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的意思是……」
大堂內一片沉默,李弘仍舊在翻看着突厥的降書,片刻後,嚴善思的清冷的聲音響起。△↗
聲音中隱含的鋒銳之意,讓人難以相信這個一個從未涉足戰場的儒生。
「我大唐此次的西征是入侵突厥?唐軍乃是不義之師?」
口氣輕緩,但是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威脅之意。
「嚴尚書莫急,德溫傅是個蠻夷之人,說話之間難免有所冒犯,此次突厥內亂全賴大唐援助方能平息,突厥上下皆對大唐天威敬畏無比,斷無此意!」
見此情景,阿史那伏念頓時臉色一變,正色說道。
只是眼中卻是掠過一絲難看,心裏也是憋屈無比。
其實阿史德溫傅的話就是他們心中的想法,但是問題是,如今是在長安,在鴻臚寺。
他們不是想要挑起戰爭,而是想要求得喘息的機會。
如此一來,西征之戰的原因就必須是他們的錯誤,這才是他們能夠坐下來和談的基礎!
這一點不僅阿史那伏念清楚,而且嚴善思也清楚。
所以在談判的一開始,嚴善思就用文書的形式圈定了這一次戰爭的概念,阿史那伏念的姿態也放的很低。
這才是雙方能夠談下去的根本所在。
「阿史將軍真是性子急切,不過此乃鴻臚寺,大唐與突厥和談之地,並非阿史將軍的牙帳,將軍還是收斂些好,有些不該說的話,就咽下去!」
而李弘也是輕輕抬起頭,眼神冷峭,對着阿史德溫傅開口道。
這件事情他沒有出面,是因為嚴善思能夠處理的好。
現在他出言警告,看似是針對阿史德溫傅,實際上卻是在對阿史那伏念說話。
這個老狐狸!
真以為他不知道,阿史德溫傅的所有行動,都是由他授意的。
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不去唱戲真是可惜了!
而阿史德溫傅也是臉色難看,終究沒有說什麼,氣哼哼的又坐了下來。
「殿下容稟,此次戰爭雖是因突厥而起,但是突厥也因此而民生凋敝,無盡的風雪將會掩蓋許多部落,無數的壯年在戰場上犧牲,女人和孩子失去了保護,如果不想成為奴隸,就只能埋葬在寒冷的風雪當中。
下臣在突厥的時候,素聞大唐的皇帝陛下宅心仁厚,皇太子殿下仁慈溫和,還請皇太子殿下憐憫突厥的子民。
讓他們能夠在皇帝陛下的統治下,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得不說,阿史那伏念才是一個聰明人,閉口不談其他,只說如今的突厥有多麼的可憐。
情真意切,甚至眼角隱約有幾滴淚花,讓大唐的官員也有幾分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此舉是否有些過分。
就連老狐狸如嚴善思一般,也沉默不語,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因為他看的出來,阿史那伏念的話並沒有絲毫摻假。
正因為真,所以才讓人無言以對!
可惜李弘卻不是這麼容易就能夠被對付的人。
眼看着大堂中沉悶的氣氛,李弘的聲音越發的冷峭。
「孤來到鴻臚寺之前,曾經聽聞一句詩,想要告訴可汗,可憐狼牙山下骨,猶是深閨夢裏人!」
狼牙山,又稱狼山,就是這次西征大戰的主戰場!
這兩句詩算不得押韻,但是卻讓大堂內的所有人心情都沉重了幾分。
「可汗說的不錯,這場戰爭讓突厥損失慘重,無數人熬不過這個風雪寒冷的冬天,但是那些我大唐的將士們呢?」
李弘斷喝一聲,口氣顯得相當的憤怒。
「他們因為你們的一場叛亂,遠赴邊疆,埋骨沙場!突厥的將士還埋葬在自己的家鄉,而他們卻永遠無法再看一眼自己熱愛的土地!
可汗覺得,多少的錢財可以抵得上無數大唐將士的性命?
若是可汗能夠讓他們毫髮無損的回到大唐,孤來做主,無論多少錢財都無所謂!」
此時大堂當中的官員們也清醒過來。
的確,突厥是很可憐,但是這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而大唐的將士們,那些戰死沙場的將士們,說不定他們家中還有嗷嗷待哺的小兒,還有滿頭銀髮的老娘,還有正值新婚的妻子……
多少錢財都換不回他們的性命!
而阿史那伏念的頭上也是冒出了冷汗。
他倒是真沒有想到,這位大唐的皇太子殿下言辭如此犀利。
區區片刻之間,便用一模一樣的手段反擊回來,讓大堂內的局勢驟然逆轉。
定了定神,阿史那伏念有些艱難的開口道。
「皇太子殿下,這場戰爭帶來的慘痛教訓,是下臣和殿下都不願意看到的,也是無法挽回的,只是如今我突厥尊奉大唐為宗主國!
下臣有幸拜讀過大唐的唐律疏議,似乎其中並未有賠款的律令!
想必皇太子殿下深明大義,定然會依律而行!」
李弘抬了抬眼皮,這個阿史那伏念還真不是個好對付的主。
竟然連唐律疏議都看過,看來是沒有少為這次和談做準備。
沒錯,唐律疏議當中,的確對這方面有過規定,在對外事務方面,沒有接受賠款的先例。
但是不要忘了,李弘才是唐人,用這些東西來搪塞他,未免太天真了!
「可汗真是博學多才!」
李弘微微嘆了一聲,臉上卻是浮起一絲笑容。
片刻後卻是臉色驟冷,開口說道。
「不過孤要提醒可汗一點,唐律疏議是為我大唐子民頒佈,而突厥從叛亂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大唐的子民,若是這次的和談不妥的話,自然也就用不着唐律疏議了!」
阿史那伏念的臉色一白。
他沒想到李弘竟然這麼不要臉,連大唐的律法都敢不遵行。
不過就算是他,也沒辦法在這一點上多說什麼。
既然他承認了是突厥叛亂,那麼大唐的律法不再約束和保護突厥,自然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不過他這次到大唐來,本來就是打着要打秋風的主意,要是真的還要賠款,算是什麼事兒?
一念至此,阿史那伏念的臉上有些凝重,口氣卻變得有些無賴。
「殿下,突厥如今民生凋敝,貨物短缺,如何能夠經得起如此大數額的賠款,請恕下臣有心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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