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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西澤知道自己冤枉了薛舒揚。墨子閣 m.mozige.com
雖然這事和薛舒揚脫不了關係,但薛舒揚確實沒做。陸西澤沉默半餉,才開口說:「對不起,我今晚再去找您。」目前他沒有惹惱薛舒揚的底氣。聽薛舒揚的聲音,薛舒揚肯定生氣了。
惹怒薛舒揚並不是明智決定。
既然對方都忌憚到這樣來離間他和薛舒揚,說明對方也沒有把握完全掌控薛舒揚——要不然的話不會這麼沉不住氣。要是可以的話,把薛舒揚拉倒陸家這邊才是最好的選擇。
只是他可能沒辦法做到。
見薛舒揚不說話,陸西澤再次悶聲說:「對不起。」
薛舒揚聽到陸西澤軟聲道歉,火氣卻沒消。不管是誰,無緣無故被人這麼冤枉都不會高興,更何況他本來就不是脾氣多好的人。他冷笑說:「看來那個女孩在你心裏的分量還真重,讓你腦袋都糊塗了,居然跑來質問我。就算真的是我做的,你又打算怎麼做?」
陸西澤也覺得自己這麼做實在是糊塗了。
就算薛舒揚知道他的態度,知道他絕對不會容忍自己身邊的人受到傷害——就算薛舒揚都知道,那又怎麼樣呢?難道薛舒揚知道了就會改?難道薛舒揚知道了就會在意?如果薛舒揚真的只當他是爐鼎,肯定只會變本加厲——誰會在意爐鼎的想法?
陸西澤腦袋裏轉過一個個念頭,最後選擇示弱:「我我也不知道。」
薛舒揚說:「你不知道就敢這麼做?」
陸西澤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他頓了頓,理清自己的思路,「我就是覺得讓你知道我在意身邊的人,你就不會對他們動手。這個想法很愚蠢對吧,如果真的是你做的,你怎麼可能會在意我怎麼想對不起,下次我不會再隨便質問你了。」
聽着陸西澤的話,薛舒揚頓了頓。不知為什麼,陸西澤的語氣讓他有點難受,也有點心疼。他見過陸西澤在別人面前的模樣,陸西澤總是笑得那麼開心,和別人聊起天來從不冷場,仿佛天生就能左右逢源。看見過那樣神采飛揚的少年,再想想陸西澤在自己面前的乖巧隱忍,薛舒揚心中一軟。
比起陸西澤這情緒低落的聲音,薛舒揚倒更喜歡陸西澤一開始質問自己的堅定和憤怒。
要是陸西澤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再也不會當面質問他,有懷疑也只放在心裏,對他有了憤怒和厭惡也永遠不讓他知道——他真的想那樣嗎?他真的想陸西澤在心裏判定他的死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有怒火就直接朝他發出來、把自己想要的或者不想要的都直接告訴他?
薛舒揚滿腔怒意霎時消散。
薛舒揚說:「晚上再說。」
陸西澤一頓,語氣帶上幾分小心翼翼:「那我先掛了?」
薛舒揚的心臟又是微微一抽。連他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為陸西澤的小心感到難受,好像他們之間不應該是這樣的。他說:「行。」說完他主動切斷了通話。在耳邊寂靜下來之後,薛舒揚眼底掠過一絲冷意。
聽陸西澤的意思,是陸西澤身邊的蘇小眉出了事。而且出事的方式很特別,特別到讓陸西澤直接懷疑到他頭上來。如果是巧合就算了,但若是有心人的算計的話,那這件事就必須好好查一查了。
薛舒揚一點都不喜歡被人構陷。
*
蘇小眉清醒過來。
見陸西澤面色有些沉鬱,蘇小眉轉開話題:「比賽呢?」
葉昊天開口說:「他棄權了。」
陸西澤看了葉昊天一眼。
葉昊天那叫一個氣啊,他都做出來了,還不許人說實話嗎?他冷哼一聲:「你看看你回去怎麼跟老師交待,老師可是盼着我們拿個獎回去呢。」
陸西澤說:「沒想到組長面上不在意,心裏其實還挺上心的。這不是我們第一次殺入決賽嘛,就當累積經驗了。組長真要想拿冠軍,明年再來就好。」他坐到蘇小眉身邊,詢問蘇小眉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蘇小眉知道陸西澤為自己放棄了比賽,心裏有點難受。她說:「我沒事的,上次你提醒我,我還當你是開玩笑呢,沒想到是真的。以後我自己會多注意點,不會再出這樣的事。」
陸西澤愧疚地說:「可能是我連累了你。」
蘇小眉沉默片刻,開口說:「不是你的責任,」她的目光堅定又清亮,「和你交朋友是我自己的決定。在我們成為好朋友之前,我已經知道你家裏很不簡單,身邊也永遠帶着一堆麻煩。但是我還是想和你繼續做朋友——所以就算出了事,也是我自己願意的。」
蘇小眉父母離異,自己跟着母親過,家裏很窮,母親愛酗酒,還愛賭博,欠下一大筆債務。
長了一張好臉,對蘇小眉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因為她母親那些相好總是色眯眯地盯着她看。
於是在上初中之後,她就住到了學校。
別人都誇她安靜、文雅,一看就教養良好,事實上她從小到大都生活在骯髒不堪的環境之中。
正是因為見過太多的黑暗,她才這麼堅定地與那一切劃清關係。周圍的人越粗俗,她越要文明;周圍的人越是渾渾噩噩,她越要堅定信念。她的朋友不多,因為她害怕自己還沒有學着好好站穩,就開始去依賴別人。以前她暗戀葉昊天,因為葉昊天曾經不經意地出手將她從幾個流氓手裏解救出來——葉昊天隨手的施與,讓她在絕望之中看到了一絲光亮。
可是陸西澤不一樣。
和陸西澤在一起,她總覺得生活下一刻就會豁然明亮。
就連和陸西澤交朋友後帶來了種種流言蜚語,聽起來都那麼有趣。她問心無愧,所以自在又歡愉。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堅定不移地做自己要做的事——不追求完美,只追求不會後悔。這些話陸西澤從來沒有說過,可蘇小眉卻從陸西澤身上學到了。
以前她就是太苛求自己,恨不得自己哪一方面都是最好的。
可是人怎麼可能做什麼都做到最好?
那樣實在太累了。
蘇小眉笑眯眯地說:「聽說有很多人因為你和我走得很近,一直想找人打你一頓呢,你是不是也要和我絕交?」這可不是玩笑話,蘇小眉好歹是個校花,愛慕者還是非常多的。這段時間蘇小眉和陸西澤越走越近,瞧陸西澤不順眼的人確實越來越多,只是忌憚於陸西澤的背景才不敢動手——但難免也有一些什麼都不知道就敢叫人來「警告」陸西澤的傻貨啊!
陸西澤想想自己這段時間確實感受到不少滿含敵意的目光,也笑了起來。他說:「你這麼說也有道理。」
一行人踏上回程。
回到學校,陸西澤把蘇小眉送回宿舍樓下,才讓宋言將自己送到薛舒揚那邊。已經是傍晚了,天邊有着淡淡的霞光,雲朵暈開一片淡紅。陸西澤看了看,發現薛舒揚不在,索性叫宋言將自己帶到煉丹房。他讓宋言離開,自己在煉丹房搗騰起來。
丹藥的煉製要專心,陸西澤失敗了兩次,才堪堪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
淡淡的藥箱瀰漫在煉丹房內,令陸西澤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明明他接觸煉藥術的時間不久,卻莫名地覺得一切都那麼熟悉,每一種藥草都像是有靈性似的,沒等他去看丹方就已經主動把用量「告訴」他。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天賦?陸西澤煉製出了兩輪成品,整個人都專注起來,凝神開始進一步的嘗試,連薛舒揚回來了都不知道。
薛舒揚推開門時,看見了坐在燈下的陸西澤。這傢伙似乎打定主意要一直坐着輪椅,這會兒都沒把它扔開。陸西澤看起來專心無比,目光完全膠着在藥材上面,燈光落在他的側臉上,投下了淡淡的陰影。
什麼時候開始,這位紈絝少爺開始有了這樣認真的一面?
薛舒揚想到自己查明的事,心臟驀然一縮。是因為察覺了陸家的處境已經危險無比吧?不僅其他家族虎視眈眈,家族之中也不乏內賊,外面的人想把陸家從仙靈山趕出去,家裏的人想把陸建安從家主的位置扯下去,還有人在暗處想要將陸家滅門。就連去閉關的陸母都被找了回來,可見陸西澤和陸建安已經察覺不對。
陸西澤會有這麼大的轉變,是因為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驕橫跋扈的資本了吧?
陸西澤到底查到了多少?
薛舒揚目光頓了頓。看來門主那邊已經打定主意要用陸家來血祭,所以在他提出要保陸家之後,居然使出這樣的離間計,想要離間他和陸西澤之間的感情。可惜的是,目前他們並沒有多少感情可以離間。即使他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陸西澤,也從來不曾告訴陸西澤——
所以陸西澤就算心裏擔憂、心裏難過、心裏憤怒,也不會對他說。被提出要他當「爐鼎」,他也咬牙接受,只提出「我要學煉藥術」的要求。陸西澤應該是覺得讓陸家過於依靠他這個外來的煉藥師,等於把性命都交付給外人吧?
如果是在不久之前,他也確實不會在意陸家的存亡。將來哪一天陸家遭遇滅頂之災,他也只會袖手旁觀——頂多只將陸西澤撈出來。
所以陸西澤說,他要學煉藥術。
陸西澤也確實學得很認真。
薛舒揚走了過去,把陸西澤從輪椅上抱了起來。
陸西澤正集中注意力等待新丹藥出爐,驟然被人抱入懷中,下意識地掙扎了一下。等意識到抱着自己的人是誰之後,陸西澤又乖順下來。他轉過頭,伸手環住薛舒揚的脖子,仰頭看着薛舒揚的那冷峻的側臉,卻不其然地對上了薛舒揚幽邃的眼睛。
陸西澤懵了懵,才說:「你回來了。」
薛舒揚將陸西澤抱進休息室,說:「你這樣太勉強了。」就算是靈力比陸西澤強大十倍的煉藥師,也經不起這麼高強度的練習。薛舒揚低頭吻陸西澤的額頭,嘗到了細汗的味道。他緩聲勸慰,「不要着急,我會的都會教給你。」
陸西澤一頓,乖順地把腦袋埋進薛舒揚懷裏。
就是這樣的吧,在那個「夢境」里薛舒揚就是這樣把「他」推進深淵。
就是這樣一點點把劍刺入「他」的心臟。
讓「他」流血又流淚。
這一次,他不會再上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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