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弦月西垂,柳蕊新吐,曲徑通幽處,有暗香蠢蠢欲動。
江邊一處獨棟小樓,建於上個世紀,據說是某個外國公使的宅邸,後經改造重建。灰牆紫頂,因得紫金宮之名。
外面看上去無甚特別,爬山虎爬滿圍牆,有風微微吹過,晃動的都是歲月的氣息。
裏面的裝潢卻是寸土寸金,即便以百元大鈔貼滿牆壁,或許也沒有裝潢費貴。其他,也不用多說了。
裏面的每一件擺設,都可追溯處來歷,豪門望族,文人墨客,皆是他們經手過的物事。
今日的紫金宮門前略顯熱鬧,兩扇鐵門打開,有身着職業裝的迎賓列立在兩旁。
晚來風欲靜,黃昏六七點鐘,已陸陸續續有了人來。
「董大少到了嘛?」門口有人問。
「在二樓。」迎賓垂手回答。
「嗯,幫我在二樓訂個位置。」
「龍爺,猜爺,您這邊請。」
迎賓迎着老人往裏走,步過小院,沿着樓梯曲折向上,二樓原先的空間被打破,重新佈局,每一個位置錯落有致的散開,彼此並不打擾。
二樓已經有了不少客人,眾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人獨自品酒,有人低聲細語。
見這客人到來,樓上眾人微微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若是往日,以這老人的身份,眾人非得起身相迎不可,但今日不同往日,今日的主角不是他。
今日擺宴的主角,董洋坐在一張圓桌前,他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身上的西服一絲褶皺也沒有,他還打了一條銀色的領帶。
董小洋大大咧咧的坐在那裏,仰面看着天花板,嘴裏不停打着哈欠。
「豪叔,虎哥。」大門外的迎賓招呼。
熊志豪爽朗的笑笑:「董大少到了嘛?」
「到了,在二樓。」
「嗯,帶我上去。」
熊志豪與方愛虎緩步上樓,目光在二樓轉了一圈,點頭沖眾人示意。見到勞慶龍時微微頓了頓,然後緩步走了過去。
「龍爺,拼個桌。」
「坐。」勞慶龍笑笑,揮手一指。
大門外來了七八個年輕人,一身錦衣華服,臉上是年輕人恣意的猖狂。
「董大少到了嘛?」姜元問。
「嗯,在二樓。」
「走,上樓!」一年輕人呼了一聲,眾人勾肩搭背,笑笑哈哈上了二樓。
二樓安靜的氣氛被打亂,這幫年輕人笑着與眾人打招呼,熊志豪冷目微微一掃,這幫人稍稍安靜了些,但年輕人眼底的不安分,還是按捺不住。
老人與年輕人之間有一條暗線,如同楚河漢界一般,彼此並不侵犯。
老人那邊有人低低細語:「現在的年輕人,嘖嘖……」
而年輕人那邊偶爾也能聽見有人說:「這幫老不死的……」
陸陸續續,還有人來,二樓的空間並不大,漸漸已經坐滿,略顯擁擠,後來的人只能坐在一樓。
也有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樓下一坐,不時便有二樓的客人下來,道:「您樓上坐吧,我有個位置……」
時間漸漸過去,已經到了八點一刻。
樓下的老人還是一本正經的品酒聊天,年輕人一幫漸漸有人按捺不住:「那小子還不來……」
「怕是不敢來了吧。」
「切,我還當他是個人物,嘖嘖……」
「鄉巴佬罷了……」
「白耽誤功夫了,待會賽車去吧。」
姜元起身來到董洋面前,咧嘴道:「大少,你和他約的什麼時間?」
董洋捋開袖子,道:「七點。」
「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他怕是不敢來了。」
董洋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再等等。」
勞慶龍手指把玩着酒杯,熊志豪垂手看了一眼表:「龍爺,你說他今天會來嘛?」
「會來的。」
「喔,龍爺這麼相信他。」熊志豪的眼睛怔了怔。
「哈。」勞慶龍揮揮手,道:「其實我也是瞎猜,小方你不是他的同鄉嘛,你說他會不會來?」
方愛虎尷尬的笑笑:「我和他只見過一次,對他也不是很了解,那次還是他從一個殺手手裏,救下了我侄女。」
「殺手,什麼殺手?」勞慶龍問。
「說是叫陳豪,不過估計也是化名。」方愛虎不以為意道。
「陳豪!」李猜手中酒杯一晃,滴滴酒灑落在桌上。
「怎麼,你知道這人。」
李猜頓了頓,眼神有些恍惚,半晌才回過神來,然後見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微微傾了傾身子,低聲道:「諸位可聽過黑榜……」
幾人慢慢聽李猜將話說完,臉上都變了顏色。熊志豪手中端着酒杯,但是半晌都沒有放下,也沒有往嘴裏送。
方愛虎手中的筷子落了地,又慌忙俯身摁着桌子往地上撿。
勞慶龍臉上的表情僵住,一向沉着的他,臉上肌肉明顯抽動了一下。
他的目光往董洋那邊看去,見董洋還安坐在哪裏,不動如山。勞慶龍開口緩緩道:「如果真是如此,那麼董家這次可就……惹了不該惹的人物……」
紫金宮二樓一片安靜,眾人各有心思,心思不同。有人在緩緩低語,時間到這一刻,眾人心中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臉上也有一絲不屑。
有人閉目眼神,手指輕輕敲擊着桌子,心中卻在等着看董家的笑話。
勞慶龍幾人心思更重,在他們心中的天平上,形勢已經悄悄偏向李開心。熊志豪與李猜心裏已經開始盤算,如果在董家敗了之後,痛打落水狗。
想到此處,李猜抬起頭來,熊志豪也正看着他。二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大家都明白,在接下來瓜分董家的大賽中,比賽的雙方是他們。
年輕人早已按捺不住,本想看一場大戲,結果李開心卻根本沒來,這讓他們的心情有些鬱悶,還有些煩躁。
姜元走到董洋身邊,咧嘴道:「董大少,我看那個小子不會來了,您擺這麼大陣勢,他根本就不敢露面,您錯看他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不送。」董洋眼皮都沒抬一下。
姜元看了諸人一眼,想說什麼又沒說,轉身向樓下走去,他這一走跟他一起來的,七七八八的人都一起往樓下走。嘴裏嘟嘟囔囔着:「什麼玩意……鄉巴佬……」
眾人剛走到樓梯口,還未邁步,忽然聽樓下傳來一個聲音。
「李開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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