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落了雨,淅淅瀝瀝的打着滴水檐下的芭蕉。
水榭的窗都開着,窗下有一張矮几,矮几上放着一盞碧青蓋碗,幾碟清爽的點心,還有一爐香。
慕卿凰半靠着貴妃榻,望着窗外的雨簾怔怔出神。
偌大的蓮園仿佛寂靜了很久很久似的。
玉鸞被玉溪三個推了進來,踉蹌了一下,整了整裙子,玉鸞走到慕卿凰身邊,低聲喊了一句,「郡主。」
慕卿凰回過神來,端過蓋碗淺啜了一口,「何事?他又來了嗎?」
上一次下雨他就翻牆進了蓮園被家丁抓到了她的面前,說了那些至今在她腦海中十分清晰的話。
玉鸞立馬搖頭,「世子爺好幾日沒來了,聽聞長寧侯夫人在家辦了好幾場賞花宴了,去的都是正值妙齡的名門閨秀。」
聞言慕卿凰抬了下眼又鎮定自若,隨手將蓋碗擱下。
玉鸞卻驚呼一聲連忙接住了下墜的蓋碗,弄了一手茶水。
玉鸞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慕卿凰的神色,見她又發起愣來,心裏着急,忍不住道:「長寧侯世子明明就喜歡郡主喜歡的了不得,奴婢瞧着郡主心裏也並非一點也沒有世子,何不允了呢?再遲一些,世子怕真要娶別人了。」
「他想娶就娶去,我不在乎。」慕卿凰淡淡道。
玉鸞撅嘴道:「郡主你就嘴硬吧,到時候可別哭。」
慕卿凰瞪了玉鸞一眼,「我瞧着過會兒雨就會停,去備車,我要進宮。」
轉眼看見玉溪三個躲在門外就道:「玉溪,你去收拾我的衣物,這一次我打算在宮裏多住幾日。」
最好住到他定親、成親之後再出宮。
「是。」
四個丫頭不敢再勸,領命各去。
——
長寧侯府。
陸玖把手指骨捏的啪啪響,擰着長眉在房裏走來走去的不安穩。
「哎呦,我的爺,您別再走來走去了,奴的頭都暈了。」
「你出的這主意行不行,都幾天了,小鳳凰那邊怎麼還沒動靜,你那個相好的玉鸞,到底有沒有把咱們府上邀了各家小姐的事情傳給小鳳凰。」
蹲在腳踏上的白錦舉手發誓,「世子爺,奴的確是把話遞給玉鸞姑娘了,玉鸞姑娘也答應會幫着說一聲的。世子爺,奴和玉鸞姑娘還不是那種關係呢。」
白錦害羞的紅了臉。
陸玖瞧着膩歪死了,一巴掌拍白錦頭上,「我可告訴你,你這主意要是弄巧成拙了,我弄不死你。」
白錦佯裝害怕,嬉笑道:「世子爺,這咱可保證不了,原本就是死馬當活馬醫的招數。」
皇宮。
慕卿凰沒有先去給太子妃請安,得知太子在乾清宮,她便來了乾清宮求見。
此時她的心很亂,她想要得到父親的安撫。母妃的確很疼她,但此時她去東宮的話,母妃那裏肯定是一大堆勸她的話,而那些話會把她的心攪的越來越亂。
魏保從殿裏笑着走了出來,「郡主您來的太巧了,這會兒陛下和太子殿下批摺子批累了正坐着喝茶呢。」
慕卿凰強笑了一下,默默跟着魏保進了殿去。
魏保何等察言觀色的本事,一眼看出慕卿凰不高興,但這會兒已經進了殿了,也沒他一個奴才詢問的道理,遂假作攙扶,實則關心的握了握慕卿凰的手。
一扇緙絲屏風隔開了一個飲茶的地方,屏風透亮映出坐在裏頭的兩個疼愛她的男人。
不知為何就覺得脆弱的想哭,慕卿凰也紅了眼眶,繞過屏風低頭走了進去。
建元帝一瞧「哎呦」一聲,「誰欺負咱們凰兒了,快跟祖父說一聲,祖父派人抄他家去。」
慕卿凰又被逗笑了,給建元帝和太子分別行完禮後,她跪在太子身邊,趴在太子的大腿上只親近着卻不做聲。
建元帝父子倆一瞧,閨女這個模樣一定是心裏有事兒啊。
建元帝給太子遞個眼色,示意太子問問。
太子就摸着慕卿凰的頭道:「遇上什麼為難的事兒了,和父親說說。」
慕卿凰孩子氣的嘟着嘴道:「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只是不能決斷,心裏亂鬨鬨的,那個人待我純淨真摯,我卻,我現在卻不能還他純淨真摯同樣的感情,若換個人,我不會如此糾結,只他不行,我不願辜負他。我就想着,既然我不能給他同樣真摯的感情,那我就該無情的拒絕,我也是這麼做的,可當他真的聽我的話去議親了,我又有些難過和捨不得。」
聽到這裏建元帝就搖了搖頭,「原來又是為了感情的事,這都是小事兒。你要是覺得你能和他過日子那就嫁了,祖父給你賜婚,你要是覺得不能和他過日子,那就不嫁,多簡單的事兒。什麼情情**的,那一點用都沒有。」
出身鄉野,雖做了皇帝,認了字,讀了書,會胡謅幾首打油詩,但骨子裏建元帝還殘留着農夫的思想和習慣,說起話來並不裝腔作勢,都很實在。
慕卿凰看向建元帝,「孫女又讓祖父失望了吧。」
建元帝笑道:「你是女孩子,柔腸百結,哭哭啼啼都是應該的。」
慕卿凰又笑了,站起來道:「孫女可沒哭哭啼啼過。」
「你一進來就是一副要哭的模樣,還說沒哭哭啼啼。」太子打趣的道。
慕卿凰赧然跺腳,「父親!」
「你呀就是閒得慌才胡思亂想那些不當吃不當喝的玩意,讓你瞧瞧什麼才是民間疾苦。」說罷,拉着慕卿凰去了御案那邊,並讓慕卿凰坐到龍椅上。
這哪裏是她能坐的,忙起身,建元帝又把她按下,「你坐就是,不過就是一把椅子,祖父讓你坐的。」
太子也走了過來,坐到旁邊放置的一張小一圈的龍椅上。
一邊翻着奏摺建元帝一邊道:「我小時候那會兒家裏窮,你知道窮成什麼樣兒嗎?狗官橫徵暴斂到咱家裏來收糧,那可是咱家僅剩的一點救命糧啊,為了保下這點糧食就和衙差搶,那些個畜生抽刀就砍,我大哥、二哥,你大爺爺、二爺爺就是那時候被砍死的,我那時候可恨死那些貪官污吏了,我就暗暗發誓,總有一天我得把這些畜生一個個都給砍了才解恨。」
「你瞧瞧這些個,遭了災,下頭百姓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呦。」把奏摺遞給慕卿凰,建元帝背手在後,想起從前就是一陣唉聲嘆氣,「我那兩個哥哥要是能活到現在就好了,活到現在朕也能給他們封王,也讓他們過幾天好日子。你這丫頭要是活在那時候,可能就被你太爺爺賣了換糧食吃了。」
聽着這些話,看了奏摺,慕卿凰羞愧不已,「果然我的視野和心胸都還不夠寬廣。」
「孺子可教也。」建元帝笑着點頭。
彼時,太子看完手裏的奏摺,起身將奏摺遞給了建元帝,「父皇,您瞧瞧這本,是□□長史的秘奏。」
建元帝看完之後就怒摔了奏章,氣的鬍子都翹了起來,「這個混賬東西,朕封他做王爺,啊,什么女人得不到,非要去姦污有夫之婦,還致人死亡了,朕給他記的清清楚楚,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太子擬旨,立即遣錦衣衛將這孽障押解進京,這一次朕非得治他的罪不可。」
太子忙起身來勸,「父皇三思,二弟也是一時糊塗。」
「你還為他求情?!」建元帝一瞪眼,推開太子命令坐在龍椅上的慕卿凰,「凰兒你寫,朕說你寫。」
二皇叔慕術,塞王之一!
慕卿凰禁不住心頭一亮,轉瞬又黯然。
皇祖父現在正生氣,說是要治罪,事後就會捨不得,這奏摺走的又是王府長史秘奏的渠道,不經內閣,朝堂和百姓就不知道二皇叔的罪行,皇祖父這一次真會治二皇叔的罪嗎?
慕卿凰又想,二皇叔好色,這一次弄出了人命,還是有夫之婦,在封地那裏應該鬧大了,這一次皇祖父應該壓不住了,為了服眾,皇祖父說不定真會治二皇叔的罪。
提筆,慕卿凰試探着道:「皇祖父,這一次二皇叔鬧出了人命,不知封地那邊有沒有鬧出來,那死去的婦人的丈夫一家又是個什麼反應,若是他們息事寧人……」
建元帝打斷慕卿凰的話,「朕知道你的意思,只是這一次朕不會再姑息,人命關天。奏摺上寫的明明白白,那丈夫一家在西安府的勢力不小,他們也不打算息事寧人,那邊鬧大了,還準備進京告御狀呢。朕才在百姓面前說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樣的話,朕不能打自己的臉。凰兒你寫。」
建元帝重重點在紙上,鏗鏘道。
慕卿凰順從,一邊寫一邊想,二皇叔這次所犯罪行簡直令人髮指,死罪都不為過,但她知道二皇叔身上有軍功,手裏握着一等金書鐵券,只要不是謀逆大罪,死罪可免七次。
但這一次,為了平息民怨,二皇叔應該活罪難逃。
乾清宮外,燕王嫡次子慕皋溯拎着一兜新鮮的螃蟹求見,臉上喜滋滋的。
建元帝正煩躁的很,就對魏保道:「朕這會兒沒空,讓他回去,他的孝心朕收到了。」(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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