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東市的一處茶樓當中,王鴻一身青色士子長衫,看着手中的茶水漸涼,眉間卻是浮起一抹笑意。
「怎麼樣?事情都辦好了嗎?」
聲音帶着幾分高傲,卻又不乏溫和之意。
「公子放心,手腳已經處理乾淨了,咱們幾家在朝中的各位大臣的奏本今天怕是也要到了!
這回太子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底下的小廝眼中閃過一絲恭敬,低下頭說道。
「呵呵……」
王鴻手中摺扇輕搖,臉上閃過一絲莫名之色。
聲音卻是低到了微不可查的地步。
「跳進黃河?可惜這回的大禮恐怕他是不願往黃河裏跳的!」
…………
東宮。
王伏勝遣了人去調查謠言的事兒還沒結果,就匆匆忙忙的又趕了回來。
臉色甚是急躁,甚至帶着幾分驚懼!
「殿下,不好了!」
剛一進門,王伏勝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頓時讓李弘眉頭一皺。
不過還沒等他開口,前者就急步走到了大殿中央,連行禮都顧不得,直接開口說道。
「殿下,政事堂剛剛來了消息,今兒早上起,各地皆是送來了奏本,無不是誇讚殿下施政有方,仁德賢備,遠勝歷朝太子!」
王伏勝這麼一急,語速都快了不少。
其實也由不得他不急,自家太子昨天還在擔憂捧殺之事發生,今兒可不就應驗了!
就算是他再笨,也能瞧出其中的兇險之處。
頓了頓,語速卻是驟然一停,聲音帶着幾分顫抖。
「還有更甚者說……說……」
王伏勝咽了口唾沫,卻是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說什麼了?」
出乎意料的是,李弘的聲音卻是淡然的緊,絲毫都不見着急的神色。
「說朝中女主不當,陛下病情危重,當效仿堯舜……成……成全天家佳話!」
結結巴巴的,王伏勝終於將話說完了,只是在大秋天的,愣是將他急的滿頭大汗。
瞧瞧這話說的,就差指名道姓的說陛下該退位讓賢了!而且好死不死的拉上了皇后娘娘當擋箭牌,這一下子將帝後二人都得罪了,誰還能落得到好!
更別提這事兒一出,所有人都會以為背後的太子在指使,畢竟此事對太子最為有利!
最不濟的,也能體現出太子殿下的號召力有多麼強大,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倒是李弘依舊平靜的很,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輕聲問道。
「宮中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雖然有些奇怪自家殿下的鎮定,但是想起往常李弘運籌帷幄的種種,王伏勝的心緒總算是平靜了下來,聲音也緩和了不少,只是臉上卻帶齊了一抹疑惑之色。
「回殿下,今兒正午時分,陛下就宣召了政事堂諸位宰相進宮去,此刻尚未出來!至於宮中……到此刻也沒有傳來什麼消息!」
「得了,你退下吧!」
李弘的神情微動,臉上卻是掠過一抹為難之色,輕聲說道。
王伏勝微微一愣,差點沒反應過來!
他原本想着殿下既然早已知道了對方會從這方面下手,怎麼着也應當有些反應才對,怎麼會如此無動於衷,是以一向對李弘言聽計從的王伏勝,罕見的沒有挪動腳步,鼓起勇氣說道。
「殿下,咱們就這麼坐以待斃嗎?」
李弘抬眼瞧着王伏勝着急的樣子,倒是失笑了一聲說道。
「孤都不擔心,你着急個什麼勁兒?安心吧,父皇不會因此而心生芥蒂的!」
眼見李弘如此鎮定,又想起殿下和陛下娘娘之間的感情,王伏勝的心總算是安了幾分,只是仍舊滿懷疑慮的退了下去。
頓了頓,李弘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莫名之色,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王鴻……果真是個人才!」
…………
宣政殿。
大臣們從正午時分進來已經待到了臨近黃昏之時,陛下罕見的在宣政殿當中召見了眾臣,只是雙方對峙到了如今,也沒個結果出來。
大殿當中,一干大佬們愁眉苦臉的坐着,偶爾對視一眼,也是無可奈何之色。
「許相,您說這算什麼事兒啊!陛下如今病中也就罷了,怎的皇后娘娘也跟着陛下一起鬧啊!」
良久之後,郝處俊臉上帶着一絲苦澀,對着一旁的許敬宗開口道。
「哼,這能怪老夫嗎?陛下和娘娘向來同進同退,老夫能有什麼法子!郝老頭,你身為中書令,身負勸諫之責,還是好好想想怎麼勸勸陛下吧!」
許敬宗倒是光棍,輕哼一聲,口氣中也不是那麼平靜。
「你!」
眼見前者一股腦將事情推到自己身上,郝處俊頓時一急,指着許敬宗開口道。
「你身為門下侍中,也跑不了!」
「諸位,怎麼樣,陛下讓老夫過來問問,這眼瞧着一下午過完了,諸位可商議好了?」
瞧着朝中的兩位大佬在一旁掐架,剛剛從後殿出來的吳良輔倒是輕笑一聲,淡然開口問道。
大殿之內瞬間一靜!
「呃,吳總管,這天色也晚了,此事着實太過重大,要不然讓我等回府好好斟酌幾日,再行稟奏陛下可好?」
瞧了瞧現在的天色,許敬宗放棄了打消皇帝主意的打算,搓了搓手,小心的說道。
「許相啊,您也別跟老夫這兒為難!陛下口諭,今兒您幾位要是不把諭旨給下發了,就在這宣政殿中好好商議,慢慢商議!」
可惜吳良輔卻是不吃他這一套,態度恭敬,聲音卻是嚴肅的很,算是跟他們死磕上了。
許敬宗四下環視了一圈,這空蕩蕩的大殿當中,有什麼好的!
當下略一思襯,心中發了發狠,開口說道。
「國本之事,臣等本不便多言,如今既然陛下心意已定,老臣自當遵旨而行!」
此言一出,對面的吳良輔頓時眉開眼笑,只是一旁的一干人等卻是急了。
「許相,此事重大,豈可這般輕易決定!」
「對啊,許相,陛下如今正值鼎盛,豈可輕言此事!」
大殿內頓時吵吵嚷嚷不成樣子,倒是許敬宗眉頭一皺,沉聲說道。
「國本之事,向來是聖心獨斷,我等如今已是僭越,豈可一而再再而三?反正,讓陛下娘娘改主意,老夫是沒那個本事,誰愛去誰去!」
許老頭罕見的發火,頓時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面面相覷,皆是苦笑一聲,無可奈何的拱了拱手!
「好,許相果真不愧為輔弼之臣,這是陛下親筆詔書,許相辛苦些,這便帶老夫回門下用印吧!」
吳良輔倒是渾不在意,從袖袍當中拿出一卷黃帛,交到許敬宗的手中,笑呵呵的說道。
「好吧!」
許敬宗接過旨意,展開瞧了瞧,上面「禪位」二字倒是扎眼的緊!
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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