編亂造的意志嗎?」
秦然說着,就將電視機的聲音調大了。
「剛剛在白鷺街,又發生了一起意外車禍。」
「一輛麵包車撞上了之前發生車禍的轎車。」
「麵包車內的三人全部死亡。」
「一小時前出車禍的轎車,再次遭到了損毀,而早已被確認的駕駛者德奧特,剛剛從醫院得到了不幸的消息。」
德奧特?!
艾美徹底的愣住了,尤其是當電視上出現了德奧特的照片時,艾美的臉煞白。
「他、他,我、我……剛剛……」
沒有一句完整的話,
「他是好父親。」
「你是一個記者。」
「剛剛的事情是一個好父親對一個記者的拜託。」
秦然說完就不再言語了,留下坐在那臉色驚恐、慌張、完全不知所措的艾美。
而在門外。
德奧特站在黑暗中,衝着秦然再次一鞠躬後,化為了一點螢火消失在了原地。
他想要更多的時間。
但是,他沒有了。
現在就是極限了。
再多的話……
會出現大麻煩的。
無論如何,他都不希望愛麗出現什麼麻煩,受到什麼傷害。
所以,他要離開了。
他希望是他。
不是它。
……
第二天,天剛剛亮的時候,艾城早報如約的送到了葉之餐館。
秦然接過報紙,伸了個腰,打了個哈欠,拉起已經開始睏倦的含羞草。
「走吧。」
「該睡覺了。」
秦然說道。
「嗯。」
含羞草點了點頭,目光則是看向了那份早報的頭版
《為了女兒,豁出性命的父親》
末尾,署名: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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