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今日方才結識,寧江竟然願意幫忙到這種地步,百子晉心中感激。
雖然如此,他還是猶豫了一下,道:「多謝寧兄好意,不過我還有祖母在家,年歲已大,我如何能夠拋下她老人家前往省城?」
屋中,百子晉的祖母馮氏早已聽到他們的說話,在屋內道:「孫兒,寧公子說的有理,你如今已是秀才,應當以學業為重,總不能真的在這裏種一輩子地?再說了,你如今也已經大了,與鄭家的婚事也該結了。當年你祖父對鄭尚書有大恩,若非你祖父,鄭尚書早已遺屍荒山,想來,你我前去投靠鄭家,鄭家念着你祖父對他家的恩情,以及你與鄭家姐兒的親事,總會收留你我,你也可以安下心來,好好讀書。」
寧江往百子晉看去。
百子晉低聲解釋:「我祖母說的鄭家,是銅州的光祿大夫鄭安鄭老,曾任吏部尚書左選,我祖父對鄭家曾有大恩,鄭尚書對我祖父一向執晚輩禮。鄭尚書有二子一女,他的女兒喚作鄭秀秀,晚年所得,與我有婚約在身。」
緊接着便猶豫了一下:「只是,我家如今落到這般田地……」
寧江道:「子晉兄此言差矣,聽你與令祖母所言,當年那位鄭尚書落難,令祖曾經有恩於他,那如今你家落難,想來他也不會袖手旁觀。更何況,你既然與鄭家姑娘有婚姻在身,若在這裏自哀自怨,不知上進,豈非也耽誤了那位秀兒姑娘?你如能考中舉人,那位秀兒姑娘嫁過來,至少也有個門楣,難道讓人家千金小姐過來與你一同種田不成?」
又道:「如果子晉兄覺得家道中落,配不上鄭家姑娘,那更是不用在意,天生之材必有用,大丈夫起起落落,實乃正常的事。既然令祖能夠從一介秀才,做到授勳國柱,那我相信子晉兄也同樣能夠做到。」
寧江語氣誠懇,對於這位在他上一世中,集結起西南方七路義軍,威震西嶺,以至於連剛出世的元魔皇都要派出大將大宗邪以超凡武力前去刺殺的將才,寧江相信,只等風雲際會時,他自然能夠出人頭地。
但是對於百子晉來說,他原本就只是一個還沒有經歷過太多世事的少年,家境破敗,正處於人生中的低谷,雖然是個秀才,卻不過是附生之末,連田賦都交不起,以至於竟被偏遠縣城裏的小小師爺、幾個衙役欺負,此刻寧江的信任,既讓他受寵若驚,亦讓他豪氣頓生。
心中咀嚼着寧江「天生之才必有用」的話語,百子晉拱手道:「多謝寧兄教誨,是小弟想得差了。小弟明日便帶着祖母,隨寧兄一同前往省城,以備秋闈!」
第二日,百子晉便將家中的地租給附近的其他佃農,帶上祖母,與寧氏兄妹一同前往省城。
一路上,寧江為他們出了所有的車費與住宿費,又沿着長河的一條支流,乘船而上。
因為馮氏的年歲已老,禁不起太多的顛簸,他們的行程並不算快,多花了幾天,方才來到桐城。
到了桐城,寧江將自己在省城北部落佩湖邊所租的院子告訴了百子晉,百子晉再次感謝寧江這一路上對他們祖孫兩人的照顧。
分開之後,百子晉帶着祖母,一路打聽,來到了光祿大夫鄭家所在的豪宅前。
鄭家的豪宅,佔地寬廣,富麗堂皇,門前兩座石獅各逞威武,紅瓦黃牆,別樣華美。
百子晉與馮氏一同來到紅漆大門前,拿起扣環,叩了幾下。過了一會,門打了開來,看門的管事看了他們一眼,見他們粗布麻衣,皺了皺眉。
百子晉遞上門帖:「顧楚郡成遠縣,原上輕車都尉百伯粱之子百子晉,與祖母一同前來拜見光祿大夫,還請幫忙通報一聲。」
那管事瞪了他們一眼,大約懷疑他們是騙子又或打秋風的,拿過門帖看了好幾下,又掃了他們幾眼,然後才道:「你等等!」讓兩名府衛在這裏看着,自己拿着門帖入內。
祖孫兩人等了好一會,那管事才踱了出來,傲慢的道:「你們跟我來吧。」
百子晉忍氣吞聲,帶着祖母,隨着他一同往內頭走去,來到正廳,只見一名腰纏玉帶、金章紫綬的男子立在那裏,正是金紫光祿大夫鄭安。鄭安先將馮氏請到上座,道:「原來是老夫人到了!」
馮老夫人忙讓孫兒前來見禮,又談及孫兒有意今年秋闈的事。鄭安微笑着勉勵了百子晉幾句,過了一會,便讓人安排廂房,讓馮老夫人與她孫兒暫且住下。
安置好祖孫兩人後,鄭安回到內房,他的妻子皇甫氏迎了上來,道:「老爺,你怎真的將他們留了下來?當年百家封至國柱,家世顯赫,我們兩家定親乃是門當戶對,現如今他們家已經破落,你難道真要將我們的秀兒嫁過去,跟着百家的孩子受苦?」
鄭安無奈道:「我又何嘗還想要這門親事?但是你得想想,當年我落難之時,百國柱幫過我,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如今他們祖孫前來投靠,我若放着他們不管,這風聲要是傳了出去,對我的名聲豈非也是有礙?再說了,百子晉與我們家的秀兒終究是定過親的。我如今雖然階至金紫光祿大夫,目前卻也只是投散在家,近來走了各種關係,好不容易便要再次出仕入朝,怎能給人說閒話的機會?」
皇甫氏道:「老爺的意思是……」
鄭安說道:「就算要取消婚約,最好也是由百家那邊主動取消,否則會讓人說閒話的。」
皇甫氏一想也是,恨恨的道:「老爺說的也是,只是馮老夫人和她孫兒也實在是不明事理,他們家已經破敗到這般地步,與我鄭家早已門不當戶不對,但凡有點良知,自己也該主動取消婚事,怎還就這般找了過來?」
鄭安道:「夫人,這你就錯了,他們怎是不明事理?他們這是太明事理了,他們如今已是一無所有,窮困潦倒,自然是死也要攀附着我們家來。」
長嘆道:「現在想想,當初實在是不該結下這麼親事。唉,世上就是有這般恬不知恥的人!!!」
皇甫氏道:「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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